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伞下人-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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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敌人。后来她才知道,这不是方子坤说的,取自于佛道两家被刻意提取的精华,流传于全世界的华人中。
她再也没有坐过这辆车。第一次坐刘的车,也是最后一次,这她想到过,但还是听说了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刘的结局,没有机会再坐成的原因是,刘死了。
刘的死比雪狼之死有影响。刘的半条胳膊被剁了下来,凶手本来可以简单地抢下他手腕上价值二十万元的瑞士名表,但可恶的凶手不屑于这样做,用最简单的,一刀就剁下了刘的手臂。
在第一现场,通往八达岭高速路的一个出口处不远的地方,有半条胳膊,还有一把伞。蝴蝶伞被血染红了,看不出蝴蝶,九月里的一个雨夜。
刘的死一定是悲壮的。他一定是独臂驾车,又走了很远,快到八达岭长城的时候,车在高速
路快车道上缓慢地停下。他一定是想调头,重新开往回家的路,或者到坐落在八达岭高速路边上的急救中心自救,他没有成功,失血过多而亡。
还流传一个说法不是这样的,凶手并不是为了那只名贵的手表,是一次穷凶极恶的报复,肯定跟女人有关。行凶的人并没有想让他死,只是砍下他一只胳膊留给他痛定思痛的教训,只是不知道他不会自救,而且有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坚强,感染了至今仍未能找出的真正凶手,证据是:他的墓前,也曾出现过一束来历不明的白色鲜花……
难以置信,他作为一个人物第一次比较完整又具体地出场,却意外地永远消失了,走出了她的故事。
不是这样的。思哲又加了一杯咖啡,她的眼睛有些湿润,说:“不是这样的,以后还会有他,我接着跟你往下说。”
我还是感到一丝寒冷,有一种莫名的悲哀侵袭了我的心情,伴着没有加糖的咖啡,咀嚼着一种难言的苦涩。
我又一次平静地注视着她,是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的脖子上系着一个红丝带,打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一开始我并没有留意,她脱下外套,始终不肯解开显得装饰性太强的蝴蝶结,更令我惊异的,是她一直放在椅子上的那把蝴蝶伞。
正月初八,尽管立春后真的下过一场雨,这还不是一个需要伞的季节。
她注意到我在注意那把伞,莞尔一笑,拿起伞,把它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服务员不明白,不明白有人为什么会在咖啡屋里举伞,走过来,我充满歉意地说:“没有叫你,对不起。”
“知道吗?”她说,“打开伞,是一只飞翔的美丽蝴蝶。这把伞的图案不是我丈夫设计的,
这只蝴蝶雪狼取自于风筝,是挂在我家墙上的潍坊风筝,那只风筝就是一个蝴蝶。”
我点点头,好像明白了,其实一无所知。
第二部第八章(2)
惟一知道的,是刘把车突然加速,在四环路上狂奔。她瞪大眼睛,有些惊慌,车在高速中忽然向右并线,她就随着惯性闪到了左侧,刘顺势一把就搂住了她,她喊着:“别这样!”
使劲挣脱,刘的手像钳子一样紧紧夹住她。在她拼命挣脱的时候,车忽然又向左拐,刘松开了手,把她闪向车门,还没有反应过来,车又一次提速,她的身体随着惯性向后仰,刘的右手伸进她的衣领,一下就伸了下来,把她的衬衫扣子都撑开了,摸进了胸罩里,紧紧抓住她的乳房。
她想呼喊,心怦怦地乱跳,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倾仰。
刘哈哈大笑,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伸向她的胸,蹭疼了她。
她挣扎着把他的手拽出来,扫了一眼里程表,车速已经是一百四十公里。
“慢一点!”
她感到害怕。喘不过气来,乳房被揉搓得生疼。“停车!”她声嘶力竭地喊,车速反而更快,一百五十,一百五十五,一百六十公里。
已经是一百七十公里的时速。
她不动了。紧闭上眼睛,不是无力反抗,她不想就这样死了,像雪狼失控那样,她害怕她的反抗也会让这辆车失去控制,撞上隔离带,车在空中飞舞,驶下高架桥,生命和车一起在飞舞中破碎。
手在她的两个乳房上来回滑动。瑞士表带一定在划伤她雪白又细嫩的肌肤,她把两只手紧紧按在胸前,阻挡这只肆无忌惮的魔掌。
风驰电掣的车,让这个城市和生命一起倾斜了。所有的建筑物都在排山倒海地倾倒,像她散落的心境一样无法端正。一百八十,一百九十公里,桑塔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已经到了极限,她感到一阵恶心。
天空很亮。七月的夜晚天空会如此之亮,星星一定看见了意外闯入她人生的经历,做梦也想不到,仪表堂堂、千万身价的刘竟会干出如此龌龊之事。
她相信脑子感染了病毒,像计算机一样,被意外闯入或恶意制造的病毒侵袭了,快速闪动着混乱的信号。好像抓住了什么信息,她试图解读某一瞬间的存在,忽然就想起九岁的情景。
也是七月,父亲带她回到祖籍山东,她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故乡在潍坊。
那时还没有正式命名的潍坊国际风筝节,老家的人们不知道将有一个如此重要的节日将席卷齐鲁大地。父亲是给他的祖父上坟,她甚至惊讶自己从没想过,原来爸爸也有爷爷,这让她觉得有趣。
一个很大的村子,受人尊重的不是这个村子太大了,是几百年来代代相传扎风筝的手艺。她
走进了爷爷度过童年的家,看见墙上挂满了风筝,父亲说,他的父亲就是被风筝带到了北京,上了大学堂。在大学当教授的父亲回乡祭祖,是全村的一个事件,她不记得人们为什么来,而且手中都有一个风筝,各式各样的风筝送给了父亲。
她是跟着叔叔到古老的河滩看风筝。叔叔自己做了一个蝴蝶风筝,在夕阳西下的河滩高高飞起,叔叔说,他是全潍坊放风筝的高手,她相信,她也不懂,只记得七月的黄昏叔叔把风筝放飞了。一只蝴蝶。
叔叔说她是一只蝴蝶,要她拿住风筝的线轮。风筝带着她在河滩奔跑,她拽不住蝴蝶风筝,终于摔倒了,风筝在夕阳下飘零,她哇地一声哭了。叔叔过来,没有扶起她,就在沙滩上躺下,抱住她的头哄她不哭。
她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害怕,哭得很伤心。叔叔的脸贴着她的脸,叔叔用脸蹭她的泪。然后叔叔用舌头舔她的泪,又舔了她的唇。她就不哭了,感觉到万分奇异,喜欢叔叔紧紧搂住她。
那是第一次,她一无所知,一无所知的喜欢。她喜欢跟叔叔到河滩,在那七月里,她天天跟叔叔到河滩。
“风筝!”
