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伞下人-第2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从坤包里掏出手机,想了想,没想起来,又从包里取出小记事本,找到张姐家的电话,看了一下表,拨通了号码。
“张姐,我是思哲。我今天不去上班了,跟您请个假。对,我要去找老雪最喜欢的地方,也省得曹主任看见我生气,又让您受委屈。张姐,真对不起你,欧阳跟我说了。什么?噢,这不是工地,差不多也是吧,对,欧阳知道打开我的电脑密码。张姐,我今天不去才好,您可以说什么都不知道,把责任都往我身上推。没什么可说的张姐,咱总办百分之百用的都是盗版软件,曹主任知道,所以他才心情不好,昨天的事都怪我,张姐,谢谢你。再见。”
方子坤说:“你在撒谎。”
她惊异地看着他,脸刷地一下又红了。
“我也经常撒谎。”方子坤说,“我读过一本小说,不能说读,翻了翻,也算是我一个朋友写的,‘布老虎丛书’一本叫《造化》的长篇小说,我喜欢作者题记那句话:当所有人都能面对面的时候,或许不是文明的辉煌,反而照出人性的尴尬。”
“什么意思呀?”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的,肯定跟文明的谎言有关。”方子坤又看着她,问:“欧阳是谁?”
“我的同事,”她说,想了想,又补充说,“欧阳雪。”
“我还以为是欧阳海呢!”
方子坤大笑着,加了一点油,车速在七十公里,发动机差不多要变声了。
她问:“欧阳海是谁?”
“完了,你们这一代人啊!”方子坤大叹一口气,驶在八达岭高速公路上,车不多,又显得很慢,他驾车格外悠闲的样子,看着她说,“欧阳海是英雄,为了一列火车的安全,他牵住了受惊的马,壮烈牺牲了。你们的课文里已经没有欧阳海了,我们小学三年级就知道了欧阳海。”
“他干吗牵着马走在铁路上呀?”
第三部第十章(6)
“我操——对不起,别介意。”方子坤大声说,感慨万千的样子,“是过铁道口,你是想说欧阳海该早早停下,或者是有准备吧?我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阿婆说,我阿婆还能作报告的时候,到一所小学去讲红军长征的事。长征你总该知道吧?美国记者斯诺写过一本《西行漫记》,你肯定没读过。阿婆讲到红军过雪山的时候,没有粮食吃了,吃什么?吃皮带!阿婆说幸亏那时候没有假冒伪劣商品,红军系的都是真正的纯牛皮带!阿婆没有粮食吃了,就吃自己的皮带。自己的吃完了,就吃班长的。班长的吃完了,就吃排长的。排长的吃完了,就吃……”
“就吃连长的!”她打断了他,笑笑,说:“你要说什么呀?”
“不是我要说什么,是阿婆没有话说!阿婆也是讲到这里的时候,被一个小女孩打断,她举起手,站起来问:奶奶奶奶,你们怎么不吃巧克力呀?我阿婆差点没从讲台上折下去!”
她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一个太古老的故事,之所以笑,没想到这个故事竟跟方子坤的阿婆有关。
方子坤往前探了一点身子,扭着脸面对着她看,她终于不笑了。
“看着你的路,别看我。”
方子坤没有改变形体的姿势,问:“阿婆是谁你知道吗?”
“是你阿婆呗。”
“你不知道。”方子坤摇了摇头,坐直了身子,大声说:“不是我阿婆,但我从十四岁当兵
起,就叫她阿婆了。阿婆是我爱人,南方人叫太太,总之一句话,是我老婆的奶奶。”她侧过脸,看着她。
“我妻子比我大两岁,她参军的时候是十六岁。当然了,没人知道她比我大两岁,因为她复员的时候就把户口簿改了,跟我同岁了。我俩同时复员,同时考进了大学,同时毕业,同时结婚——这句是废话,删去,就是没同时分到一个单位,你还想听吗?”
“不想听。”
她说得很坦白,把目光放在了前方。
实际上她知道,不想接这个话茬,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因为这将涉及到家庭,婚姻,妻子,丈夫。就是说,方子坤十四岁就当兵了,不是后门兵,就是文艺兵,反正他十四岁当兵不仅就认识了妻子,而且走进了妻子的一家,从一开始就把爱人家的奶奶亲切地叫起“阿婆”来。
还明白一点,方子坤是有意传达一个信息:他有妻子,还有阿婆,而且分明到现在还是跟阿婆住在一起的,他爱阿婆。
方子坤也没有往下说,从西三旗路口出了高速路,向东拐,在一座挂着律师事务所的写字楼前停下,说:“你别下来,他们还没上班呢。我写了一夜合同,孙小姐这方面有经验,她是学法律的,只是没拿到律师执照,介绍给我她的同学,我要把合同请他敲定,跟报社合作我没有经验。”
这是有意的表白,方子坤没有回避他跟孙小姐在1108客房里,那个娘们儿一定还在睡觉,他早早地起来,是要送这份与报社的合同书交给律师。就是说,孙小姐有跟他上床的理由,他也有下床的原因。
接下来呢?
方子坤会带她去什么地方?请假是不是太愚蠢,真的要跟方子坤毫无目的地在一起吗?这真的是自己所喜欢的选择吗?
