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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夜芙蓉-第32章

小说: 夜芙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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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奸盯他盯得很紧,你帮我劝劝他,咱们要留着实力跟他们慢慢纠缠,可不能把老本全拼光了!”见叶芙蓉沉默不语,他微微一笑,“说实话,我还真想你们能凑一家子,这样他照顾你们也方便些,”他突然低下头去,“可我就是不敢跟你开这个口做媒,怕让你又伤心一次……” 

  “你要让谁伤心?”罗方生捧着热水笑吟吟地出来,“芙蓉,你别理他,这个人最爱唠唠叨叨,我经常被他念得烦死了!” 

  “你敢嫌我烦,你还真没良心,昨天要不是我挡住你,你看到那大井就要冲上去,枉费你长了这么大的眼睛,竟没看出来周围的人都是日本特务扮的,岂不是白白送了你条小命!” 

  罗方生嘿嘿笑了两声,蹲下把热水放到叶芙蓉面前,他把毯子往上挪了挪,又试了试水温,除了鞋子就把她的脚放到水中,边问道:“水烫不烫?”叶芙蓉把黑绒旗袍拽了拽,苦笑着摇头,许复静静看着,只觉得那两条恍白的腿刺得眼睛酸疼,他霍地站起来,“我真受不了你们这样恩恩爱爱,我还是回去睡觉了,小罗,你别老拿我的话不当回事,这些天你小心着点!”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当外面的冷风吹到脸上,他忽然觉得脸上凉丝丝的,一抹,不知什么时候那里已经湿了。 

  “这个许复,每次说走就走,送都不让送。”罗方生笑嘻嘻地为她把脚擦干,刚才这一忙活,他的一缕发丝落到额前,让瘦削的脸更显出几分憔悴,叶芙蓉心中酸酸涨涨,不由自主地把手伸了过去。他感到一种热度悄然朝他袭来,猛然抬头,正好看到面前那只温玉般的手,那五指如雨后的笋尖,嫩白纤细,指甲上泛着荧荧的光,两人怔了怔,她好似被当场抓到的贼,慌忙把手缩了回去,深深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心慌意乱地辩道:“你头发乱了!” 

  罗方生眼中亮了几分,伸手把她抱起来,“要去孩子那边睡吗?” 

  叶芙蓉点点头,“他们晚上醒来看不到人会怕,特别是成城,晚上经常做噩梦被吓醒,我得陪着他们。” 

  “他们总要长大的,”罗方生叹道,“你得让他们适应,成城也要念书了,你不能老这样宠着他们,你卫护不了一辈子的。” 

  “我知道,我一直在教他。对了,上海有没有学堂,咱们送孩子到学堂念书吧,我只怕把孩子给耽误了。” 

  “也好,我明天去问问,顺便再给你找医生回来看看,要不先去给你找个轮椅吧,你活动起来也方便。”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房间门口,在昏暗的灯光下,成城和七七睡得正香,成城的手搂着七七,好似在护着什么宝贝。两人相视而笑,罗方生把她放到床上,背过身去听她悉悉索索把衣服换了,自己拉开旁边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两床厚厚的棉絮放到地上,边轻声道:“晚上要起夜千万别憋着,你把我当丫头使唤就行。” 

  叶芙蓉轻轻啐了他一口,“把被子拿上来,别睡地上,太凉!” 

  罗方生呵呵直笑,“还好我家的床够大……” 

  “别废话,吵醒了孩子你自己慢慢哄去!” 

  成城动了动,,迷迷糊糊叫了声,“妈妈。”叶芙蓉连忙轻轻拍着他,“妈妈在这里。”边把身体靠到他身后,成城感觉到她的温度,笑微微地又睡着了,这时,罗方生睡到她身边,轻声道:“这些天只有跟你们在一起才会觉得稍微安心,听到南京陷落的那阵,我好像要疯了一般,每天脑子里有许多声音在跟我说话,爸爸妈妈蓝兰明夜你还有成城,你们每个人都不停地在我脑子里转,每个人都在骂我,那些天真像无主的孤魂一般。我一直在想,拼死算了,杀他几个鬼子,就当为大家报仇,反正我这辈子算完了。可当我从废墟里把你们找出来,我突然又觉得自己的心有了着落,至少我还可以照顾你们,把七七和成城养大,让他们知道他们父亲的事迹,戴铁面是英雄,程行云是英雄,他们的孩子会为他们感到骄傲。” 

  他的被子里突然伸进一只手,他下意识握住,把那柔软紧紧攥在手中,叶芙蓉轻叹道:“别说了,睡吧,你出去办事要小心,要是你也没了咱们娘仨就真的没指望了!” 

