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7-听外婆讲那过去的事情-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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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不是神仙,也不可能突然从天上飞到井冈山来的。重要是有袁文才、王佐的地方武装支持的缘故。
外公对王新亚也一直感念不忘。在中央苏区遭排挤而隐居瑞金东华山的毛贺夫妇,与古道热肠敢于上门看望他们的老参谋郭化若之间,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你知道老毛秋收起义失败后,为什么上井冈山吗?”贺子珍问郭化若。
“井冈山的群众基础和地形条件好呗。”郭化若回答。
“他是湖南人,怎么知道这里的条件好?”
郭化若摇摇头。“还是听她讲吧。”毛泽东指了指贺子珍。
“这是王新亚的功劳。他是我们永新人,当年带了安福的农民自卫军去湖南浏阳一带活动,与老毛会合了。他向老毛介绍了我们永新、安福一带在大革命时期的斗争情况,讲了袁文才、王佐拉起了队伍,也讲了罗霄山脉的地形情况。后来王新亚的农民自卫军与安源的矿工组织起义,参加老毛的队伍,成立第二团,结果失败,王新亚牺牲了。”
“秋收起义失败后,我收拢余部考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往何处去。”毛泽东插话说,“我想到王新亚的话很有道理,就带着队伍奔井冈山来了。第一次与袁文才、王佐会面时就见到了子珍。我当时还以为她是袁文才的女儿。袁文才说她是永新县委的干部,看她好年轻,很佩服。”
“袁文才是个好同志,早就想与上级党组织接上关系,听说毛委员来了,很高兴,把埋在地下的一千块银元挖出来,用12个竹筒装好交给了老毛。”'注6'
井冈山革命博物馆中,展出了不少井冈山时期牺牲烈士的照片,其中却没有王新亚。这样的“井冈山人”,应该还有很多,很多。
第一部分1929,离别井冈(3)
1927年,18岁的外婆随队伍上井冈山,成为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第一个女战士。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我的外公毛泽东。在原始林莽的万山丛中见到外婆这位“永新一枝花”,外公楞住了。
外婆记得:当时外公穿的是一身破旧的灰布中山服,同其他几个一样,脖子上系了一条红色识别带。他个头很高,很消瘦,颧骨都突出来了。头发从中间向两边分开,比较长。皮肤晒得很黑,神色上还留有经过激战后没有恢复的疲劳。但是一双眼睛很有神,显示出他的睿智、温和与毅力。他的脚走路有点不得劲,那是因为长途行军磨伤了脚,没有及时治疗,伤口化脓了。
当袁文才领着外公来到外婆面前时,外公有些惊讶了。他没有料到,在井冈山的“头面人物”中,竟然有一个年轻姑娘。袁文才介绍说,“她是永新的干部,叫贺子珍。”
外公的疑团顿释,他爽朗地笑起来说:“我还以为她是你的女儿,或者是哪位同志的家属呐!”他握住外婆的手说:“很好,很好,今后我们共同战斗吧!”'注7'
袁文才是外婆的义兄,也是外婆与外公婚姻的大媒人。在见到外公之前,外婆已有了心上人,那就是自己的入党介绍人――欧阳洛。当时两人天各一方,失去联系,外婆又从未对他表露过,只有把思念埋在心中。
我的外婆又是一位热心肠的人。第一次见到我的外公毛泽东,发现他磨伤化脓的脚,当天就不由分说为他擦洗换药。这件事外公一直记得。外公明白:这确实是一位今后可以与自己共同战斗的好姑娘。不久,为摸清永新敌人的情况,党组织派外婆与同志秘密下山深入农村。经过严酷战斗的考验,外婆在群众掩护下脱险后完成任务。在外公心中,这位美丽、纯洁、勇敢的女战士已经完全符合革命者的要求。
1928年春,外婆和外公先后来到井冈山下永新塘边村发动土地改革。当地客家方言难懂,外婆是外公的翻译,两人有了比较密切的接触。没有搞过社会调查的外婆曾因回答不出外公提出的问题而困窘,继而又被这位奇人的学识所折服。他们之间的感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外公没有忘记自己在长沙的家人。当时共产党人被通缉杀害,他与杨开慧的联系通过宁冈县一家店铺秘密中转。1927年底,杨开慧得到过外公告知到达井冈山的消息。1928年上半年,外公给杨开慧发去一封急信,却被店铺耽搁了几个月。外公觉得情况不妙,为不连累家人,忍痛废止了这一联络渠道。后来,又传来杨开慧、欧阳洛被军阀抓捕杀害的消息。
在那些日子里,这种不幸确实每天都在发生。正如外公所说的:革命者只有揩干身上的血迹,掩埋战友的遗体,继续战斗。
在共同斗争中,外公对外婆有了更多了解,逐渐产生了爱慕之意,也向外婆袒露了心迹,外婆则为能与自己仰慕的人生活在一起而骄傲。他们最终定情并完成了《永新调查》,在战火中开始了毛贺十年婚姻。茅坪八角楼是他们在井冈山的住处――此处原来住着舅公贺敏学,是他把房子让出来的。
外婆从此开始担任毛泽东的生活秘书和机要秘书,并为前委和湘赣边界特委管理机要文件。她曾说过:两只铁皮公文箱就是我的战斗武器。这份平凡而琐碎的工作,她一直做到1933年。
