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协奏曲-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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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要出去散步,保护我的重责大任就交给你。”
姚羽嬅微垂着头﹑扬起明亮的双眸,抿嘴笑着。然后上楼跟欧阳笙的父母打声招呼。
她,就坐在脚踏车的后座,而欧阳笙则牵着脚踏车送她回家。这幅两小无猜的景象,从他们念国小的时候就开始上演。
这是童心﹑关心﹑与呵护,更是自然的举止,非关爱情。
自从李捷诉苦的那封信之后,姚羽嬅开始跟他通信。E…mail,把姚羽嬅的世界打开了另一扇门,直通李捷的世界。这条光亮的甬道,使她接触到另一个不同的世界,也送给她一份冀望﹑等待与悸动…恋爱的首部曲。这扇门,同时滋养了她的情愫。
她,忘却了李捷诱人的眼神与神秘的笑容,只惦记他现在好吗?他的女朋友又使出什么招数虐待他?逃避纠缠的过程中他承受了多少谴责?麻醉自己的行为中忍受了多少渴望吶喊的孤独?
她的挂念,只因为想他。
对于李捷而言,姚羽嬅成为他诉苦与发泄不满的管道,让他能够面对自己与周遭的环境,能在写信的当下静静剖析所发生的一切﹑自己的情绪与想法。
他,从未对一位女子如此老实,更甭说阐述心中的迷惑与情感,甚至没有一丝的甜言蜜语。他,没想到这样却打动了一个女孩的心。
他的牢骚,只因为真的有一点想她。
第四章 无言,并非我所愿!
1
“各位学弟妹,向大家介绍我们手语社的顾问,姚羽嬅小姐。”手语社社长钱友干大声说。
除了新进的社员,所有人都奋力鼓掌,有的还吹口哨表示欢迎。
“欢迎你们来到这个大家庭”姚羽嬅穿着一件西班牙的蕾丝连身洋装,站在讲台上用手语说。
只是,她的心脏狂擂着,血液沸腾着,然而脸颊却是苍白。站在旁边的钱友干和前任社长叶锦丽投以鼓励的眼神,姚羽嬅这才慢慢化解浓浓的羞赧。虽然手语社的社员大都认识,但是叫她站在众人面前,还是十分胆怯。
“顾问好漂亮喔;有个女生喊着。
“谢谢你的夸赞。”
“顾问,教我们一下我爱你好吗?我打算跟爱慕的女孩比;另一个男生说。
姚羽嬅比了”我爱你”的手语之后,那位男生就用爱慕的眼神凝视姚羽嬅,用手语比着”我爱你”,几个不堪寂寞的男生也跟着起哄。
站在众人面前已经让姚羽嬅局促不安了,如今更是羞红了脸。此时,她恰若独自站在强烈聚光灯照耀的舞台上,底下坐着是一群以严格批判出名的影评人,用犀利又严峻的目光紧盯着她。有自闭症倾向的她,倏地渴望离开目光的焦点,躲回不会引人注目的熟悉角落。
“喂!克制一下,今天是来欢迎新伙伴,不是让你来表达情意的。”钱友干说。
“顾问跟我们说几句话嘛。”一位新进的男社员说。
她,惶惶然地游目四顾,宛如要找到一个可以躲藏的避风港。她瞥见钱友干激励的眼神,这才努力甩开涌起的恐惧,用手语比着。
“希望大家用严肃的态度学习手语,这是对需要用手语沟通的同胞一种尊重。”
“我的说,是请你用讲的,不是比手语,我们看不懂!”那个社员说。
姚羽嬅愣住了。
“她不能讲话啦!”坐在他旁边的学长压低嗓子说。
“哈!那你就是哑巴喽。”那个社员用嘲笑的口气说。“咦,你好像听得见嘛,好奇怪的哑巴喔。但是,请个哑巴当顾问做什么呢?”他一付屌样,转身向旁边的一位漂亮的女孩说。彷佛是要藉由耍酷来吸引她的注意。
那位女孩双手在胸前交迭,从鼻子发出冷冷的嘲笑声,鄙夷的目光更盯着姚羽嬅,彷佛要穿透她的肉体,研究她的特殊生理构造。