  他翻身过去,灯火中她的眼睛泛着点点光亮,好似夜色中冰凉的湖,那水色又一层层漾开,把他卷入这哀伤的纹理里,让他的心痛过之后有奇迹般的宁静,看着她缓缓闭上眼睛,他把她的手放开塞进她被子里,又为她把被子掖好,探头瞧了瞧身边三张熟睡的脸,他心上一松,眼皮终于撑不住了。 

  几天后,上海罗家公馆,叶芙蓉正泪流满面地读报给大家听,“滕县三天三夜的大血战,悲壮空前,台儿庄战役的序幕,正悄悄拉开。像王铭章一样,许多勇士抱着以血肉之躯报国的决心,投入保卫家园的战斗……”

  读完,常妈和常叔交换一个悲伤的眼神,常妈叹道:“老头子,咱柱子也没给咱中国人丢脸,一二八那年他也是死在战场上,咱们送他回家的时候,家乡那些老人家都来给他磕头呢!” 

  常叔有些木讷,闻言擦了擦红红的眼睛,成城正静静坐在叶芙蓉旁边听着,七七躺在沙发上,这个调皮的小家伙刚喝了碗米粥,眼睛眯着眯着就睡着了。叶芙蓉摸摸他的头,“把七七送到床上去睡吧,妈妈来教你认这些字。” 

  常妈连忙站起来,“来,我去!”叶芙蓉拉住她的手,“你带我去书房找些纸笔。”常妈回头对常叔道:“你快去前面瞧瞧,那两个大兄弟今天被少爷调派去做事,咱们可不能让家里有什么闪失。” 

  叶芙蓉含笑道:“你们不用担心,咱们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哪里会怕这些人吓唬人的伎俩……”她的话音未落,两个黑衣蒙面人从外面冲进来,客厅中的几人还来不及反应,他们一人扔了个冒烟的黑东西进来,掉头便跑了出去。 

  这两个黑东西一个滚到叶芙蓉脚边,一个滚到常叔脚下,几人顿时吓呆了,叶芙蓉醒悟过来,大喝道:“常妈,你带孩子快跑!” 

  常妈二话不说,把七七抄进怀里,拉着呆住了的成城就跑,成城好似在梦中惊醒,奋力挣开她的手,回头去拖叶芙蓉,叶芙蓉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拖到地上,常叔连忙过来帮忙,她甩开他们的手,大吼道:“你们都给我走!” 

  那咝咝声好像无边的黑暗,一点点逼到眼前,让人在孤单中恐惧而悲伤,成城被推了一个趔趄,仍固执地伸出手来拖她,他的脸憋得通红,眼中闪着倔强的光芒。她咬了咬牙,撑起身体,把他扑倒在地,紧紧护在自己胸膛,常叔呆了呆,猛地扑到燃烧着的手榴弹上。 

  两声巨响后,罗家公馆楼顶上开始簌簌往下落灰尘,这灰尘渐渐汇成一片灰色的雨,夹杂着鲜血的味道,雨中,常叔的灰布棉衣一片片飘落,漫天的红色棉絮里,片片血肉慢慢落下,散落在满地的狼藉里。 

  这时,许复和罗方生正在开往罗家公馆的汽车里,他们身后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许复笑道:“徐老,你说有把握我们就放心了,芙蓉好不容易带着两个孩子从南京逃出来,实在不应该再受这种苦!” 

  徐老长叹道:“你不用再说什么,就冲着你们这些杀敌报国的英雄,就是把命丢在这里我也要跑这一趟的,可惜我老了,没办法跟你们一起上战场,只能把这把老骨头藏好了不让日本人拉去做事,没想到还是被你们找着了!” 