外公的工作离不开报纸和书本,外婆的工作离不开剪刀和糨糊。从叱咤风云的女指挥员一下子变成足不出户的专职秘书,外婆的心理落差可想而知有多大。她总是向往着独立的,能充分发挥自己才能的战斗生活,情绪有过好几次波动和反复。外公总是心平气和地开导外婆,对外公的爱使她又安下心来。
到井冈山之前,我所知道的地名只有八角楼。《八角楼的灯光》曾编入小学课本,相信大多数和我一样在70年代初出生的人都耳熟能详。
井冈山脚下小村茅坪的两层木楼,是毛泽东与朱德两家合住的地方。楼旁是谢氏慎公祠。楼下住的是朱德、伍若兰夫妇。我扶着木梯,上到外公外婆住的二楼。木楼依地形而建,窗下是块菜地,窗外则是古树、青山。
井冈山最舒服的是夏天,最难捱的是冬天。1929年1月外婆随朱毛红军下山时就是冬天,外公外婆一生中度过的两个山顶之冬也是在这里。上山队伍没有过冬衣被,袁文才让妻子谢梅香设法给毛贺夫妇各做一套棉衣。外公不肯要,袁文才硬是把棉衣留了下来,最后外公还是把棉衣送给山上一位冻得难熬的老人。
外公在夜里挥毫写作,冻得连笔都拿不住,不得不靠搓手、呵气取暖。幸好那位老人送来了一篓木炭,外婆把炭盆生着,放到外公脚旁,又把惟一的御寒装备灰毛毯披在外公身上。外公写累了,又冻得睡不着,外公、外婆干脆说起话来,让奇寒的冬夜不知不觉过去。
当年的井冈山骤然增加上千人马,吃穿用品一概缺乏,灯油供应更是紧张。油,既是珍贵的食物,也是主要的照明原料。部队规定不办公时要立即把灯熄掉。一到夜里,山上其它灯都熄了,而八角楼的灯光却还亮着。
《毛委员与一根灯芯》的故事曾经广为人知:在井冈山的日子里,外公每天晚上要写文章、打报告、看书。作为特委书记、军委书记、红四军党代表,他本可以点三根灯芯,但外公要求自己只点一根灯芯'注8'。,我想外公夜谈时一定将它熄灭,让清亮的月光从山顶透过小窗直泻进屋里。他与外婆对坐,直到东方破晓。
晚年回想起与外公一起在井冈山的日子,外婆说:物质生活虽然贫困,但我们的精神生活却是富有的。毛泽东博览群书,肚里的墨水很多。夜深人静,他写累了,就给我讲他读过的故事,讲他的诗文。他的话,把我带入一个五光十色的书的世界。我盼望有—天、也能象他那样,在书的世界遨游。常常是一个讲着,一个听着,不知不觉迎来新的一天。
十年后,为了这个在“书的世界遨游”的梦,外婆不顾一切去学习,去读书,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八角楼里有灯光,八角楼外有月光,它们每天都在陪伴着外公,就像外婆每天做的那样。
那么,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呢?大概总要等到清晨四、五点钟,然后睡到中午时分起床。不知道上山之前外公怎样作息,反正从1927年10月到1976年9月近50年间,他基本保持着这种“以月亮为中心”的作息时间,外婆同样如此。
正是因为他们这种习惯,外婆的好友、1928年随朱德、陈毅上井冈山的彭儒(陈正人夫人)还闹过一个笑话。这是2003年陪妈妈看望她时,老人讲给我听的:
“那时候苦啊,山上没什么东西吃,红米饭吃不饱。我才十五岁,很顽皮的。我就想:哎,毛委员他们,是不是也吃这个呀?跟我们一样不一样啊?早上八九点钟,我去敲他们的门。敲了半天没人开门,我急了,又敲,大声喊:再不开我就进来了啊!这时候里面你外公外婆说话了:别呀,别呀,马上开门--他们睡得晚,还没起呐!等他们起来,吃早饭,我看了一下,跟我们一样的。”
第一部分1929,离别井冈(4)
彭儒(90岁),当年井冈山上年龄最小的女战士,如今是仅存的五位参加过井冈山斗争的老同志之一。鹤发童颜的彭儒说起话来,像打连珠炮一样,一口未改的湖南乡音。她与同样风风火火的外婆能够成为好友,真是让人一点也不奇怪。甚至连难懂的乡音,她俩都如此相似。好在有家人做翻译,我才搞清了许多没听懂的部分。
原来,当时山上有人传说毛委员有肉吃,彭儒就想弄个明白。有几次,她在吃饭的时间,突然闯进了我外公外婆的家,结果看了半天根本没看到他们碗里有肉。外公爱吃辣椒,碗里只不过比别人多了点辣子而已。他每次都是边香喷喷地吃饭边高兴地说:“吃点辣子,能多吃上一点饭。”
井冈山上,新婚的外公和外婆柔情似水。当年,他们在八角楼前,茅坪河边留下这样一段故事:
八角楼前,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茅坪河。八角楼的对面,是一片长得很茂盛的枫树。毛泽东常常在工作之余或晚饭之后,到河边来散步,有时也在枫树下看书、休息。
不过,贺子珍很少同毛泽东一起散步,一起出门。这倒不是他们俩不想这样做,而是考虑到群众影响,不便这样做。在二十年代,在这偏僻的山区,群众的思想是比较封建的,部队的同志也不习惯这样做。
有一次,毛泽东要到下面视察工作。临行前,他深情地看了看刚刚给自己收拾好行装的妻子,柔声地提出了一个请求:我要走了,你送送我好吗?
贺子珍答应了。马夫牵着马在前面走,他们两人在后面慢慢地跟着,一面走,一面谈话。僻静的山路上没有行人,走了一段路以后,毛泽东忽然说:我先走一步,在前边等你。
他上马走了。贺子珍莫名其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得按他的意思,继续往前走去。没走出多远,迎面遇到一个拄拐棍的伤病员。贺子珍又往前走,看到毛泽东果然在前边等着她。毛泽东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