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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夜芙蓉-第41章

小说: 夜芙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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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菊田不敢抬头,听那冰冷的声音又起,“到法租界有三条路,菊田堵在东边那条路上,太郎去西边守着,我去南边,我们一定要赶在她回家之前把她截住!” 

  到了太平路,叶芙蓉换坐上一辆墨绿雪佛兰,催促着司机飞快地朝法租界驶去,当法租界南大门上高高的挂钟出现,她顿时松了口气,脑中紧绷的弦松懈下来。 

  前面突然出现什么骚动,她悚然一惊,把手放进手提包里,车流被堵住了,前面车辆上的人们纷纷下来看出了什么事,上海这个冒险家的乐园,到处充斥着暴力和争斗,人们已习以为常,木然地等待未知的命运,不知道哪天自己就成为街边血淋淋的尸体。 

  她没有下车,司机下去看了看,苦笑道:“前面有几个小瘪三打架,现在这世道可身是……” 

  这时,她瞥见几个大汉从前面迅速走过来,一见有女客的车子就把人拉出来看看,她浑身冷汗淋漓,手湿得几乎握不住手枪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对司机道:“反正现在车子还动不了,我先去那个书店瞧瞧。” 

  她扶着车门下来,背对着那帮人,慢慢朝书店走去,一个熟悉的面孔迎面而来,她惊喜万分,不顾一切地提腿便跑,那人遥遥伸出双臂,在她栽倒的时候把她拥进怀中,轻柔道:“别急,你不要又伤到自己了!” 

  “快,快带我离开这里!”叶芙蓉颤抖着靠在他怀中,坚强的面具已经完全崩溃,因为她在几个大汉里发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那让人恐惧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又如从她心底长出的支支利箭,穿透了胸膛。 

  陈刚微笑地看着怀中的女人,女人还是惊恐的时候最美丽,那瞪得圆圆的眼睛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哀求的,柔弱的,凄凉的话语从红唇中流出,软绵绵地挠在人的心上,真比伏天的冰水,冬天的热酒还要舒服。他实在太想念这温软的身子,连挨近她,闻到她的气息都有冲动,冲动得想马上进入她那紧窒的地方,狠狠地冲刺,让她在自己身下呼喊呻吟。 

  女人的泪水,真是催情的毒药,女人雪白肌肤上的点点血痕,才是天下最让人疯狂的美丽。

  只有面对自己那美丽柔弱的中国母亲时,他才会有这样的冲动,他的日本父亲告诉她,那下贱的支那女人不配做他的母亲,所以,他从小就被带到日本学习,大学毕业后又被父亲送到哈尔滨培训。 

  他培训结束那天,父亲亲手把一个中年女子送到他床上,他满面笑容的样子他现在还记得,“来,送个女人奖励你!” 。 

  那女子有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容颜,让他振奋不已,他飞快地把她按到床上,她意识到他的意图,那温柔的眼睛因为惊恐而愈加美丽。 

  在父亲的笑声中,他进入了她的身体,也记住了她的泪水和软软的哀求,那真是天籁,刺激得他欲罢不能,即使父亲在旁边对他说,他身下的女人就是他的母亲。 

  他的语气,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 

  当他终于释放出来,父亲拊掌大笑,“孩子,好样的,这些贱种民族本来就不用当你的亲人,甚至你承认与她有血缘关系对你都是一种侮辱!” 

  那一夜,他认识一个道理,自己的血统是高贵的,对这些人根本不用心软,因为他们的生命本就同蝼蚁没有分别。 

  这些可笑的,缠着小脚的中国女人,这些可憎的,猥琐的中国男人,统统该死! 

