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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生命的学问-第12章

小说: 生命的学问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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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即经过否定的否定而来的谐和),然亦足见“赤子之心”是一个谐和。这个谐和是原始谐和,未经过发展的谐和。因为它只是原始的谐和,所以这个圆融的绝对就只是一个“普遍性”,只是一个“自身涵摄之存在”,赤子的“个体性”未表露出来。“个体性”是在实践的发展中,从这个原始谐和的破裂而表现。    
    原始谐和的破裂是经过“反省自觉”而成。在自觉中,精神从浑然一体的精神生命中提炼出退处于“主体”的地位,而为纯精神,此时我们可以不叫它是精神,叫它是“良知”。作为“本心”的那个良知,作为身之主宰的那个良知,亦就是人之所以为人之“性”,作为“内在道德性”(inward morality)的那个性(在超越分解中所讲的性或良知,就是在辩证发展中通过自觉而反显出作为主体的那个性或良知)。精神既退处于主体的地位,则浑然一体中现实的成分(古人所谓气质的成分,才情气方面所具的气质的成分,或等而下之,身体一面),即被推出去而作为“客体”。此则属于“物”,或亦曰“自然”(对个人的道德实践言,名曰私欲,习气,或气质之私。对思想主体言,名曰自然,或知识对象)。由自觉而显出主客之对立,就是原始谐和之破裂。这破裂就表示一种否定,对于原始谐和的否定。而主客之对立亦可互相表示一种否定。当我们反省自觉而反显“道德的主体”时,即含有对于“客体”(外在实在)的否定。这就是古人所谓截断众流,壁立千仞,内重外轻,打断一切习气的链子;可是,同时,客体亦就是主体的障碍,它是我们的麻烦,亦是病痛的所在处,如果你提不住,它就吞没了你,这也是表示一种否定的作用。这是互相争胜,是辩证中的矛盾,不是逻辑中的矛盾。但是,这个矛盾,终须要解消,要消融(逻辑的矛盾必有一真一假,不能说消融。若是自相矛盾的命题,则绝对假)。要消融这个矛盾,须记住正反两概念。“正”(thesis)必须指谓“主体”(精神),“反”(antithesis)必须指谓“客体”(物、自然),决不能随便指谓。此就是单是物或心一面不能讲辩证之故。    
    消融正反对立的矛盾,就叫做“否定的否定”,这表示一种“合”(synthesis)。这“合”就是“再度谐和”的圆融绝对。这个“合”就表示对于破裂而成的正反对立再加以否定。而此否定之形成是由于把“反”的对立性,障碍性,加以消除或克服。你所以能消除或克服它,就是因为你保持住那个“正”。此古人之所以念兹在兹,要截断众流,建体立极之故(周子说:主静而立人极)。截断众流而反显那个“道德主体”,为的是立大本;立大本为的是成大用。成大用就是要使气从理,情从性,一切是天理流行,整个是一“知能”呈现。换言之,作为“正”的那“道德主体”之光,整个要披露出来,以化情化气,总之是化物,而把它的障碍性、对立性消除掉,使情气通体为精神的情气,使物通体为精神所润泽所贯注的物。这就是王阳明所说的“致知格物”。“致吾心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而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皆得其理,则事物皆在良知天理的贯彻中,因而得成,因而得正。这就是“良知天理”的繁兴大用(成物),而其所成之物亦就是实现良知天理之资具。此就是儒家的本末圆融之“盈教”,而为辩证发展所证实。这在禅家,名之曰随波逐浪,经过截断众流、盖天盖地后而来的“随波逐浪”,这表示一种大而化之,圆通无碍的境地(佛家宗旨虽别,而功夫的辩证发展则同)。黑格尔名之曰“绝对”,表示“合”的圆融绝对(程明道说动亦定,静亦定,亦就是本贯末、物从心的绝对定境)。这绝对不是“原始谐和”的那个绝对,而是再度谐和的绝对,经过“否定之否定”而成的绝对(此就是大人者不失赤子之心,而不就是赤子之心)。原始谐和的绝对,经过自觉而成为对立,这虽是破裂,亦实是予那绝对以提炼。把那浑然一体的绝对中的夹杂,通过自觉而予以淘汰,把主体性提炼出来,把客体性提炼出来。经过这一提炼,然后再予以消融,则主体性亦不是对立中的主体性,客体性亦不是对立中的客体性,而绝对亦不是原始谐和的那个绝对。经过否定以及否定的否定,皆有淘汰,皆有保留,这就叫做“奥伏赫变”(Aufhèben)。    
    以上就是辩证发展的纲领,使辩证之所以成为辩证的基本概念之确定意义,皆予以确定的说出,决不可随便移动,胡乱比附。    
