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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花雕-第37章

小说: 花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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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一堆火的颜色,在酒作坊的空地上跳跃起来。花青站在那堆纸钱前,看到纸钱在火中卷起边,烧成灰,被风吹散。花青的脸上,闪动着火苗映起的红光。花青后来回到了屋里,她的床上,睡着小昌。小昌在等着花青,她的笑容显得有些苍白,她正在喝着一碗浓浓的姜茶。姜茶冒着姜的气息,冒着热气,把一个房间给填满了。小昌看着花青,说,花青,我叫你姐行吗?    
    花青点了一下头说,行,你就叫我姐吧。    
    小昌说,我不想回日本了,我要留在东浦。    
    花青说,那你就留下来吧,留下来有你喝的花雕呢。    
    小昌说,你说许多东西变来变去,是不是命中注定。    
    花青说,是的,若不是命定的缘,我又怎么会认识你。    
    小昌说,我寂寞,东浦也寂寞,东浦只有酒的气息,飘来飘去的。    
    花青说,那我给你许配给一户好人家,我用花雕作嫁妆。    
    小昌说,我不要嫁,我只要一个人过就行了。我只爱着香川。    
    花青说,但是香川不爱你。你何苦。    
    小昌说,他不爱是他的事,我爱他,是我的事。    
    花青说,你会慢慢不爱的。    
    小昌说,不会的,他葬在我的心里了,我亲手为他在我心里竖了碑。    
    花青说,你真傻。    
    小昌说,女人都傻的,日本人也好,中国人也好,女人都比男人傻。    
    花青说,等你的心静下来了,你还是回日本吧,日本有你的家,有你的爹和娘。    
    小昌说,我不回去了,我要留下来陪着香川的灵魂。他的灵魂,在东浦的河上漂着。像东浦的一场飘来飘去的大雾。    
    花青说,小昌,我怎么会认识了你。    
    小昌说,姐,你抱抱我,我有些冷。    
    花青抱住了小昌,花青拍着小昌的背,嘴轻轻咬了咬小昌的耳垂,嘴里涌动着热气,热气中夹着几个字:小昌,我喜欢你。    
    小昌说,姐,我也喜欢你,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花青说,像什么?    
    小昌说,花雕。    
    小昌说,你就像花雕一样。    
    


第十章一个结束还是另一个开始

    花青找来了一只皮箱。她往皮箱里胡乱地塞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她的所有衣裳,几乎全都被一场大火烧掉了。令她可惜的是筱兰花衣柜里那么多美丽的旗袍,也像一只蝴蝶跌跌撞撞扑进火海一样,没有了影踪。花青在皮箱里装着一些东西,都是临时赶做出来的。宋家没有以前那么有钱了,但是有钱人家的底气还在,在布行出入的时候,仍然会眉也不皱地买下一块布。花青把皮箱放在床边,她自己也坐在了床沿上。她想,生活会发生一些变化了,她开始怀念一只青花瓷瓶,那是寂寞的一只瓶。如果瓶也有男女之分,那么,那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在一场大火中也不见了,碎成了一块一块的忧伤,被压在了砖石之下。    
