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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自白录-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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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7节 深深的烙印(3)

    俗话说,“当兵当三年,老母猪变貂蝉”。这句话刚开始听到我并不理解,后来在实践中发现这句话着实再准确不过。许多战士都是长年在哨卡、在荒山,突然来了我这只双眼皮大眼睛的小母猪,岂不是看到了天上的仙女下凡?    
    在机关,我受到了上上下下军官和战士的欢迎。我属于政治部,政治部首长是我的上司。由于我吹、拉、弹、唱几般武艺都会,又是唯一的一个毕业于专业文艺学校的高材生,军区对我异常重视。刚参军时,我和其他十几个文艺兵经常被叫去为一个或几个首长表演。我们像在舞台上那样,面对咫尺之遥比我们人数还少的观众又跳又唱,还使出浑身解数演奏我的扬琴独奏。    
    后来,演员的队伍开始减少了。从十几个人到四五个人,四五个人又减成两三个人,最后变成我一个人的事了。我经常在午睡时或是上操上课时被叫到首长的办公室,由其他战士替我把扬琴支好退出后,我独自一人孤零零地给首长演唱。    
    首长们开始为我写诗。写的是词牌,什么“钗头凤”之类的,我不大懂,但感觉得出来好像写得不错。总是收到首长及军官们给我的诗和信,表演时往观众席偷偷扫上一眼,看到的全是对我怜爱备至的眼神,心里暖融融的,觉得在部队里真是不错,和农场大不一样。    
    我在部队里茁壮成长,出落成一个越来越英姿飒爽的女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年轻的战士们和军官们开始追求我。可是,我是一个战士。根据规定,在部队里战士是不许谈恋爱的。    
    何况我还在争取入党。在争取入党期间无论党考验你的时间有多长都是不能出任何差错的,有男女关系或是作风问题还了得?再说我是从宣汉县农场入的伍,部队上转业复员都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一旦我转业或是退伍又回到农村,我也就再也回不了成都,回不了家了。    
    性命攸关,根本不能寻思这方面的事情。我从来都很乖,听党的话。    
    我不知道我的命运和前途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不想再回农村。我可输不起。恐惧之中,我写信告诉了表哥。他是我亲舅舅的孩子,与我年纪相仿,也在部队当兵,由于有共同的经历我们一直有书信往来。表哥给我回了信。可是信又被宣传队一位战士拆了。因为他一直喜欢我而我没有反应,他怀疑我在外面有男朋友于是私拆了我的信。铁青着脸他找到我,要拿枪“崩了那些狗日的”!我百般哄劝流泪哀求也没有用。    
    那天晚上,我们在军区礼堂演出。礼堂里同往常一样,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开演前战士们此起彼伏地喊口号,各连队气宇轩昂地互相拉歌。大厅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由于惊惧,我一直在后台手脚发颤。    
    我是宣传队的红人。宣传队在我的负责下已成为全成都军区的样板、最有名的“乌兰牧骑”式宣传队。我们的队伍短小精悍,每个队员都一专多能,节目精彩活泼,很受战士们的欢迎。就拿我来说,全台一共十一个节目,九个节目都有我,是货真价实的“台柱”。可是今天演出我心乱如麻,一边演出一边挤命控制住那眼看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好不容易支持着到了晚会的终场。    
    很快人已散尽,舞台上只有我在收拾琴谱、服装及其他道具。    
    远远地有人从灯架上走下来,是那位喜欢我的男战士。他在等我。我不敢理他。    
    匆匆做完手上的事情,关了礼堂的最后一盏灯就往外走。没想到我刚关了灯他就扑过来,抱着我贴在墙上:“那些首长对你干了些什么?”    
    我拚命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关你什么事?”    
    他气喘吁吁,狂怒得像一头野兽,“说,那些首长究竟对你干了些什么?”    
    “没干什么。”    
    “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要杀了他们!”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你去杀吧!有本事你就去杀吧!你才会死无葬身之地!”我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他倒在一大群谱架上,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堆响声。    
    “是谁在那儿?”礼堂里突然灯光大亮,领导我们的陈干事站在门口,正大步向台上走来,慌急中拉开后台小门,我狂奔出去了。    
    这一下全完了。我感到世界末日已经来临。现在就是浑身都长了嘴也说不清楚了。入党、复员、回成都,全都成了泡影。坐在宿舍的床上,脑子里漆黑一片。    
    熄灯号吹了好久了。我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根本不能入眠。    
    “刘晓庆!”宛如一声炸雷,“腾”地一下我从床上跳下来。“×干事让你去一趟。”一个声音在说。到了办公室,一眼看见那个男战士在场,犟头犟脑地,但老实得多了。我坐下来。    
    我们一起详细向领导交代了当黑灯以后在礼堂舞台上的具体动作,哪怕是一点一滴的行为。这个交待的本身令我们无地自容。    
    一天、两天、几天过去了。我惶惶不可终日,就像一个死刑犯在刑场上等着那致命的一枪。枪声一直没有响。我在受煎熬。


第一章第8节 深深的烙印(4)