“囝仔人有耳无嘴,没讲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一位男社员用台语不悦地朝他嘀咕着。
姚羽嬅垂下头来,扳弄着手指,不知所措。我也不想当顾问,是叶锦丽跟钱友干要我来的。
昨天在办公室所听到的揶揄钻入她的脑子… “听说你明天要去手语社演讲是不是?!”助理站在她的背后,佯装关心地说。“是欢迎新进的社员。”她在计算机打字。“好利害喔,连你也可以去演讲。”“我也不想去,是他们非要我去的。”“平常你只是私底下教社员手语,现在是要站在讲台上,几十双眼睛紧紧盯着你喔。”“我……”她怯懦地不知如何是好。“你好幸福,明天不必工作。我还要加班,好歹命呀。”助理酸溜溜地说…
如今,她的信心正一点一滴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依赖心,不禁求助似的看着叶锦丽。不能,我不能就这样被打败,不可以再躲回以前的世界。
“喂,请你说话客气一点。”坐在他附近的学姐站起来,一边凶悍地说﹑一边很自然地用手语比着。
“干嘛,我才刚进来手语社,还看不懂手语。”他一付酷样说。
“你学手语的目的是什么,纯粹是为了好玩吗?还是想了解聋哑同胞的世界,跟他们沟通,帮他们了解这个世界呢?”叶锦丽两手插腰,厉声说。
“我又没说错话,她本来就是哑巴,有什么资格做顾问?”他同样两手插腰﹑不服输地反驳。彷佛气势只消输给叶锦丽一点点,就会在美眉面前大失面子。
他的这句话引起了社员的公愤,十几个社员站起来,气愤地责骂他,要他向姚羽嬅道歉。他更不服气地反击,把这里当成辩论会,姚羽嬅则成为他挽回面子的箭靶。社员们一听,更是愤怒。两造对射的箭矢,却都落在姚羽嬅的身上。
他,只是觉得好玩﹑想要在美眉面前耍帅﹑耍酷﹑耍嘴皮﹑要面子。但是言行溢满了轻蔑﹑敌意﹑挑衅﹑不耐烦,狠狠撕下姚羽嬅好不容易建立的信心与自尊心。而且,众人对他指责的话语和谴责的目光,姚羽嬅却认为是针对她而来。
她,彷佛孤伶伶地站在广袤的草原上,虽然许多人急切地想保护她,然而他们却像幽灵一样没有可以遮风挡雨的身驱,只能任凭狂风骤雨趾高气扬地穿过众人,狂妄地侵袭孤立无助的她。这时,她只有浓郁的挫折感与渴望退缩,想要就此从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消失。
姚羽嬅倏地回到念大学之前自闭的世界,一个胆怯﹑缺乏信心﹑社交能力退化﹑依赖心强﹑不信任感﹑低自尊心(lowself…esteem)的世界。苍白的嘴唇颤抖,扳压着手指,身体发冷﹑前后微晃,眼眶泛着泪光,眼前一片空白,灵魂彷佛被黑洞吸引似的逐渐消失,试图躲避眼前的一切。
那个男生不时促狭地瞅着她,彷佛欣赏她的狼狈状,她忍不住转身逃避似的背对讨厌的他。她的身子逐渐僵硬,一步步踏入了封闭的世界。
叶锦丽知道姚羽嬅罹患类似失语症(aphasia)的病症,可以了解别人的话语,而且口舌能够活动,喉咙的发音肌肉正常,但是没办法说话,并非所谓的聋哑。
那时当任社长的她曾经好奇地询问就读医学院的室友,关于失语症的问题。因而晓得患者虽然好不容易敞开心怀,踏入这个社会,可是一旦受到刺激,就会再次把自己锁在封闭的世界里,也就是衍生了自闭症以及欠缺适应能力。虽然她不太相信这个经常上课就打瞌睡﹑濒临被当边缘的室友所发表的高论,不过她还是很认真地记下来。
其实,失语症基本上是大脑的语言中枢受伤或者病变,而导致对于语言的表达与了解产生困难,但是姚羽嬅的大脑并未受伤。因此严格地说,她的不能说话是Childhooddisintegrativedisorder所导致,或者类似失音症(aphonia)与说话恐惧症(lalophobia)。只是她未曾将刻意遗忘又可能是病因的一些事情告诉任何人,所以大家都认为她得了失语症。