    花青推开了房间的门,花青的房间其实是酒作坊的一间仓库,她就在仓库里生活。花青从仓库里走出来,走在暖暖的太阳光下。雪正在融化,雪融化的时候,发出滴滴答答烦人的声音。这种声音是细碎而绵长的,像雨,又不是雨。因为雨是安静的,而融雪的声音并不安静。太阳光让花青感到刺眼,她的眼睛几乎被刺得流下眼泪了。她在寻找着宋朝。花青说,宋朝呢,太太摇了摇头,吴妈摇了摇头,阿毛也摇了摇头。花青又说,那么宋朝去哪儿了,我要找到宋朝,我有事要和他说。她们仍然摇了摇头,她们都没有问花青为什么要找他,她们不愿问。她们站在软软的太阳光底下,站在雪融化的声音中,身子骨有点发懒。    
    花青不再问了,花青开始自己寻找。她找遍了酒作坊,没有。她又去东浦的街上找,仍然没有。去米行找,也没有。花青找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有找到。花青就去了太太的房里。太太也住在仓库里,太太站在仓库的门口对着花青笑,太太说,你不用去找宋朝了,你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找他干什么?花青说,太太我想走了,我想投奔卞北方,我不如和他一起去枪林弹雨里钻,那样的话活得痛快,死得也痛快。太太说,我知道你要走的,宋家不会留得住筱兰花,也不会留得住花青。宋家留得住的,只有我一个人。花青说,太太你不要这样说,你这样说我会难受。太太就笑了一下,伸出手摸摸花青的头发。太太说,傻孩子,你真是傻。花青说,太太你能给我剪一下头吗,就要去投奔队伍了,我想剪成清清爽爽的短发。太太说,好的,我已经准备好热水和剪刀了,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剪头发的。    
    太太找来一块白布围在花青的脖子上。    
    太太找来一只脸盆,调好了温水,把花青的头发给打湿了。    
    太太用布擦去花青发梢上的水,然后拿起了剪刀。    
    太太看到阳光落下来,很细碎的,落在花青的头发上。太太的剪刀落了下去,把头发和阳光一起剪碎了。    
    太太说,花青你的头发那么乌亮,真是一头好发。    
    花青就抬起了头,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太太的头发,已经在短短的几天里,变得半灰半白了。花青的心里就发出了一声哀鸣,像小鹿被猎人打了一枪时的哀鸣。她听到耳边喀嚓嚓剪子在走动时的声音,剪子的走动会让头发纷纷落下,花青感到了一阵轻松。花青闻到了自己的头发的气息,头发的气息里揉和着阳光的气息。头发落在了地上,它们呈现出一个黑色的圆形,花青就坐这个圆形的包围圈里。    
    太太的手没有停下来,太太说,花青,十年以后,你一定要来看一看酒作坊。    
    花青说,太太,我一定来的,我的家还是在这儿。    
    太太说,我为你埋下一坛花雕,十年后就成了十年陈酿,我等着你来喝了它。    
    花青说,好的,我一定一醉方休。    
    太太说,你嫁到宋家,刚好一年。一年以后,你就离开了。而我已在宋家生活了二十多年。    
    花青说,那是命中注定我是漂泊的命,不过,我会回来的。    
    太太没再说话,花青也没再说话,只有剪刀在说话,剪刀说,喀嚓嚓,喀嚓嚓。剪刀后来也不说话了,因为太太又调好了一盆温水,太太又替花青洗头了,洗去那么多的碎发。太太替花青把头发擦干了,太太围在花青脖子上的白布给拿掉了。太太拿来一面圆镜,递到花青的手上。    
    花青看到一个短发女人的笑脸,在镜子里呈现出来。短发女人的脸稍稍显得有些变胖了,但却精神了不少。花青一直举着镜子,对自己说,这就是自己。这就是宋家的三太太,马上,她就要离开宋家,投奔一支队伍了。    
    花青离开酒作坊的时候,拎着那只皮箱。花青对太太说,我今天一定要走了,如果找不到宋朝,你就帮我说一下,你就说,十年后我一定还会来见他的。太太说,好的,你去吧。花青又和吴妈说了,花青笑着说,谢谢你替我搓过背。吴妈也笑起来,拿手盖住自己的嘴笑着。花青说阿毛,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了吧。阿毛的脸上撑起两朵红晕,阿毛说,我不嫁,我要留在宋家。花青刮了一下阿毛的鼻子说,你这不是真心话。阿毛的脸就更红了。然后,花青拎起皮箱,离开了酒作坊。她离开的时候,拢了拢头上的短发。短发还是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少许的水。    
