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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童年回忆-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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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阿妈迟疑了足足有一分钟没有回答。我对于这谈话却发生了极大的兴趣,我自己丝毫没有意见,但是我很想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并且急急地要听我的阿妈怎么回答。    
    “不,”最后她终于回答了,“我想这是不可能的。你看吧,我的主人是个一品官,而你的主人只是个县官,要谈婚姻自然要门当户对。假使你的主人和我的主人官阶一样,或者更高些,那么这件事情或者还有希望,因为德龄已到了这年龄,婚事自该慢慢地计划起来了。但是,你们主人的儿子是无论如何不成的。”    
    这样我的阿妈就冷酷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就像她解决世界上的大问题那样,假使她有机会的话,可是她讲到他们主人的官阶,她已犯了很大的过失,县官家里的人决不会轻易忘记这种耻辱。    
    于是那七岁的孩子的阿妈想了一会儿,要找一个足以折服人的回答:    
    “反过来想想,或许我们的主人对于这件婚事听都不要听呢!”她说。    
    “为什么呢?”我的阿妈对于这一种责难立刻提出抗议。    
    “因为你的主人是个满洲人!”    
    “这对那男孩子和德龄的婚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这样她也是个满洲人,她有一双大脚!”    
    又来了!几次三番地讲到我的大脚。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的脚大?可是,纵然大脚,和这些事又有什么关系呢?满洲人又怎样?为什么一个满洲人,不管她怎样,就不可能做新娘?并不是我那时候懂得“新娘”和结婚;但是我急于要知道,我哪些地方使我不配做那个有辫子的男孩未来的妻子,不管这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我发现,那些仆人讲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了,虽然我知道她们讲的确是中国话,是我们自己国里的语言。虽然我听不懂,可是后来我知道她们是讲的广东话,那和我们的北京话差得太远了,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当我试着去和那男孩子——那个我不配和他结婚(因为我是满洲人)的男孩子讲话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的话我也不能懂得。这是我第一次体验到中国各地方言的不同,这种不同,几世纪下来,就使中国分成许多小集团,于是常常发生误会,发生争端。    
    可是当我们小孩在一起玩的时候,我们是不难互相了解而向彼此学习的。不多久,我发觉自己已经在讲广东话了,而那县官的孩子们也学会讲北京话了。    
    当我们彼此更加熟悉的时候,我就一直想拉他的辫子问问他,为什么满洲人不能和汉人结婚。    
    那县官的儿子不是一个好小孩,对于我恨他这回事非常轻视,因为他的阿妈曾说过我有一双大脚,并且称我为“满洲人”,而且特别把“满洲”两字说成一种怪腔,似乎一提起来就会使人想起可怕的事情。    
    我记得有一次那男孩子患伤风很厉害。这就给我一个很好的机会来为我的大脚和我的满洲籍报复,因为当他应该用手帕擦鼻涕的时候,他竟毫不在乎地用他的衣袖。    
    我看到这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虽然我知道这种笑是没有礼貌的,可是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对那男孩子恨极了。笑了他之后我自己觉得舒服些。    
    “你为什么笑?”那孩子的阿妈严肃地问。    
    “他用衣袖代替手帕!”我叫道,一面不住地跳上跳下,用手指轻蔑地指着他。    
    “来,”那阿妈不耐烦地走过来说道,“不许用你的袖子!看我来教你该怎么做!”    
    于是那孩子顺从地把袖子拉好,仰起一张肮脏的脸看着他的阿妈。那阿妈熟练地拉起她衣服的下摆来代替了他的袖子。    
    于是阿妈的任务完成了。看我还在笑,她感到莫名其妙,于是自顾自地回到仆人群中去谈天了。这次她们又用北京话了,所以我听得懂。


害人的洋娃娃那些满洲人(2)