她看见了天上的蝴蝶风筝,一只,两只,十只,数不清的风筝在夕阳下的空中飞舞。爸爸也到沙滩上放风筝,全村的人,不,是全家族的人都到河滩来了。
“我爱蝴蝶,叔叔,我喜欢到这儿来看您放蝴蝶风筝。”
“咱们家的人都喜欢。小哲哲,从我爷爷的爷爷开始,刘家的人都会放风筝。”
直到进入大学,在学生宿舍的床上第一次迎来雪狼,雪狼之吻,多像十年前的叔叔的行径,她如此欢喜,十年说不清、道不明的梦就这样衔接上了。
现在,又有了一种衔接。
关上车门,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刘并没有下车,未必是尊重她,明白她决不允许他把车开进小区,发现她的家。刘只是狂泄了以后,忽然才像个人了,她知道他一定紧紧盯着她月光下的背影很久。
她把左手生硬又直挺地伸着,一定让保安费解的一个行走姿势,她真想剁掉自己的左臂。已经午夜一点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一个晚回家的女人,终于明白,不能正点回家的所有的人,都该有多少原因和理由啊。
然后她吓了一跳。
门前,坐着一个人,靠在门上睡着了。十米外,分明站着一个保安,也是一动不动,看见她走过来,小声说:“十八号,你可回来了。这位客人不肯走,从九点等到现在。”
是欧阳。
欧阳来访,让她多少都有些意外。欧阳晚上该去张姐家给张姐的女儿补习英语,还吃了张姐包的饺子,他怎么九点钟就赶到这里来?一定有什么事。月光下的欧阳,轮廓清晰有着雕塑面孔的欧阳,真的很英俊。
她蹲下身子,看了欧阳很久。
欧阳醒了。
第二部第八章(3)
欧阳看着她。
她锁好门,又挂上防盗链,转回身,欧阳一动不动站在厅里端详着她。
“别这么看着我,”她叹了一口气,然后笑一笑,“你怎么又来了?”
欧阳扬起手,做出了想拥抱她的样子。她走过去,躲开了欧阳,说:“别这样,欧阳。”
“别什么样?”
“我也说不清。”她实实在在地说,“我不喜欢你来,又希望你能来。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欧阳从后面紧紧搂住了她。她想挣脱,也只是个挣脱的想法,然后扭头后仰,贴在了欧阳的身上。欧阳去吻她的耳垂,脖子,她感到一阵跳动,心跳和什么地方一起在跳。
然后她想起什么,挣脱开,说:“我先洗个澡。”
把坤包扔在沙发上,两只脚甩动着脱了鞋,一边脱下外衣,也扔在沙发上。她自己都奇妙这一串动作,在家里,她从来不曾有这样的做派,雪狼从未见过她这样,欧阳看见了。天,她吓了一跳,自己是不是开始要做一个放纵的女人了?
关上卫生间的门,她上了锁。用右手打开喷头,也是用右手挺费劲地脱下衣服,全部脱光以后,她用香皂一遍又一遍地洗着左手。洗了至少十遍,她还是觉得恶心。站在淋浴下,她不想用左手洗自己的身子,也没想洗头。
她改变了想法,从头到脚,洗了三遍。
听见了《后街男孩》,她熟悉的音乐飘进了卫生间,或者是撞击着门。
换上睡衣,走出卫生间,她第一个想法是,不能再让欧阳上床。欧阳说过爱她,那是欧阳大着胆子进入她以后才说的,而且声很小,亢奋中的话语,她没有必要认真。
不会跟欧阳结婚的,欧阳早已把生命的另一半放在了美国。她忽然检查自己,终于捕捉到一种藏在心底里一无所知的想法,欧阳去了美国,是不是可以造访在美国为期两年客座教授的爸爸妈妈呢?
爸爸和妈妈都是教化学的,在华盛顿美国大学兼做访问学者。叔叔随着市长访问考察团去过华盛顿,她从山东卫视新闻看到的,叔叔当了市长,这她没有想到。少女时代特殊记忆中的叔叔,很多次到北京来,她也不知为什么,再也没有想见他,自从结婚以后,叔叔再也没有来过,也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