  这么多中国人里,只有罗方生和她是不同的,他们一个风神俊朗,一个娇柔美丽,偏偏又恩爱得让人妒忌,他们目光交流时那种火辣辣的爱意,让周围的人不由得跟着燥热起来。 

  更加让人忍不住想去破坏。 

  这些愚蠢的支那人爱脸面,把女人的贞操当成祠堂供奉的牌位,他偏要去打碎这一切。当他把她送回去,想象着罗方生满脸怒火的样子,他竟然在梦里都笑出声来。 

  他算错了,他们仍然那么恩爱,竟然连一丝嫌隙都没有,他妒忌得快发狂了。 

  他要毁了他,要占有她,让她天天在他身下哭泣。 

  “罗夫人,我们老板想请你做客!”陈刚扶着叶芙蓉刚走到书店门口,两人大汉挡在他们面前。陈刚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对罗夫人无礼!”他边说边挡在叶芙蓉前面。 

  “别罗嗦,一起带走!”一个大汉叫道,顺手把他拖了过来,另一个连忙把叶芙蓉抓在怀中,往路边的一辆黑车轿车推去。 

  “别动!”不知什么时候,叶芙蓉的枪对住了那人的胸口,她慢慢往后退去,“把人放了,动一下我就打死你!” 

  大街上的人发现这边的动静,纷纷四散逃避,一会就走了个精光。 

  两人面面相觑,那人放了陈刚,陈刚似乎吓得不轻,脸色苍白地朝她跑去,一个大汉刚想摸出枪,叶芙蓉一发子弹打到他面前,喝道:“都给我把手举起来!” 

  两人连忙把手举过头顶,陈刚已经跑到她身边,喘息着道:“罗夫人真厉害,我们快离开这里!” 

  “把枪放下!”一声厉喝在他们身后响起,田英带着两人端着枪一步步逼近,“不准回头,把手举起来!” 

  当那冰凉的枪口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叶芙蓉心中转过好几个念头,陈刚立刻被人拉到一边绑了起来,她苦笑着对他说:“真对不起,连累你了!”她没有放下枪,抬起枪口指住自己的太阳穴,冷冷道:“你们要的是我,跟这个人没关系,你们把他放了,要不然不用你们威胁,我可以用自己的枪解决问题!”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田英哼了一声,要人把陈刚放了,叶芙蓉深深看他一眼,娇斥道:“快走!” 

  田英瞟了陈刚一眼,陈刚轻轻点头,拔腿就跑,田英为免夜长梦多,急着拉她离开,叶芙蓉闪身避开她的手,冷笑着:“不许碰我!你们想动我,哼,我未必会让你们如愿!”她双眼紧紧闭上,慢慢扣动扳机。 

  陈刚跑没几步,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他心头一颤,茫然地回头,看到满天金灿灿的光线织成一个铺天盖地的网,网的正中央,一个穿着阴士林格子旗袍的娇小身影软软倒了下去。 

  陈刚,应该叫刚川正史,一下子坐到地上。 

  阳光太刺眼,他的眼睛在涩涩地疼。他的目光迎着那些金色丝线的方向而上,想从蓝的天空找一朵白云,缓解这让人恐惧的酸涩。 

  母亲,那个缠着可笑小脚的中国女人,在他离开她身体后,选择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没有想弄死她,他还想再看看她的面容,想分辨出记忆里那模糊的影子能否与今天这张脸重叠。她从床上下来,背过身去静静地穿好衣服,那是件白色的缎面旗袍,压着繁复的花朵,她把头发梳好,趁着父子说话的时候,一头撞向桌角。 

  鲜红的血,把她的满脸泪水遮蔽。在那白色旗袍上开出艳丽的花朵,那种美丽,惊心动魄。

  母亲,永远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会温柔地抱着他,会唱好听的歌,会用柔软的唇蹭他的脸,会大笑着把他举过头顶…… 

  她喃喃地说:“我的儿啊,娘想死你了……” 

  支那的女人,不是个个都卑微可鄙,怎么会有这么烈性,这么有情有义的女人?

  他是不是弄错了?

