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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翅田大介]+cutting+伤痕04+case+of+reincarnation-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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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和也,你——」
  在圣逐渐贴近我之际,澪沉默地张开双手、挡在她面前。
  「澪?」
  我虽然无法得知澪此时的表情,但她的背影已充分传达出紧绷的气氛。那是一种企图将所有事物、现象都阻挡在外的坚决姿态,让我不由得吃惊地唤了她一声。不过,她并没有回答我,只是与面前的圣相互逼视。
  被挡住的圣看起来并没有不悦。她甚至以比对我还感兴趣的目光转而注视澪。
  插图020



  「……这就像柏林围墙吧,或者该称为耶利哥城墙?」(译注:Walls of jericho圣经中约书亚在上帝协助下攻陷的城池。)
  圣嘲讽完毕后便灵活地转身。她的长发与制服都在空中轻盈飞舞。
  「暂时先撤退吧,我会期待号角响起的那天。」(译注:前述约书亚攻陷耶利哥城的信号。)
  圣别开正咧嘴嘲笑的侧脸,留下这句意味不清又虚张声势的话后,便踏着轻快的步伐离我们两人而去。
  号角响起?
  当我还在反刍对方这句话的涵义时,澪以惊人的力量扯着我。从她这纤细瘦弱的身体中,很难想象能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道。我被她再度拖回走廊上,一同潜入可避人耳目的柱子后方。
  「怎、怎么了,澪?」
  「……你不要再跟她说话。」
  「她……妳是指葛峰圣?」
  「对。还有她的『兄弟』——二年级的葛峰昂也一样。你不可以跟这两人来往。」
  「……为什么?」
  不论我如何追究理由,澪也只是闭起眼睛、咬住嘴唇,坚决不肯透露。看着她的表情,我决定不再探寻下去。她这副模样简直就像在忍耐致命的心脏绞痛般。就连扯住我衣袖的手,也像岩石一样僵硬,还微微地发着抖。
  「……求求你。」
  她发出细微而颤抖的声音说道。虽然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却已充分传达出她的决心。澪只说了这三个字后,便再度陷入沉默。依旧被她紧咬住的下唇,此时几乎就快要破皮流血了。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追问原因。以后不跟葛峰圣说话就是了。她的兄弟葛峰昂也一样,绝对不会跟他碰面……这样可以了吗?」
  听见我的承诺后,澪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并以微弱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其实我很后悔答应澪的请求。理论上我点头后,她应该会彻底放下心才对,但此刻她脸上的神情反而更僵硬了。她那紧绷的脸孔,是否就快要被压力给打垮,而崩溃以后她又会如何……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自己应该勉强对她继续追问下去才对。
  当我正因困惑与后悔而焦虑不堪时,扩音器发出了回荡于校园的预备铃声。
  「……回教室吧。」
  澪放下我的衣袖说道,于是我便跟在她后头前进。她走了两、三步,还转过头确认我是否有跟上。
  她这种过度严重的罪恶感与自责,让我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因为我丧失了记忆,所以才会让她觉得自己不可饶恕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应该早点把记忆找回来才对吧?
  否则……


  2


  我跟澪形影不离——这并非比喻,而是正如字面意义的实际情形。


  清早两人一起上学,她甚至会刻意绕远路在我家门口等我出现;我本来只是想出去拿报纸而已,等发现她靠在围墙边等待的身影,才急忙请她进家里坐。我拉着她的手,那简直就像一块冷到骨子里的冰一样。


  在学校里,上课时姑且不论,但只要一下课我们两人就肩并肩地或坐或站,靠在一起读书。由于第一学期时我们就已经如此亲密,所以这并不值得他人大惊小怪。此外,从旁人口中得知,我们在十月、十一月时似乎也是这么度过的,已经算是众人司空见惯的光景了。只不过,虽然我们一起在窗边那宛若被漂白过的冬阳下读书,澪却很难乐在其中。
  她不断重复读着最初几页。读完了又翻回去,读完了又翻回去,在同一个地方打转。而就在这样永无休止的循环中,她还会不时抬头确认我的脸。


  至于放学时,她也是一路从学校跟到我的家门口。
  我为了弥补没参加的期中考而接受补习时,她也是痴痴地待在教室等我。补习一直到学校快关门才结束。当我回到已然变得昏暗的教室拿书包时,看见她那几乎要溶化在黑暗中的身影就感到一阵恶寒。她并没有拿出书打发时间,只是一动也不动地坐在位子上。等她站起身时,似乎连腿都已经坐麻了。


  澪的诸多行动已经接近病态的程度了。
  我并不会认为这样的她很讨厌或碍眼,事实上,我根本没有空去想那些。比起这个,我更担心澪的身体与精神状况。
  就像背负着十字架的罪人,或是放逐到荒野的烙印者。她身上被同样的悲凄所缠绕。那不断耗损她的精神,并持续制造伤口。跟我过去记忆中的澪几乎没有两样,她能够如呼吸般轻易地自残。