  罗方生冲许复竖起大拇指,许复得意地朝他笑笑,车已行至罗家公馆的街口,人们纷纷涌入,朝一个地方奔去,罗方生寸步难行,只好在路边停车,拉住一个路人问道:“你们这是急着去做什么?” 

  那人一甩衣袖,“罗家公馆被炸了,大家正往外面扒人,听说有个人炸得血肉横飞……” 

  他还想再说下去,面前的青年男子脸色骤变,头也不回朝罗家奔去,后面又一个男子拉住他,他有些不耐烦了,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这个男子竟也狂奔而去,后面一个白发老者连连叹息,紧紧跟住众人的脚步。 

  罗家公馆已塌了一半,前面的小楼几根房梁横七竖八地架在满是灰土的家具上,有的斜斜地躺在地上,那血淋淋的碎片散落一地,在灰白的尘土中如钢针刺入人的眼睛,人们正一点点把房梁搬开,再挪走箱子柜子,后面赶来的男人纷纷加入,大家都沉默不语,姑娘媳妇们远远地掉着泪。 

  在一片嘤嘤的哭泣声中,罗方生奋力扒开人群,疯狂地在废墟中翻找。在门口,他找到一截血淋淋的手臂,低吼一声,把手臂用双手恭敬地放到一旁,大门、前厅、破碎的花盆、立柜、衣架……他脑中一片茫然,汗和着泪一次次冲刷着脸庞,他的背湿了,胸膛湿了,手湿了,汗黏在身上有不真实的感觉,他这是在哪里,他这是在做什么,这废墟难道是他的家,可他明明昨天晚上还和她一起坐在这里欢笑,她的手真软,他的伤痕被她轻轻抚着,竟真的不那么疼了,他现在手上仍有她的余香,可现在这手在哪里,难道就是刚才那只,不,不可能,那只手满是老茧和皱纹,应该不是她的手,孩子呢,他们昨晚还在他身边笑闹,早上起来时成城硬塞到他和她中间,一手拉着一个,举起她的手,叫道:“妈妈。”当他举起他的手时,他犹豫着轻轻唤道:“爸爸……” 

  他的孩子,他的家人,他最后的希望,怎么会成为一堆废墟! 

  孩子一声尖利的啼哭惊醒了人们,“孩子还活着,快,快搬开东西……”一直在观望的人也投入进来,大家根本没有在意房子正摇摇欲坠,人们排起两道长龙,把东西一点点递出来,有人翻到一点血肉骨头或者带血的棉絮,他们没有恐慌尖叫,都颤抖着放到那半截手臂旁边,房子里的杂物很快被清理干净,几根巨大的房梁构成一个奇怪的图形,把孩子断断续续的哭声包裹其中。大家纷纷停手,面面相觑,房梁下有许多家具,这稍有不小心就能把孩子压死,救人不成反倒害人性命,罗方生急得眼都红了,大吼道:“快啊,底下还有活人!”说着,他不顾一切地搂住一根房梁往外拖,许复满头汗水,连忙上前帮忙。 

  徐老挡在他们面前,“别慌,我仔细看看!”接着,他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了看,挥手道:“来几个人把柜子先稳住,再来几人把这根房梁扶稳,小罗,你们把最上面这根抬走。” 

  大家连忙动手,抬走了最上面一根,徐老又要人扶住房梁,把柜子慢慢挪开,柜子倒在坍了一半的墙边,与墙壁构成一个小小的角落,常妈抱着七七正瑟瑟发抖。罗方生连忙把七七接过来,常妈眼中一片通红,她茫然地到处看着,突然指着沙发那边,嘴巴张了张,就是说不出半个字。 

  许复两步抢上前去,辨出沙发在何处,激动地指给徐老看。那边的房梁和地上散落着许多玻璃碎片,那光灿灿的罗马玻璃圆形吊灯成了一片可怖的幽灵,好似要吞没人间的欢乐。徐老蹙紧眉头,要人一点点把东西挪动开来,沙发上弹痕累累,翻倒在一旁,茶几断成几截,丑陋的断面伸出长长的木刺,像准备噬咬什么东西的兽,罗方生心里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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