    “此外,”她说,“还有一点也足以使这婚姻不成功。最主要的当然因为她是满洲人。但是,即使是满洲人,如果她还像个中国人,那她倒还有希望被接受。可是她丝毫不!她几乎像洋鬼子的姑娘!她到过外国,有些地方当然学坏了;而且在那里,她当然不会学到中国的礼节。她的举动一点都不像中国姑娘,她一点都不文雅,在客人面前也会粗野地笑,并且,任何国家里,哪有大脚姑娘被人家欢迎的?”    
    又是讲到那些大脚!我还正在为自己的脚小而骄傲呢!我真想把这件严重的事情和父亲谈谈,问他所有关于大脚的问题,并且问他为什么满洲人被汉人那样轻视?我们的女儿就不配和汉人结婚?    
    但是我控制着自己的情感等候机会再和父亲讲。我必须耐着性子等,因为我要浪费他许多时间来问他关于结婚、新娘、满洲人和大脚的事儿。可是我似乎等了他一年了,我急需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我有大脚?”我问他,我的嘴唇抖动着,为的要忍住我的眼泪。    
    “我已经告诉你了,”父亲温和地说,“满洲人从不把他们女孩子的脚包起来。你的脚就是天然的脚。”    
    “但是满洲人又是什么?为什么我也是?为什么满洲人是那么可恶的人?为什么汉人都不喜欢满洲人?为什么满洲人不是汉人?”    
    于是我父亲耐着性子替我解释:    
    “满洲人,”他说,“是和汉人完全不同的一支民族。没有人真正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人真正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只是知道他们和汉族不同,就是言语也不同。后来,满洲人在中国住得久了,接受了中国的语言和风俗习惯,渐渐把他们自己的忘了。据说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一个女孩子在离开白山很远的一条河里游泳,她看见一颗鲜红的樱桃浮在水面上,她吃了那颗樱桃,于是就成为第一个满洲人的母亲。你当然不会懂得这个,而且这到底也只是一个神话般的传说。    
    “但是在几世纪之前,满洲人是在松花江流域的游牧民族,生活在野外,靠渔猎度日。他们的孩子不像中国孩子那样地关在家里,而是在外面的。女人都会骑马,像男人一样,他们的男孩子和女孩子都可以自由地在一起玩。于是满族就这样繁衍起来,直到后来,他们所占据的区域已不够容纳他们了。    
    “那时候,他们的一个叫努尔哈赤的皇帝便计划迁移到中原来,因为他们人口增加得这样快,他们需要更大的地方供他们游戏作乐。满族是一个流浪的民族,大约在九百年前他们才在松花江流域安顿下来,可是谁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是从哪里来的。    
    “过了许多年,中国遭到了大难。当满洲部落逐渐发展,到后来变得非常强大的时候,他们的皇帝便被请到中原来帮助中国皇帝治理国家。    
    “那叫努尔哈赤的人并没有亲自到京城来。因为我刚才告诉你的那个中国的大难是发生在努尔哈赤死后很多年。当那大难发生的时候,中国皇帝就请满洲皇帝来帮他,而满洲皇帝也早已预备好了。满洲人一向佩服中国人的艺术和礼仪,很愿意向中国人学习,所以当他们听到可以到中国来的时候,他们都很高兴。    
    “满洲皇帝就派他的好战的儿子来帮助中国,那个儿子——孩子——就是我的祖先,也就是你的祖先。多年前,中国人称我们为‘野蛮民族’,可是我们丝毫都不野蛮,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文字!”    
    “父亲,我知道那种文字吗?”我问。    
    “不,”父亲慢慢地说,“你并不懂。我们在中国已有两百多年了,我们早已不用我们自己的语言了,那只有在公文上用到。”    
    我承认我不懂这故事,因为听起来都很新奇。我,向来自以为是汉人的我,却原来是满洲人。不可捉摸的事情太多了,真像今天的西洋人对汉满族间的区别感到不可捉摸一样!    
    但是父亲又继续讲他的新鲜故事:    
    “关于这故事,要告诉你的地方太多了,可是现在你不会懂得,因为你还幼稚。但是将来我要把全部故事告诉你,你记着我今天的诺言;总之满洲人没有理由为自己感到惭愧,他们以前是一支强大的民族,现在仍旧是,不过他们并不是汉人。汉人恨我们,可是我们还是他们的主人呢。或许我们不会永远做他们的主人,但是,好吧,等你长大了,懂事了,我告诉你这故事的全部。”    
    于是我抑制了自己的好奇心,并相信父亲将来在适当的时候会告诉我,就像我信任他一切事情一样。但是当他叫我走的时候,我心里怀疑着,到明天是不是我已经大了,懂事了,可以听他的故事的其余部分了?    
    当然我不会想到,当这故事全部讲出来的时候,这里面竟包含着悲哀和伤痛。


害人的洋娃娃绿绒帏(1)

    我们在沙市的那个家忽然变成一个喧嚣的场所。我不明白这种转变,可是我对此感到大大的不安。我问人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一般的意见都认为对于我,这不是一件好玩的事,而且觉得我现在年纪太小,不会了解的。仆人们普遍在一种紧张和激动的空气中骚动着。    
    被我第一个问到关于这种纷乱的情形的是红芳,那婢女。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问她。    
    “管你自己的事吧!”她冷漠地说。    
    可是我的好奇心决不会因为受了一个婢女的呼喝而改变,尤其是像红芳这样一个卑鄙而为我所厌恶的婢女。    
    我问每一个人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谁都不告诉我。于是我想父亲一定愿意告诉我,因为他从没有说过哪些事情没有我的份儿;假使他说我年纪太小,不会懂得,那我就相信他了。因为父亲从来不欺骗我。    
    于是我就到他办公的地方。他那里有客人,大家都很严肃。这种情景使我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而且这种恐惧感有增无减,当我听到一个客人这样对我父亲说:    
    “可是你这样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只不过是为了几个死了的外国教士和那些活着而被监禁着的教士。为什么要为他们担忧?照我的意思,我要把这些在中国境内的外国教士不是杀掉就是驱逐!”    
    “这并不是在这里的那些教士的过错!”我父亲严厉地说,“他们是被他们国家派出来的,不管他们自己愿意不愿意,他们不得不来;既然他们在我们这里,我们就有责任使他们得到他们应得的待遇。我不赞成任何国家的人没有得到我们的允许而可以来传教,可是他们既然来了,而我们的百姓对他们无礼,那我们就有责任去保护他们。”    
    “可是这次无锡发生的事是很严重的,”刚才说话的人辩道,“假使你为外国人辩护,那么我们的百姓就认为你是串通外国人的,可能使你遭到比外国人更坏的待遇!”    
    当我聚精会神地听着这奇怪的对话,并且猜度着这些话的意思和我父亲为什么会遭到危险的时候,父亲忍不住对那些心怀恐惧的客人大笑起来。    
    “他们不会害我的。”他说,“我要去了,这是我的责任!”    
    这样看来,我父亲就要离开沙市了,我一点都不知道他要出去多久。可是父亲的走对我是件不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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