  周围怎么这么多声音,尖利的口哨声,纷乱的脚步声,还有人们的呼喊声,一片混乱中,有个男子在凄然呼唤,“芙蓉,芙蓉……” 

  他的眼睛已经再也忍受不住那日光的煎熬,痛得连睫毛都挤成一线,颤动的黑翼上,挂着点点露珠,如霜风中哀伤的蝶。 

  “陈老师,跟我们回去吧!”阿虎把呆若木鸡的男子拉了起来,“芙蓉只是受伤了,没有生命危险,咱们老大的‘神枪手’名号可不是瞎吹出来的……” 

  “陈老师,你回回神啊!真是读书人,这点事情就吓成这样,比女人还不如……” 

  “陈老师,你放心,这帮东西被老大赶跑了,要不是巡捕房和警察局里的人拉着,老大差点把那些东西全给崩了,那日本女人吓得都傻了……” 

  “陈老师,夫人平时柔柔弱弱的,没想到性格这么刚烈,我们兄弟没有一个不佩服她的……” 

  “陈老师,你别傻愣着,大老爷们要有个大老爷们的样子,给我精神点!”陈刚的肩膀被他狠狠拍了一下。 

  所以人都知道, 罗方生在生气。他把叶芙蓉的手死死攥在手中,连医生换药都不肯放,在他怒火熊熊的目光中,医生战战兢兢为她动了手术,把右手那子弹取了出来,等把她的手包扎好,医生才发现自己连内衣都汗湿了。 

  叶芙蓉很快醒来,张了张嘴想跟他说什么,他狠狠瞪了她一眼,扣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闷声道:“回家!” 

  “陈老师,你有没有事?”叶芙蓉看到客厅里一个孤单的身影,在罗方生怀中挣了挣,扭头问道。 

  “怎么会没事,他今天都吓傻了!”阿虎大笑起来,走到他身边四仰八叉坐下,“你们看他的脸现在还是白的呢!” 

  叶芙蓉也跟着笑起来,罗方生的怒火已到了顶点,他死死抓住她的手,大吼道:“你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要是我晚来一步你就送了命,要是我枪法差一点就能要你的命,你到底在想什么,我要把你送走,是你自己回来赖着我,信誓旦旦要跟我同生共死,你用枪指着自己头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你怎么这么狠心……” 

  阿虎见势不妙,把陈老师一拉,又踹了闲闲在门口看热闹的阿扬一脚,把两人拖了出去。 

  叶芙蓉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那字字句句如炸雷,把她脑中炸成一片断壁颓垣,在这惨不忍睹的废墟里,一棵嫩绿一点点探出身体,又迅速蔓延开去,把劫后重生的喜悦布满她的心房。 

  她二话不说,抱住他的脖子,用唇堵上他的怒吼,他的喉间翻滚着奇怪的声音,似乎源自海底的呼啸,又仿佛草原月夜中狼的嚎叫,他把她飞快地放在床上,扣着她的后颈,恶狠狠地吻了下去,良久,他忽然失去了兴致,仰面躺到她身边,喃喃道:“你说过跟我一条命的,你怎么可以骗我……” 

  他的泪水流成两道溪流,在她心上叮咚而过,她俯身吻着他的眼睛,不停地说对不起。他突然把她推开,起身离去,她愣了愣,追着他出来,他已经闪身进了书房,把门反锁上了,她刚想敲门,听到里面闷闷的一声,“你让我安静一下!” 

  她颓然坐到地上。 

  罗方生在黑暗里点上一支烟,听凭那烟雾把自己包围,他肩膀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一直痛到心里,今天那一幕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他甚至不敢想,如果她真的扣动扳机,他会变得如何疯狂。 

  终究还是错了,不应该把她留下来,不应该让柔弱的她故作坚强,跟着他在枪林弹雨中生活,不应该让她学枪,无数个不应该,归根结底,只是不该这样爱她。 

  不爱,就不会为她的一颦一笑所牵动,不会每次她出去都担心她的安危,不会看到她用枪指着自己时想与她同归于尽。 

  所有的事都成了一团解不开的乱麻,他东奔西突,却在每一处都看到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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