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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伊人,伊人-第14章

小说: 伊人,伊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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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岑张了张嘴,不知该再说什么好。    
    “小猴子”却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钱包,从中取出两张百元大钞,往旁边的桌上一拍:“够不够他今天夜晚的雇佣费?”    
    秦岑说:“小姐,‘三十儿’晚上已经过去了!”    
    “小猴子”理直气壮地说:“那他就该下班了呀,你就更不该限制他的自由了呀!”    
    秦岑被她“噎”得一愣,后悔自己不该多说那么一句仿佛尖酸实则愚蠢的话,反倒让对方占了理似的。    
    “这够不够?这够不够?这够不够?……”


第二部分 难以形容难以形容(6)

    女孩儿又接连向桌上拍了三张百元大钞,之后用手指将钱包撑开给秦岑看,以证明她的钱包里再没有大面额的钱了。    
    “你!你!……”    
    乔祺跺了下脚。秦岑以为他会说出更严厉的话,甚或会以什么粗口之语骂她一顿,不料两个气急败坏的“你”字之后,他说出的却是一句软绵绵的有气无力似的话:“乔乔,你可叫我应该把你怎么办啊!……”    
    那话听来可怜巴巴的。    
    秦岑想,如果他和她之间没有过那种事儿才怪了呢!毫无疑问,他这是被这个小妖精“锁定”了呀!显然,他有大麻烦了。而她自己,将面临一件堵心的事儿了……    
    在她看来,那女郎由“小猴子”而“小妖精”了——一只成精了的猴子!一只妖猴!虽小,但是鬼大的妖猴。她想到自己还亲切地叫对方“姑娘”,还觉得对方是一个清纯的女孩,不禁产生一种被妖孽的假象蒙蔽了的羞恼!在这“伊人酒吧”里,自己曾阅人无数的呀!怎么起初就没看出进来的是一个“小妖精”呢?    
    大年“三十儿”啊!    
    她宁肯对方真的是一只小猴子!    
    真的是一只小猴子那情形倒好了!一只小猴子溜进自己经营的酒吧,而且粘在自己所爱的男人身上,而且使自己所爱的男人束手无策,那将会是多么开心的事呀!    
    可却不是小猴子!分明是一个邪性得很的“小妖精”!    
    而那“小妖精”,竟一下子又扑到乔祺身上去了。还是她表演过的那一种姿态。一种谈不上多么优雅也谈不上多么不优雅的姿态。大衣的下摆垂在两边,使她看去宛如是在一只人立着的大袋鼠的“腹袋”中。    
    秦岑听到“小妖精”在他胸前低语:“别理她,咱们走。”    
    她刹那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使劲儿推了他们一下,同时嚷道:“滚!滚!你们给我滚出去!……”    
    乔祺就那么着身上带着那“小妖精”弯腰捡起了自己的羽绒服;就那么着身上带着她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转眼,酒吧里恢复了安静。    
    旋转门仍在自转……    
    鱼缸里,一条鱼儿跃出了水面一下,啪啦一声……    
    一切开始得那么荒诞,结束得也那么荒诞。    
    平地里冒出一个叫她的乔祺“孙悟空哥哥”的“小妖精”,居然在大年“三十儿”的夜晚,不,准确地说是大年初一的凌晨,将属于她的男人当着她的面通过惑术“粘”走了。这……这事儿也太他妈的了!    
    幸而小婉小俊睡着了。否则……否则她还有脸继续当这“伊人酒吧”的什么经理吗?    
    秦岑简直没法儿不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也不能让那“小妖精”如此简单容易的伎俩得逞啊!    
    她发呆片刻,也冲出了酒吧。    
    外面的冷空气,使她浑身一哆嗦,于是明白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天穹已经不像子夜时分那么幽黑了,另一个日子也就是大年初一的微明,已经开始像水分似的从那幽黑的背面渗透着了。再过两个小时,黑夜便将完全过去,黎明的曙色就会在天穹上豁然呈现了。    
    她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从一个年月冲到了另一个年月里,因为一个原本属于她的男人被诱惑到了另一个年月里。    
    此时她才意识到,那一个男人对于她是多么重要,无论在精神上还是肉体上。倘失去了他,不是连挣钱这件事都意思不大了吗?一个除了他在这世界上再无亲爱者的女人,也就是自己,还要许多钱干什么呢?如果自己渴望做爱,谁又来和她做爱呢?任何一个别的男人能代替得了他吗?她的身体已经多么习惯了和他的身体亲爱在一起了啊!“她”还能再接受并重新习惯另一个“他”吗?    
    她内心里倍感恐慌。    
    仅仅片刻,马路左边不见了他和那“小妖精”的身影,马路右边也没有!    
    马路的左边和右边,寂静得像两幅照片。    
    他们哪里去了呢?    
    难道那“小妖精”不但善施惑术而且竟能地遁,一出了酒吧的门就粘带着他一块儿钻到柏油马路底下去了吗?    
    她的目光无意中朝跨街桥上一瞟——原来他们在桥上!    
    他们还是那种样子。或者说,双双一走到桥上,又是那种样子了!就是那种她在酒吧里看得目瞪口呆的样子。区别仅仅是,他身上披着他的羽绒衣了。他的胳膊也不白长了似的垂着了。他竟双手托抱着她的臀部,使她能在他身上粘得更久也更舒服!    
    这么冷的天,他那双手也没戴手套,怎么也不怕冻?!    
    她恨得咬牙切齿,还有点儿心疼他的手。    
    在城市的半空中,在说黑不黑说白不白黑中透白,白又白得有些灰暗的天光的背景前,他们的合二为一的身影被衬映得相当清晰。她看见那“小妖精”高翘着下颏扬起着脸,一个劲儿地想要亲吻他。而他向左转了一下脸又向右转了一下脸,竭力躲避着她的亲吻。最终她的嘴还是吻到了他的嘴。可以说他躲来躲去没躲开,也可以说他是不想再躲了。依秦岑的眼看来,他当然是不想躲了!干脆将她再从身上撕扯下来,高高举起掼到马路上去,看躲得开躲不开?他怎么就不那么做?还是他心里边舍不得?乔祺乔祺,你、你!你要是把她摔死了,我秦岑二话不说替你去偿命!她气出了眼泪。更让她生气的是,他们的嘴一吻到了一起,再就无法分开了似的,她的嘴唇她的舌能分泌出一种万能胶似的!他的身体一动不动,石化了似的。他的头低着,也一动不动,吻得那么投入!他身上粘着个“小妖精”他怎么就一点儿都不觉得累?他的头低了那么久他怎么就不怕得颈椎病?他的嘴唇怎么也不和她的嘴唇分开一下换一口气!“小妖精”呀“小妖精”,你是打哪儿的妖洞里来的呢?果然是一只猴气十足的“小妖精”!不但善于往人身上蹿,而且连和人亲嘴都要在显眼的高处!你怎么就不和他躲到个角落去亲呢?那我也眼不见心不烦啊!诱惑了别人的男人还得意洋洋了?还生怕别人看不见呀?    
    秦岑想喊。张张嘴,不知自己该喊句什么。    
    生生是气出来的眼泪,从眼角淌到了腮上,冻结在腮上成了一条冰线,她却不觉得。    
    初一的崭新的阳光洒入了酒吧。酒吧内“三十儿”夜晚的温馨又浪漫的烛和灯营造的情调,暗淡了下去。    
    秦岑盼了许久的一个特殊的日子,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对于她,不消说,特殊是太特殊了,但却是那种有如噩梦一场的特殊。回想一下神经都会大受刺激。