因此,当叶锦丽瞧见她的表情起了变化,满脸阴翳愁郁,顿时吓了一大跳,惧怕她再次把打开的心灵关上,赶忙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给她渴求的依赖与保护。
叶锦丽的手把姚羽嬅即将被黑洞吞噬的灵魂拉回来。
姚羽嬅狠狠咬着嘴唇。血,红润了苍白的双唇。她猛地抬起头来,只见那几个男生快要打起来。
还是有那么多人爱护我﹑保护我﹑值得我信任,我不能被自己打败!她吸了口气,挪开叶锦丽的手,踏出逡寻不前的脚步飞快走过去,用坚毅的身子将他们隔开。
“他不知道我的情况,请不要怪罪他。”姚羽嬅的双手快速地比着。
“他伤害了你,你还帮他讲话。”那位刚才用手语表达”我爱你”的男生气愤地说。
“我不需要你这个哑巴的帮助。”已经争得脸红脖子粗的男孩用既轻蔑又傲慢的口吻说,更用寒冽的目光睥睨着。
“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学弟呢?!”一位女孩气呼呼地双手插腰。
“他只是在说气话,别跟他计较”可是没有几个人注意到她的手语,她更慌乱了。
“我怎么有你这种不讲理的学姐!”男孩学女孩两手插腰,反击回去。
她拍了拍站在附近的社员,引起他们的注意,然后用手语比着。“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谢谢你们。”
“他还鄙视说话和听觉有障碍的同胞。”一位女同学说。
“所以才需要我们去教导大众,如何尊重这些有障碍的同胞。”
“我那有鄙视!她本来就是个哑吧,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男孩反驳着。
姚羽嬅剎时又被风雨所掩没,一句句刺耳的话语钻入耳膜,一道道尖锐的目光穿透她的双眸,粗鲁的肢体动作掠袭她的身子。她在狂风暴雨中摇摆,她渴望吶喊,却无法做出这么简单的动作,她更沮丧!
“好了好了……”钱友干把社员推开,不失威严地对那个男孩说。“这位同学,我觉得手语社可能不太适合你。”
“屌什么屌!C大又不是只有手语社一个社团。”男孩噘嘴说着。随即不屑似的挥了挥手,拉着那位惶惶然的美眉离去,好像要替自己挽回一点面子。
“不好意思,这个学期的第一次聚会竟然发生这么不愉快的插曲。”钱友干举起双手,示意要大家都坐下。
这时,叶锦丽悄悄牵着姚羽嬅的手离开教室,来到绿叶成荫的树下。这里没有人,只有绿树与翠草,几声的鸟鸣,适合让姚羽嬅惧怕人群和眼光的不安情绪安定下来的角落。
姚羽嬅满脑空白地跟着她走,只要能离开众人的视线,到那里都可以,最好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虽然这些目光是心疼﹑怜悯﹑为她打抱不平,然而她的信任心已经逐渐剥落,再也受不了那些箭矢般的视线和言语,枝枝威胁脆弱无助的灵魂。
“羽嬅,他只是个喜欢耍酷小男生,不值得为他的言行介意。”叶锦丽拉着她坐在树丛旁的石凳上。
姚羽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原本明亮的眸子散发出惶恐又散涣的目光。
“这件衣服是在西班牙买的吧,好漂亮耶。”
她还是点点头,默默无语。
“我知道你今天为了欢迎新社员,才特地穿来的。都是那个他妈的死囝仔破坏大家快乐的心情。”叶锦丽咬牙切齿地说他妈的死囝仔这几个字,好像恨不得把那个男生咬碎。
她,终于露出些微的笑容。
“嬅姐姐,笑一个给我看好吗?人家心情很差嘛,你的笑容就像灿烂的阳光,坏心情被你一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