    花青走在青石板街道上,花青想要去和小昌辞行。在快到小昌租往的小阁楼时,她突然停住了,她突然不想再去找小昌了。她想,不如悄悄离开,如果十年后小昌还在,那么她可以见到她。如果不在了,那还不如不要分别。花青这样想着就折了回来,折回到宋家台门不远的河埠头边,她看着那根黑色的木桩,她曾经一次次靠上去的木桩,曾经挂过宋祥东头颅的木桩。这时候,花青看到一个背着斧头和刨、锯的男人,戴着一顶乌毡帽向这边走来。这是一个长得高高大大的男人,胡子却很长时间没有刮了,他的眼角还挂着几粒眼屎。男人穿着一件青黑色的陈旧的棉袄,肩头的地方已经泛出了微微的白。他的背有些驼了,尽管他还那么的年轻。他走在冬天的风中,有了缩头缩脚的味道。他从花青的身边走过,看了花青一眼,又继续向前走去。他已经认不出一个剪成短发的女人了,而花青却是能认出他的。他曾经是花青要好的男人,他的名字叫胡运。花青笑了一下,花青想,这是一个生命中的过程,胡运是生命中一闪而过的一棵江南的草。而宋朝是江南的一棵树,香川照之,是从日本被风吹来的一粒葡公英。    
    花青等着乌篷船在埠头出现,她把皮箱放在了埠头边上。以前埠头的乌篷是很多的,今天却很长时间没有来一条乌篷。花青开始想宋朝,宋朝,他去了哪儿呢。花青的心就那么动着,像她面前的河水那样,动着。后来花青拎起了皮箱,花青加快了步子,花青想,宋朝一定是在这儿,一定在这儿。花青拐进一条小弄堂,没几步远,她就看到了宋家台门的一堆废墟和废墟上站着的宋朝。    
    宋朝站在以前西厢房的位置,他的身边是一台刚刚挖出来的烧得不成样子的留声机,他的身边还有许多的黑色的坛坛和罐罐,像历经风霜的老人一样。宋朝已经醉了,是那种烂醉的样子。他的头就那么勾着,一只手垂着,另一只手拎着一坛花雕的坛口。坛里有少许酒流了出来,滴滴答答地滴在地上。花青的嘴角边,也淌着酒,胡子上,也沾着闪亮的酒液。宋朝的头抬了起来,他的目光已经完全散乱了,他看到了一个剪着短发的清清爽爽的女人,女人手里还拎着一只皮箱。女人的目光中,有一些爱和怜,有一些错乱的说不清楚的感情。女人看着宋朝那张凹凸不平的脸,那是一九四三年落雪的冬天一场大火的纪念。    
    宋朝大着舌头说话,宋朝说你是谁?    
    花青说,宋朝,我是花青。    
    宋朝很暗哑地笑出声来,宋朝说,你不用骗我,花青的头发很长。    
    花青说,花青的头发被太太剪短了,花青剪短头发,是为了去投奔一支队伍。    
    花青说到这儿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穿粗布军服的人出现了,他的腰间没有系皮带,更没有佩枪。他只是站在了一旁,看着花青和宋朝。宋朝也看到了他,宋朝又暗哑地笑了笑。宋朝含混不清地说,队伍是谁,队伍是不是就是他。宋朝说完,指了指花青身边一个穿粗布军服的男人。    
    花青皱了一下眉头,对那个男人说,卞北方你怎么来了。卞北方说,我是来接你的。花青说,我自己会去柯桥的,我不用你接。卞北方说,但是我已经来了。花青就没有话说了。花青对宋朝说,宋朝,我是花青,我要走了。    
    宋朝的嘴角又溢出一些酒来,他手里拎着的那坛花雕,也从坛口流出一些酒来。酒就洒在了废墟上,花青知道,这儿是西厢房的位置,是筱兰花常来坐坐的位置,是香川照之摇动留声机听《樱花之恋》的位置,是宋朝画花雕坛子的位置,也是她花青学画的位置。宋朝很凄惨地笑了一下,宋朝的笑容,像冬天里的一阵风,有着一丝丝的凉意。宋朝说,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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