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芙蓉-第2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女子苦笑连连,“许副官,你不用管我,我能行!”连忙跟了上去。
沿着弯曲的路径绕到花园,罗方生不知如何压抑心里的忐忑和喜悦,一阵阵笑声从花园传来,夹杂着成城撒娇般的声音,“叶姨,你抱我去逗那鸟儿嘛,我想让它唱歌!”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拖着软软的北方腔调,甜丝丝地沁入他的心里,“小坏蛋,你刚才不是逗过了吗,我现在手酸得都抬不起来了!”
“叶姨,没关系,我帮你揉揉就好了!”
“你不要老是去磨你叶姨,她这几天都没睡好。成城,别闹了,到奶奶这里来!”金陵的笑声让他脚步迟疑了。
转过一座假山,他的面前出现一副和乐融融的画面,他母亲笑吟吟坐在石凳上看着面前两人,她背对着他,一身暗红呢绒旗袍,仍盘着髻,头上是那根熟悉的芙蓉钗,她正蹲在地上,成城一张灿烂的笑脸,正认真地为她揉着手臂。
那个朝思暮想的女子就在面前,他却没办法冲上去倾诉自己的想念,他怔怔站着,身边的一棵梅树抽出几朵小巧玲珑的花,那粉粉的白色让他的目光渐渐迷离,那一夜,她晶莹如玉的脸,她娇嫩的唇,一闭眼,仿佛已是前世光景。
空气中全是清甜的味道,他静静站着,冬日的暖阳把他心里的什么东西一点点融化,他突然有种落泪的感觉。
“罗叔叔,”成城一抬头,正好看到罗方生一脸奇怪的表情,“太好了,罗叔叔也来了,现在有人跟我玩了!”他蹦跳着扑向罗方生,罗方生浑身一个激灵,笑嘻嘻地把他抱起来举过头顶。
叶芙蓉缓缓地站起来,这个男子成熟了,脸上没有了以前那种无所谓的表情,他的眼睛更加深幽,已经没办法从那里发现出什么波动。
她由衷地为他高兴,那个雨天他大声表白后,她一连两天都躲着他,结果第二天夜里他把她堵到房间,嗫嚅地说自己真是喝醉了,请她原谅他的鲁莽,还说他真的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
她没办法不原谅他,从戴铁面夫妇死后,他的所作所为都让她十分敬佩,特别是他对自己和成城无微不至的照顾,更让她感激不尽。
这时,一个女子和许副官慢慢沿着小路走来,这时,罗方生已经抱着成城走到她身边,轻声道:“那是我太太蓝兰!”
许副官老远就笑起来,“芙蓉,你怎么看起来憔悴许多,泰山没咱们这里好吧!”
金陵惊喜交加,上前拉住蓝兰的手,责怪道:“方生也真是,你挺着这么大的肚子怎么也让你跟来了,要是你身子有个闪失怎么办!”
蓝兰飞快地扫了一眼和罗方生站在一起的女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婆婆,你别怪他,是我一定要跟的,我们一家人难得团聚在一起,我没事的!”她转向叶芙蓉,“这位就是芙蓉妹妹吧,我早就听说了你的事情,听说你来了南京,更舍不得这个和你相聚的机会,妹妹,我的老家就在南京,你如果想到处走走,说不定我可以做个东道。”
说话间,她额头突然冒出颗颗汗珠,金陵发觉有些不对劲,把她的手抓紧了,她紧紧回握住,一脸惨白,轻声道:“婆婆,可能孩子想出来了!”
罗方生两步就跨到她面前,把她揽在怀中,急得汗如雨下,连声道:“你觉得怎样?”边大声叫着,“吴妈,快去叫司机,咱们去医院!”
