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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翅田大介]+cutting+伤痕04+case+of+reincarnation-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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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确认是什么东西束缚了自己的左手。当她将目光转向手臂时,原本紧绷的表情终于发生变化。
  她脸上写着惊愕,以及恐惧。
  有好几条、好几层丝线绑住了她的左手。在森林的幽暗下,丝线发出硬质的冰冷光芒,暗示其牢不可破。
  她不清楚丝线的另一头连接于何方,只知道朝向森林深处的一片漆黑延伸而去。不过丝线的这一边,的确无可质疑地紧紧缠住了她。
  这条丝开始嵌入她手上的伤口。从她左手臂上流出的鲜血,将线给染红。打结的地方既坚固又难以拔除,终于,她无法分辨自己手上的到底是伤疤还是纠缠在一起的红线。
  「啊、啊啊……」
  她左手上的旧伤一道也不剩地被重新撕裂了。鲜血顺着滴落地面,又或许丝线已经变成鲜血的一部分了。
  丝线唐突地开始震动。
  「啊!」
  感觉身体好像要被切断——对她来说再熟悉也不过——的疼痛,以左手为起点向四周侵蚀。她咬牙切齿地发出悲鸣,还为了将痛觉阻断,用力拧着自己的左肩头。
  ——这不是妳一直在追寻的东西吗?
  紧绷的丝线持续震动着,发出类似以爪子直接搔刮心脏的危险声响。在强烈痛觉的拍打下,她一边颤抖、一边努力睁开一只眼朝后窥望。
  ——妳所一直追求的,不就是这种疼痛吗?
  ……滋噜……
  随着一声宛如锐利爪子划破空气的刺耳噪音,从丝线延伸方向集中而去的幽暗空隙里,有什么生物正发出在地面拖行的滋噜滋噜的蠢动声。
  终于,一名面貌稚嫩尚存、约略中学生年纪的少女从黑暗的帘幕中浮现身影。她的五官形状精致、皮肤柔嫩,美丽的轮廓让人忍不住想用手指戳几下。不过,与少女楚楚可怜的外表恰好相反,从她那修剪得半短的黑发缝隙间露出的那对细长双眼,就跟超市里卖的鱼一样毫无生气。少女就如同作工精巧的人偶,只有从眼珠才能判断出她是一具缺乏生命力的残骸。
  认出少女的她不断向后退,想要躲避少女的逼近。然而,无数条丝线已经牢牢缠住她左手上的伤,纵横交错地固定住。她就像一只被囚禁在蜘蛛网上的蝴蝶,连半点动作都不被允许。
  ——以前妳不是都靠疼痛拯救自己吗?
  少女再度向前踏出一步。混杂着尘埃的淡淡月光,微微照亮了少女身上深蓝色的套装式制服上衣。少女以优雅的动作举起右手。她那白色指尖连接着被拉得紧紧的丝线。而与她刚才的优雅动作恰好成对比,此刻少女毫不留情地以指甲用力弹着丝线。
  「唔——」
  丝线似乎具有惊人的腐蚀力,一种宛如骨髓被锥子钻入的疼痛在她四肢来回肆虐。她还来不及将身体缩成一团忍耐,就已经先忍不住反仰背部,发出泣不成声的悲鸣。然而,就算发出惨叫声也无法对抗这种锥心刺骨之痛,因为丝线能直接在负责痛觉的神经上施加压力。
  ——这就是跟男人缔结羁绊的下场。看来妳的羞耻心还不够呢。
  滋噜……滋哩……滋喳……
  少女每踏出一步,都发出类似水生爬虫类于地面爬行的骇人声响。少女到底是拖着什么东西走路呢?在眼前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无暇去确认那个东西的真实面目。
  「……我、我——」
  ——因为他救过妳,所以妳也想拯救他吧。
  她抬起头,身边又出现了另一名伫立的少女。这一位约是高中生的年纪,身材高佻,不过从身上所著的打扮与服装判断,依旧可窥见女性特有的体态。少女留着一头黑色长发,在微风中轻飘飘地飞舞。由于少女正好背对着月光朝下俯瞰她,所以她无法辨识出少女的脸形与长相。
  不过,她根本不需要以眼睛确认;她知道这名少女的面容。
  ——与他在一起的喜悦、悲伤,以及温暖。妳想连他所遭受的创伤都一起承接下来,对吧?