第二部分 难以形容难以形容(7)

    回到屋内她对小俊小婉说:“你俩将门窗栅板都装上,锁了,想出去玩儿就出去玩儿吧。”    
    “那经理您呢?”    
    小婉问得有点儿放心不下。    
    她说:“我要去补一觉。”    
    说罢站起身来。小俊要扶她走,被她轻轻推开了。    
    ……    
    秦岑怎么能睡得着!    
    她腿上盖着自己的大衣,蜷在她办公室里的长沙发上,三忍五忍,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还是用手机拨通了乔祺的手机……    
    “你在哪儿?”    
    “在我的卧室里。”    
    “不是在卧室里吧?是在阳台上吧?”    
    “对。是在阳台上。卧室里信号不好……”    
    “不是因为信号不好吧?是怕她听到吧?”    
    “不是。”    
    “你把她带到你那儿去了?”    
    “是的。”    
    她的声音很小,轻声细语的。    
    他也是。    
    “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没干什么。一直说话来着。”    
    “光说话来着?”    
    “……”    
    “回答我呀。”    
    “反正我们之间没发生你认为的那种事。”    
    “你知道我认为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    
    “秦岑,我以后会慢慢向你解释……”    
    “你不是人!你一直在欺骗我的感情!我才不需要你向我解释什么!……”    
    她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而且变尖了。像修理音响的人调试时发出的有毛病的声音。    
    “秦岑,你千万别这样。何必把自己搞得太累也把别人搞得太累?事情并不像你猜想的那样!”    
    “……”    
    “我和那女孩儿的关系实在是有点儿……不是这会儿一句话两句话能向你解释清楚的……”    
    “……”    
    “她刚睡着,我怕惊醒她。所以才到阳台上来接……”    
    “乔祺,你给我听着,我们之间完了!一切都结束了!我永远不会再迈进你那套房子的门!你另找一个人吧!……”    
    她啪地合了手机,已是泪流满面。话说得绝情,心也快碎了。    
    除了他的床,那“小妖精”还能睡哪儿?    
    而自己和他,在他的床上,曾云云雨雨地做过多少次爱啊!叫她怎么能轻信,他和那“小妖精”只说话来着呢?除了那张宽大的床,他和那“小妖精”还能在别的什么地方颠鸾倒凤呢?——这想法像饥荒年代的耗子似的一口不停地啃咬她的心。    
    “一直说话来着……”    
    在他和自己之间,还有比这更大的谎言吗?    
    这么虚假可耻的谎言,他怎么好意思对她说出口?    
    于是好像有另一只大耗子也开始啃咬她的心。    
    秦岑头脑里一片空白。在她三十七岁的人生中,此前只有过两次这样的情况。一次是小时候失去了母亲那一天;一次是成为演员后失去了父亲那一天。那两个日子对于她是完全黑色的。仿佛突然变成了瞎子,再也看不到生活中还有什么欢乐可言了。现在,2004年的大年初一,对于她又是一个完全黑色的日子了。尽管,窗外的天光恰恰相反,正一刻钟比一刻钟更加明亮。    
    她如同一条被厨子牢牢按在案板上,并用刀背狠狠拍裂了头的鱼。    
    本来她给他打手机,目的是要讲述一下自己刚刚经历了的精神刺激,获得他的一番抚慰。除了对他讲,从他那儿获得抚慰,她还能对谁去讲呢?还能指望会从谁那儿获得到起实际作用的抚慰呢?她多么希望听到他说:“你等着,我立刻就到你身边去!一切有我呢!”如果他说了,她绝不会忍心让他真的踏着深雪再来酒吧一次的。并且,也会原谅他和那个小猴子似的“小妖精”之间不明不白的亲爱行径。他不解释,她甚至可能不愿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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