  ※  ※  ※


  我与澪一同上学的步调总是那么缓慢,跟我们穿着同样制服的学生一个个超越我们、赶在前头。大家都因为天气寒冷而闭上嘴、拚命加紧脚步,只有包裹在我与澪周围的空气依然沉重且宁静。相形之下,那些同学看起来简直就像搞笑艺人一样。
  我侧眼确认澪的姿态。
  她依然专心一意地向前走。浮肿的双眼玻С闪讼阜欤彰敫献哳妗K砩仙⒎⒊鲆恢挚膳碌淖ㄗ⒘Γ坪趿砺飞系男∈佣嘉薹ㄌ庸氖酉摺H狈ρ乃嚼卫蚊蜃牛钢碌拿济蛴昧Ρ两簟
  因为我站在澪的左侧,所以她的左手臂最引起我的注意。尽管目前被厚重的长袖服装遮盖住,我也找不出她衣服底下有被绷带包裹的迹象。
  『今天应该没事吧』——我似乎该松口气,但相对地,我反而产生一种危机即将发生的忧虑。
  所谓自残这种举动,其实是一种保护自我的手段。为了避免自己被心理创伤拖垮而崩溃,所以才要用感受更真实的疼痛来挽留自我。上述道理在我认识眼前这位少女时就已经明白了。
  但就因为如此,她身上没有出现新外伤这点反而更令人不安。
  如果已经克服了自残问题那当然好,但倘若不是,那澪很明显只是在勉强自己吧?
  我虽然怀疑,但却无法判断事情的真相,因为我缺乏足以提供推论的记忆。一想到这里,我就对自己心中丧失的时间感到十分后悔。
  「……怎么了?」
  原本面向前方的澪,察觉到我的目光后转过头。她那环顾周遭时眼神锐利异常的眸子对准了我,发出带有威胁意味的光芒。
  「……」
  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她。其实只要说一句「妳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就够了,但我却对是否该说出口感到犹豫不决。
  澪这种辛苦的模样让我不忍目睹,所以我才想早一点解开她为何要这么做的原因。
  「……妳的发夹。」
  「咦?」
  「仔细想想,好像跟我记忆中的不是同一个。」
  在短暂却又沉重的苦恼过后,我选择维持现状。
  我希望澪能展现笑容。我想看见她露出那种略带梦幻感、笨拙,却又温柔的微笑。如果我随便乱提不该问的问题,一定只会让她闭口、陷入沉默,或者是对她已经难以挽救的罪恶感再度推波助澜。所以,我现在只好提出这种无关紧要的芝麻小事。
  「……我戴起来不好看,对吧?」
  澪淡淡地笑了。她的这种笑跟我预期的微笑大不相同,其中充满了嘲讽,是一种对自己的怜悯之笑。
  「不,或许我戴这个刚好。因为这种不吉利的花很适合我。」
  她的发夹款式果真传达出强烈的不祥意味。外形看起来像一朵红花——应该就是涣彼岸花没错。(译注:Lycoris。常在墓地附近繁盛,色澪鲜红似血,在日本有死亡与分离的意义。)
  发夹的图案就像家徽一样以平面的方式重组,鲜红的花瓣以放射状向四周延伸。以金工雕刻的细长雌蕊又几乎将整朵花从外包裹起来。
  如此血红花朵外形的发饰夹在澪的鬓角上,看起来就像夜里漂浮在水面上的朱红灯火。
  「……嗯,我觉得很好看。彼岸花其实是一种很温柔的花,刚好搭配妳的性格。」
  我说到这,澪原本自嘲的玻Р'眼突然睁开。看来她似乎非常惊讶。这是我出院后,她首度表现出毫不掩饰的反应。
  「……我真的觉得彼岸花是一种很温柔的花。」
  因此我自然而然地继续说下去:
  「虽然有人因为它盛开的地点而感到不吉利,但它偏偏选在秋分这个时节开放,就好像要迎接那些一年一度归来的往生者,对吧?这么说来它其实并非不祥之兆,而是一种充满慈爱的花——」(译注:日本的祭礼节日。)
  我说出这一长串话,心中毫无半点违和感,甚至有种不吐不快的舒畅。我总觉得以前好像在哪里听过同样的台词,只是想不起来而已。
  「而且我喜欢彼岸花。彼岸花非常漂亮,妳头上的发夹戴起来也很合适,我觉得很美。」
  「……」
  澪一语不发地呆呆伫立着。
  「澪——」
  我本来想问她怎么了,但却无法将问题问完。
  澪的眼眶流下一滴泪珠。
  当第一滴出现,后面就像关不住的水龙头无法遏止了。
  「怎么,我——」
  「不、不是……我……和也,什么也……所以……」
  澪用手背拭泪,但泪水依然涔涔涌出。她的身体与说话声开始颤抖,抽抽噎噎到甚至呼吸困难。
  她突如其来的痛哭让我不知所措。四周虽然已经没有其它学生,但这依然掩饰不了自己似乎犯下什么错的事实。我只好先拿出手帕,递给对方,但澪却向旁闪开、躲过我伸出去的手,直接冲入我的怀中将脸压在我的胸膛上。
  「啊——」
  「对不、起……一下子……一下子、就好……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边哭泣一边道歉。大量涌出的泪水让她难以呼吸,但她却依然不停道出谢罪之词。
  「……」
  澪口中的「对不起」,在我听来与其说是道歉,更不如像是驳斥我的话。她似乎还在坚持「全都是她的错」。
  「澪……」
  请妳不要再哭了,我心想。
  请妳不要再道歉了,我如此渴望。
  然而,到底该如何栓上她眼眶底下的水龙头,脑袋一片混乱的我根本是束手无策。为了让她安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手在她的背部轻抚。
  在缺乏暖意的冬阳下,热泪依然不断地从澪体内流出。她的道歉与谢罪也近乎永不止息地持续下去。


  3


  「这还用问吗?一定是因为你夸她戴发夹很好看。」
  「发夹有那么重要?」
  「没错,因为是很重要的人送她的。」
  「很重要的人?」
  「就是你啊,呆子。」
  明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并突然戳了我的胸口一下,这害我忍不住用力咳嗽。
  「咳……我完全不记得了。」
  「真的假的?其实你在唬滥——看来应该不是,真受不了你。」
  我长年的损友高见明露出交叉的双臂与双腿,让人怀疑他究竟会不会冷。他绷起原本就已严肃的表情再度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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