  少女伸出手,搁在她的脸颊旁。她感觉到某种液体的潮湿触感。
  仔细一看,少女的右侧腹部正流淌出大量鲜血,就连下半身都被染成了赤红色。
  ——卑劣的女人。
  双重的说话声响起。
  那位较年幼的少女就像影子般紧紧贴在她背后。从耳边传来的潮湿、刺骨寒风,已充分告知那名年幼少女目前所处的位置。
  ——妳以为只要接受疼痛,就能获得赦免吗?
  她无法塞住自己的耳朵,也无法遮蔽自己的眼睛,她只能被动地接受对方的指责。就算她能关闭自己的五感好了,蚀刻于左手臂的丝线震动,也会毫不容赦地提醒她这件事。
  ——妳永远无法获得救赎,因为「妳的存在」本来就是罪恶。
  啪地一声。
  她的脸颊再度被另一只手给拍上。两位少女的左手,一只从她身旁,另一只则从她后方。一只冰冷,另一只却刺骨到让人误以为被火灼伤。
  ——对妳的惩罚,很快就会降临了……
  两只手缓缓将她的脸推向正面,也就是刚刚她拚命奔跑的方向。
  一名少年就伫立于她面前。无机质的月光逼退了不停蠢动的幽暗,同时洒在少年的身上。他直挺挺地站立着,并朝下俯瞰着她。
  她的喉咙开始颤抖,甚至忍不住发出「噫」的惊呼。
  少年——浑身浴血的少年曲着身子、接近她的脸。他那遭鲜血染红的脸上,眼窝与口腔都被开了孔。从这些面积虽小但深入体内的孔穴中,鲜血与黑暗发出波叩波叩的声响不断涌出。
  ——妳满意了吗?他变成妳的同类了……?
  悲鸣。
  她发出犹如能遮断一切讯息的惨叫声,但最后依然被森林的幽暗所吸收,终于化为无形。


  ※  ※  ※


  「!」
  她——西周澪——在睁开双眼的同时,将毛毯用力甩开并飞身跳了起来。她随即环顾四周,这才得知自己是在学校的保健室里睡着了。然而接下来她的第二步动作,却不是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或是呼叫保健室老师,而是寻找时钟、确认目前的时间。
  等她发现视野中遍寻不着时钟后,便拉开帘子离开病床。室内的办公桌上放了一只绘有橘色熊图案的小座钟,上头显示现在已经是第五堂课结束后五分钟了。
  澪因为陷入昏睡状态所以无法得知此事,其实她的苏醒与相坂和也离开保健室一前一后根本差不了几秒。如果她能早一分钟清醒的话,就能与和也当面对话了。
  当澪得知目前的时间后,便铁青着脸迅速从保健室撤离。在倒卧病床之前,她的运动夹克已先被人褪去了,不过她现在根本不在乎这种小事。
  她快速穿越走廊,想要一鼓作气冲上楼梯。可是才刚抵达二楼的阶梯转角,就已经步履蹒跚地连站都站不稳。她好不容易抓住扶手避免摔倒,但呼吸却像刚全力冲刺完好长一段距离般上气不接下气。
  「……唔。」
  澪想驱使自己蹲着的身体重新站起,但肉体响应的速度却相当迟钝。她的神经系统就像被强力撕扯开的橡胶,而肌肉就像吸了过多水分的厚纸板。
  这是理所当然的,眼前的她体内几乎没有任何活力。过度消瘦的身体已将脂肪消耗殆尽,
  只能仰赖分解肌肉来维持生理机能。一个人只要几天不进食,演变成这种结果是无可避免的。
  当然——以澪的情况而论,她这段时间并非粒米未进。更正确地说,她只是把吃下去的食物都吐了出来而已。尽管她知道不吃东西对身体不好,但也只能在用餐时间勉强将食物塞入肚子,只要用餐时间一结束,她就会忍不住迅速冲入厕所,将胃部的容纳物一点也不剩地呕吐干净。反涌上喉咙的恶心胃酸让她感到食道灼热,但却依旧无法控制呕吐的冲动。