    分区有许多随军家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处处遭到她们的白眼。也许是由于那位男战士的原因?也许是由于我“勾引”了她们的丈夫?在她们的眼里我已是一只“狐狸精”,专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可是我当时还根本不懂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儿。    
    去小卖部买东西,总是给脸子瞧,把找的钱和东西狠狠地一摔。睡不着觉去医务室,刚拿了两颗安眠药就听见有人说:“别给她药,成天五迷三道的,当然睡不着觉喽!”    
    天也昏昏,地也黑黑。突然我想到了死。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可是怎么个死法好呢?    
    这一天,机会来了。    
    分区机关举行手榴弹实弹演习。按规定,手榴弹的实弹演习必须要能扔出五米远才可以参加。我没有扔过,心想大概扔不出两三米。但是我头一个报了名。反正也没有人查。于是在旭日东升的时候,我们来到了演习场。    
    教官给我们详细讲了要领。大意是先拉弦,后扔弹,扔出后卧倒之类的话。这一套在练习扔木头做的教练弹时已听过无数遍,我根本没听。    
    大义凛然地看着远处的群山,脑海中浮现出黄继光、邱少云、许云峰、成岗等烈士视死如归的高大形象,心中充满了英雄主义的气魄。我一点也不痛苦,心里宁静、明朗,想到当我死后人们脸上的各种表情,会由于认识到是他们制造了冤假错案而悔恨不已,会承认我的清白无辜,觉得自己已是胜利者。    
    “轰……”教官先作了一个示范,然后实弹演习开始。    
    一排、二排、三排,干部战士们蹲下,拉弦,扔出去,再卧倒,一群群的手榴弹连珠炮般地炸响,土块、泥块满天飞扬。    
    同志们个个兴高采烈,议论纷纷。我们也走上自己的位置。    
    擦掉溅到脸上的尘土,我拿起属于自己的那颗手榴弹。    
    教练的口令声远远地传来,我们一起蹲下、拉弦,扔出去、卧倒……我突然站了起来。手榴弹扔在离我不到两米的地方!    
    从身后扑上来一个战士,我们一起摔倒在地上,连拽带滚,我们滑到了山坡下面!    
    “轰轰轰轰轰……”    
    手榴弹全部炸响了。我冲着那位战士又踢又打,像一个疯子。    
    事后,那位战士受到了口头表扬。因为他没有受伤,于是口头表扬。如果是重伤,肯定会受到嘉奖。    
    这一天,上级军区来了人,要我去接待。抱着带罪立功的心理,我圆满、周到地完成着我的任务,凭着聪明伶俐很为我们分区长了脸面。原来是成都军区战旗话剧团听说我们宣传队有许多人才,于是到这里来物色青年演员。    
    偶然出于必然,他们看中了我。于是调我及另一位女战士去重庆复试。复试之后又回军分区等待消息。在等待之中,我与那位男战士的问题暂时不作处理。    
    只剩下调动这一棵救命稻草了。我的心情可想而知。等待时间是那么久,我已奄奄一息。    
    在回房间的楼梯上,看见与我同去重庆考试的小蒋卷着一床凉席,背着一个被盖卷,哼着歌儿走下来。心里一震我伸手拦住她的去路:“你去哪儿?”    
    “没有通知你呀?”小蒋诧异地问。    
    “没有呀!通知我什么?”我气都出不过来了。    
    “调到成都军区战旗话剧团。有我,还有你。”    
    “真的——呀!”我俩抱在一起,又哭又笑,活像一对神经病。    
    几天以后,我们到了成都。在战旗话剧团三个月后,我去了八一电影制片厂试镜头。拍完《南海长城》后又回了一次成都军区,然后就没有再回部队。我的艺术生活从此走上了正途。    
    在军分区的经历给我的少女时代刻上了深深的烙印,这一切直到现在我都难以忘怀,它影响了我的婚姻从而也变革了我的一生。


第二章第9节 离家出走(1)

    在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摄电影《南海长城》的时候,经朋友介绍我认识了王立。后来他成了我的丈夫。    
    当时我在成都军区话剧团,他在解放军总政治部歌剧团。我是四川音乐学院附中毕业生,他是中央音乐学院附中毕业生,我学民族乐器扬琴,他主修西洋乐器钢琴。我在四川,他在北京。每个条件他都比我高一截。    
    刚见面时他嫌我比桌面还黑我觉得他条件还不错,后来他觉得我是五分我又嫌他戴眼镜不够男子气。不管我们互相嫌这嫌那,我们仍然抽时间约会,努力争取走到一起。    
    由于是朋友介绍我们相识,见面时大家都目的清楚,任务明确。虽然说有些“拔苗助长”但禾苗不一定都活不了。就像一棵树虽然只有树干没有枝叶,看上去秃拉巴几不伦不类既可笑还愚蠢,但树干毕竟是最主要的不是?窗户纸先捅破,树叶慢慢再长也行。    
    这也是我本人的意愿。我不愿意找电影演员,也不愿意和搞电影专业的人生活在一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不自信?也许是怕对方花心?当然这只是那时的想法。后来的历史证明,我一直在文艺界的窝里转,总出不了这个圈。    
    相互之间生诧诧地约会了几次,我参加拍摄的电影《四渡赤水》下马停拍,我就回四川去了。当我初涉银海,在电影的深水里扑腾了几下又回到战旗话剧团的时候,我已经提了干,是一个年轻的军官,也是一个有六年军龄的“老兵”了。    
    我具备了谈恋爱的资格。领导、同志们都关心起我来。没几天,总政歌剧团的调查函件就发到了我们团的收发室。在部队里,每个人谈恋爱都是要汇报的。并不是说你已经谈上了恋爱才汇报,而是思想上一动了这根筋就要向领导汇报。领导会为你考虑,为你调查,了解对方的家庭出身,主要是政治表现等等,等批准了以后你们才可以谈恋爱。在这些过程当中,哪怕是被蒙在鼓里的对方也会清醒,等领导一批准那天,基本上生米就已经煮成了熟饭了。    
    总政歌剧团的调查函揭露了我本来不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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