她下了车。
因为她想看看这部车,有一个图案坐在车上没看明白,现在她转到了车的前面,看见车盖上画着一只蝴蝶。
一只飞翔的野蝴蝶。
天,不仅仅是野蝴蝶。
她站在吉普车前久久地盯着看,不是她有什么奇思妙想,是跟雪狼太久了,就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解读方式,她第一次明白又不明白,方子坤的吉普车上的野蝴蝶,到底像什么?
脸刷地又一次红了。
她不知道她马上就要知道什么,一次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体验来了。
第三部第十一章(1)
这将是十分重要的一章。
我能感觉得出来,看见她脸色绯红,不经意间,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我察觉这是她的一个习惯性动作),一定是进入了她第一次体验的情景。这将是一次什么样的体验?我排除不了按照一个男人的想法去猜测女人的心理,其实我对女人应该说是一无所知。
爱过女人不一定了解女人,就如同我们有孩子未必真的了解孩子一样。
是刘思哲让我第一次走近女性心理,感谢思哲,是她让我第一次比较真实又理性化地走近了女性。她讲得又如此细腻,娓娓道来,甚至可以说是从容不迫,一开始我并没有这种心理准备。
但是我接受了她的叙述方法,而且开始越发喜欢,包括她本人。
我有些妒忌方子坤,不止一次地想扮演成他的角色,这就是作家无论男女作风差得一塌糊涂的原因。我之所以成为作家,不仅仅是因为有一个不幸的童年——不幸的童年,社会主义国家里产生的作家是以高尔基为代表的,肯定也跑不了米兰·昆德拉,还因为我的数学差得让老师震惊,可走进学校你总得学习点什么,所以我喜欢语文课。而女人成为作家的原因,大都因为她长得太难看,不仅仅从小对表哥或什么可以接近的异性一往情深,更在于她们有一种超越女性的母性,而且喜欢手淫。
千万别得罪女作家,请你们原谅我的同行同胞们——我想说的是,我所不解的是,刘思哲为什么把她的故事告诉我?我惟一能找到的原因,是她太漂亮,漂亮女人不喜欢用语言写小说,她们热衷于用行动造就故事。我喜欢她偶尔流露出来的意味深长的眼神,被她的疑惑所迷惑,至少有两点,我必须在此说出来。
首先是,她在讲述自己的故事的时候,我不止一次怀疑而且一再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落入陷阱,实际上我还是结结实实地掉进去了,不止一次想到又不止一次地排除方子坤与张姐的关系,当张姐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像你一样就想到了她肯定是方子坤的妻子,但思哲总是巧妙地让我放弃这种怀疑。
七月十三日的早晨,如果她知道方子坤是张姐的丈夫,我相信纵然有千百个理由她想接近心动神动又情动的方子坤,她也决不会坐上那辆北京2020吉普车!
想不到吧?这吉普车居然丢了!它被人偷走了,直到现在公安局还在通缉寻找那部车,我也曾坐过的方子坤的北京2020吉普车,真的人间蒸发了。
我知道你开始奇怪了,甚至诧异不止,我怎么会认识方子坤呢?最开始的意外,是我也不知道他叫方子坤,因为那不仅仅是我,一九九四年以前加盟“布老虎丛书”的作家都认识方子坤,都不知道他叫方子坤,至少参与策划和发誓要写出长篇小说的马原、已经写了《纸项链的崔京生和我,都叫他“武先生”,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喝过两次酒,两次酒以后我和马原、崔京生就都叫他“武兄”了。武兄不仅仅要把我的《造化》和崔京生的《纸项链》改编成电视剧,他甚至要把“布老虎丛书”的电视剧改编权通通买下!
被称为“武兄”的方子坤,我哪儿知道不是姓武的“武”,而因为他是全家排行老“五”的最小兄弟,他的朋友们都管他叫“老五”,“武先生”想必就是这样产生并流传的。
这方面我有一个例子,有点像“八先生”涮肉房。北京最有名最火爆的涮羊肉已经不是“东来顺”了,是坐落在北京城一南一北的“八先生涮肉房”,南城的在方庄,北城的在亚运村。“八先生”的来历大部分人在传说老板是家中排行老八的人,原来不是,说来令人难以置信,全世界有十二种动物惟有中国人人人有一个,就是“属相”,在中国人独有的属相中, “羊”是排在第八位的,所以才叫了“八先生”。
蒙古人挺进中国的时候,行军打仗最好最棒的伙食,就是把羊宰了就地生火架锅开涮,既方便又简单,吃饱了又有足够的热量继续前进,行军打仗。
当思哲讲到她看见方子坤的吉普车上的蝴蝶像什么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思哲跟我的感觉差不多(它是如此美丽),我不仅知道这部车,而且坐过,方子坤(五兄)曾带着我来过埋葬了中国十三位皇帝的十三陵陵园,而且知道他的说法。
他说:“记住二一年七月十三日。”
“为什么?”她问,她知道,只是越来越喜欢方子坤向她提出问题。
他笑了笑,肯定地说:“你要相信世界,这一天不是北京选择了世界,是世界接纳了中国!
你看着吧,今天北京申办二八年奥运会一定成功,成功以后怎么样?各级政府,所有国有企业,一定都要向党中央撒娇!”
“什么什么?”她惊异方子坤的说法,兴奋地问:“你说什么呀?”
“而我带着你,宝贝儿——对不起,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