晚上,从医院传来好消息,蓝兰诞下一个男孩,罗家上下欢天喜地,回来报信的罗方生脸上也乌云消散,露出久违的笑容。
罗怀苏和金陵终于盼到孙子,更是高兴得无以复加,两人开始大张旗鼓地准备,张罗着要好好庆祝一番,每天除了看孙子就是乐呵呵地到处奔忙,忙得脚不沾地,叶芙蓉见帮不上忙,便跟着夫人到处宣传抗战,边到各个救助中心帮忙,因为蒋介石宣称:“和平未到完全绝望时期,绝不放弃和平,牺牲未到最后关头,亦不轻言牺牲。”明摆着还痴心妄想能通过和平手段对付已经欺到头上来的侵略者。
隆隆的雷声已暗藏在天际,等待一道闪电,劈开这沉闷的空气。
暴风雨,如影随形。
民国二十四年夏 北平
绥靖公署军务处门口,卫兵挡住一个着紫色缀白碎花绉绸旗袍的女子,大声喝道:“站住,你是做什么的!”
女子被吓了一跳,忙微笑道:“我是程行云的太太,请问他现在在不在?”
卫兵愣住了,打量了她两眼,喜出望外,“原来您就是程夫人,您等着,我去找他出来见您!”说着,他飞也似地跑了进去,另外一个卫兵笑嘻嘻到走上前来,“程夫人,我们可听刘副官说过许多次了,每想到还真能见到您……”
他的话没说完,一戎装军人从里面狂奔出来,程行云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熟悉的笑脸,压抑着内心的波动,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瓢冷水,叶芙蓉悄悄退了一步,双手交缠着,轻声道:“许副官要上北平,我没来过,想顺便来看看。”
刘副官早已跟了出来,见气氛有点不对,呵呵笑道:“嫂子,你可别被他吓到了,他这些天没事的时候老念叨你呢。来,你们别傻站着,先带嫂子去休息吧!”
程行云瞪了他一眼,往前疾走,叶芙蓉提着衣箱连忙跟住,程行云突然停住脚步,把她的衣箱接过去,脚步也慢了下来,和她并肩走在一起。刘副官松了一口气,在两个卫兵头上各敲一记,笑道:“回神!怎么样,我没说错吧,程夫人是不是很漂亮!”
一个卫兵笑嘻嘻地摸着脑袋,“奇怪,要是我宝贝还来不及,怎么我们程副主任这么凶!”
刘副官给他一个暴栗,“笨!这都看不出来,这叫做爱之深责之切,那家伙是怕她有危险!现在日本浪人在北平城里到处作乱,他是怕夫人碰到他们手里!”
一个卫兵恨恨地说:“刘副官,怎么还不下命令打啊,弟兄们都憋不住了!”
另外那卫兵咒骂起来,“那些鬼孙子,他娘的实在太过分了,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在北平市警察局门口大便,到北平警备司令部门口的槐树上打鸟,我们还只能忍气吞声!”
两个卫兵齐齐看着刘副官,把拳头握紧了,“咱们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老实一点!”
刘副官点点头,眉头紧紧纠结,“你们放心,日军有飞机大炮,我们有大刀,我们又不是没有较量过,两军杀到一块去了,飞机大炮就没有大刀顶用。咱们把气憋足了,到时候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知道咱们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
程行云带着叶芙蓉走到住所,这是几栋白墙黑瓦的小楼,用高高的围墙围起来,院子里还有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门口设了一个岗哨,卫兵老远就啪地给他敬了个礼,程行云走到他跟前,指指叶芙蓉道:“这是我太太!”
等他把衣箱放下,她鼓起勇气,“行云,实在对不起,我没有先跟你说,我知道你忙,我过两天就回去……”
闻言,程行云身体一顿,突然回过头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喃喃道:“想死我了……”
好似千斤的石头落地,叶芙蓉心头一松,眼睛不知何时湿了,她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去找寻他的唇,程行云干脆把她打横抱起,边吻着她边坐上沙发,良久,他轻声斥道:“现在北平这么乱,你一个人到处乱跑,想让我担心死么!”