  由于澪在学校几乎是与和也寸步不离,所以她才会装成有好好进食,以避免让对方察觉出自己的身体不适。旁人乍看下会认为西周澪饮食正常,身体上也没有出现新的伤口,应该暂时没有问题才对。
  不过实际上,有自残倾向的人会无视于自己的意志、持续伤害自己的身体。澪就是典型的例子。况且要自残的方法有相当多种。
  除了饮食障碍外,她还罹患了睡眠障碍。起初入睡的过程似乎很顺利,但只要一开始作梦,她就会因恶梦而迅速惊醒。接着再重复迅速入睡、又迅速被惊醒的无穷轮回。由于她亲眼目睹了和也的车祸景象,所以入睡后会不断出现相同场景的梦境。这一周以来她的睡眠障碍更加恶化,晚上连半刻也无法合眼了。就算不小心睡着,也会立刻被影像清晰、栩栩如生的车祸场面给吓醒。
  「……我真是,糟糕透了……」
  澪以忧郁且缺乏坦伏拘语气叹道,并用力扯庄自己的陶口。这种使劲方式与其说是为了忍耐痛苦,还不如更像企图将自己的心脏从胸腔挖出。
  「——唔。」
  澪咬住嘴唇,把即将倾泄而出的呜咽声费力吞了回去。接着她撑住眼角,警惕自己千万不可流泪,就好像她已经失去了哭泣的权利。
  「……唔唔……」
  她勉强驱使自己的身体,为了继续爬完阶梯而抬起头。然而,有个人影却站在阶梯的中半段俯瞰着她。
  「……妳,还好吗?」
  全身散发着远离尘世气息的少年——葛峰昂,正俯视着已奄奄一息的澪。
  「妳真的要不顾一切保护他?真的不想让他知道真相?可惜妳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罢了。虽然我也很佩服妳的毅力——应该说妳太了不起了。或许妳经常表现出自嘲的态度吧,不过再怎么演戏旁人也不会因此觉得好笑喔?」
  「……让开。」
  「我让不让开妳都无力爬上这层阶梯吧。在舞台夹层就摔下去的演员,根本没有资格站上舞台。」
  「……」
  澪咬着泛青的嘴唇,不对昂的批评反驳一字一句。她裸露在空气中的双臂与大腿不断颤抖,但这并非全然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
  「我看妳先回去打点滴比较好,之后我还有事要跟妳好好谈呢。」
  「……我不需要打点滴,也没有时间打,更没有空闲在这里跟你纠缠。」
  「可是我很空啊。西周澪同学,我有好多事想问妳。」
  昂走下一段阶梯。那听来有点可笑的室内鞋脚步声,却在澪的鼓膜上引发近乎疼痛的震撼。
  「一开始我对相坂和也的兴趣远超过对妳。不过——在一个月前的那场车祸后,情况就改观了。现在的我对妳非常感兴趣。是非常、非常……喔。」
  昂继续发出啪哒啪哒的可笑脚步声,但对澪来说,那骇人的噪音毫无疑问地象征着不吉之兆。少年的瞳孔正述说上列事实。但即便如此,澪也只能在原地以不规则的呼吸勉强维持身体机能,完全无法闪避对方。
  「对,我的确有问题想问妳。例如,能左右钟爱之人的性命是什么感觉,之类的。」
  「!」
  澪的瞳孔迅速缩成一个点。原先紧紧咬住的嘴唇开始战栗,并忍不住微微摇头,好像在以无声的语言喊着「不要」似的。
  澪就犹如在寒风中发抖的雏鸟,但昂对准她的目光却丝毫不放松。他的眼神坚定不移,宛若要把澪的反应完全吸收般映照出她的身影。
  「是什么感觉?当妳用力推他胸口时他身体的沉重、当他在妳怀中不断失血时身体的逐渐变轻。到底是什么感觉?当他丧失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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