叶芙蓉拢了拢被他弄散的发,把头靠在他胸前,轻笑道:“你放心,是许副官送我来的,他说不打搅我们夫妻团聚,把我送到门口就走了,他还说等事情忙完就来拜望你!”
“就是你说的那个许复?”
“对,听说他是共产党员!”
“没想到现在真正力主抗日的竟是他们,老蒋只知道打内战,要我们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东北抗日联军的杨靖宇、赵尚志他们打鬼子打得多痛快,我们装备比他们好,人数比他们多,反倒只能憋屈着,真让人窝火!”他把她的身子放正,“我还要感谢他照顾你们这么久,对了,成城现在怎么样了,你不是说他很粘你,你怎么有办法出来?”
叶芙蓉笑起来,“就是呀,我本来脱不开身的,小罗要他夫人把成城和明夜带出去玩,我才偷偷跟许复出来了。”
“明夜就是小罗的儿子?”
“对,我到罗家没几天她就生了,那几天罗家可热闹了,上上下下都忙得人仰马翻。你说好不好笑,孩子抱回来的时候把成城兴奋坏了,一会在他脸上摸摸,一会拽拽他的小腿,罗家两老生怕他下手没轻重,在旁边胆战心惊地看着,后来实在忍不住了,让我把他给弄走,他们喜欢得紧,竟不让孩子回上海,罗夫人无法,只好也呆在南京,最苦的是小罗,他现在经常要两头跑。”
不知想到什么,程行云长叹一声,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她突然揽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娇声道:“我好想你……”
永定河上,横跨着一座卢沟桥。
拂晓,斜月低垂,幽幽地在河水中荡漾,把粼粼水波映得如撒满银光,晨霭中,西山苍苍茫茫,缕缕轻烟让人如见仙境,雾气袅娜而上,如舞着的神女,妩媚而迷人。
低低的砾石河岸中,两岸的树木排列成行,随风摇动。不知何时,东方已是彩霞满天,西边的天际,明月徘徊不去,留恋这人间的美景。红色霞光与银色月光在卢沟桥上交相辉映,桥上仿佛生出万道光芒,刺得人的眼睛涩涩地疼。
这,便是北平盛景之一的卢沟晓月,河的两畔还各有石碑一座:一座碑上记载清康熙二十七年(1698)重修卢沟桥的经过。另一座是乾隆所写金章宗所题“卢沟晓月“。桥上的石狮子高高在上,只只嘴巴大张,如在怒吼般,让懂它们的人心里生出不屈的勇气和决心,让憎它们的人生生消了三分气焰 ,让怕它们的人不敢抬头与它们的目光相接 。它们的头上、背上、爪下、腹部都藏着一只形态各异的石狮子,好似被大狮子卫护的孩子,从紧张的气氛中透出天真来。
凉风习习,程行云带着叶芙蓉和许复来到这里,叶芙蓉抚上一只石狮,久久地凝视着它圆睁的怒目,程行云和许复怔怔走到她身边,两人交换一个坚定的眼神,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卢沟石桥天下雄,正当京师往来冲,”许复突然吟道:“这个地方,只怕就快硝烟弥漫了!”
程行云大笑一声,“我们早等得不耐烦了,既然喜口我们能守,卢沟桥我们也一样能守住!”
乱世,缱绻的浓情只是镜花水月,怒吼怎能抵挡践踏的铁蹄。
这个夏天,北平没有一刻平静,日军在北平城郊搞军事演习,他们的步、骑、炮、坦克、装甲车等兵种,从通县出发,要经过北平市向演习地点推进,他们穿城而过,耀武扬威,市民愤慨至极。
同时,日本浪人,这些日本的地痞流氓,在北平街头胡作非为,军民义愤填膺,恨不得马上动手,铲除这些妖魔鬼怪。
许复走后,程行云还想让叶芙蓉跟着回上海,叶芙蓉第一次不愿听从他的安排,硬是留在北平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