    三    
    以上所说,是就个人的道德实践说。黑格尔从精神发展上讲辩证,与儒家的道德实践最恰当。但西哲传统,对于个人的道德实践以及心性之学,都不及中国儒学之深而密。黑格尔虽能讲精神的辩证发展,虽亦含有儒家道德实践中良知天理心性主体之涵义,但究不特别专注,亦不特别彰著,而常贯通着“知性”及“客观精神”讲。这也正恰好。我们现在本儒家道德实践(建立圣贤学问树立圣贤人格),贯通于黑氏的辩证发展中,把这个“本原形态”特别彰著出来,然后再看它如何贯通于“知性”及“客观精神”。关此,本文不能多说,我只简单予以点出。    
    复次,道德的实践,经过思想主体之转出而通于自然以致其广大,复须转出客观精神来,以通于历史文化以致其人文方面的广大。道德人格,圣贤人格,是独体的:有主体精神与绝对精神(天地精神),而不显客观精神。此须良知天理从独体的道德人格中之道德主体再委曲自己降下,来转而为“政治的主体”(political subject),要自觉地成为一个“政治的主体”。这一步自觉也是对于良知本觉的神智妙用之否定,因这个否定而成为政治的主体与政治的对方之客体。在这种主客体的对立中,国家政治法律才能积极地建立起来,因而能实现客观的价值,这就是义道之客观的实现。这是一种客观精神。经过这一步曲折,道德实践不只限于个人,而且更致其广大于客观的组织:良知天理不只实现于独体人格,而且实现于整个人文世界。国家、政治、法律是良知天理的客观实现,经过政治主客体的对立,而要求综合起来的客观实现。在以前之只注意道德人格中,国家、政治、法律是出不来的。在各个体没有经过反省自觉而成为“政治的主体”时,则国家是不会重新组织起来,而成为一个有机的正式国家(黑格尔即说中国以往的“统一”是一个僵化而硬固的统一,没有经过各个体的自觉而重新组织起来的统一,所以不是一个真正的国家)。政治亦不会是有宪法常轨制度基础的民主政治(中国以往只有吏治,而无政治。此是普通所已认知的。我亦曾说:中国以往只有治权民主,而无政权民主。此两义相连而生)。而法律亦不会是双方约定,互相遵守,而有客观实效性,代表理性客观化的法律(此所以黑格尔说:中国以往的法律只是些某种抽象的东西,固定的东西,没有经过“各个体之成为政治的主体”之允可,所以法律是停在主观的状态中,而不能表示理性的客观化)。这其中之重要关键是在:以往的精神表现是停在独体的道德人格中,没有转出政治的主体自由,而成为政治的主体。(详论见拙作《平等与主体自由之三态》一文,民主评论社,人文丛书本。案:该文已收于《历史哲学》中。)良知天理之表现,若只在圣贤人格,道德人格,而转不出思想主体,则必流于孤峭而孤穷,而不能产生文化上的富有大业,而孤穷至极,亦必流于其自身之否定。所以人的良知天理,精神本体,必须在不断的转进中,保持其创造性与活泼性。而我们贯通历史发展之大流看,则以往宋明理学之表现圣贤人格,道德人格,亦只是一形态。历史发展中某一阶段停在那里,而良知天理之创造性不会停在那里。它虽是要冷静下来而转为思想主体,委曲自己而成为政治主体,但是它要自觉地如此。这种冷静与委曲,亦是良知之用,亦是良知天理合该如此。这在精神表现之辩证发展中,必然要贯通地有机地发展出来。    
    在精神表现中转出思想主体与政治主体这两个形态,其中之头绪繁多,吾以上只略言,未能细讲。但若能握住辩证发展之理路,必能一一贯通起来而无遗漏。由此,你将进入历史,而建立你的“历史之精神发展观”;你更可以普遍化于宇宙历程,视整个宇宙为一精神表现之发展过程。关于此两层,本文可不深论。但是,有一点须注意,即“辩证的综合系统”(在有机发展中建立者),必以“超越的分解系统”为根据。这两者都须要有极大的智力与极高的智慧,方能言之无碍。在西方哲学中,康德作“超越的分解”于前,黑格尔作“辩证的综合”于后。虽不能无小疵,而大体规模已具。吾本文所言,以辩证的综合为主,而实有一超越的分解作背景。指出黑氏之缺点,而保留其精华;提之以儒家学术为纲领,而吸取黑氏之骨络以充实此纲领。中西学统之会通,足以救护人类于不坠。以此学为纲领,方能领导时代,觉醒人类。


第三部分 人类自救之积极精神第15节 水浒世界

    吾尝云:《红楼梦》是小乘,《金瓶梅》是大乘,《水浒传》是禅宗。请言《水浒传》。    
    《水浒》境界颇不好说。从其中的故事及人物而言之,较有凭借。然亦正因此,较易限定。一有限定,则《水浒》境界便不是《水浒》境界。酸腐气,学究气,市侩流氓气,皆不足以言《水浒》。吾常以为只从文字观之,亦可以悟。读小说者,总是先急于了解其中之故事,道说其中之人物,然后再进而解析其所表示之思想或意识。吾言《水浒》世界,岂不类于解析其思想或意识?是不然。如是,正是落于学究气。吾不知其是何思想,吾亦不知其是何意识。久而久之,吾亦不觉其中之故事,吾亦不想其中之人物。吾只随手翻来,翻至何处即看何处。吾单看文字,即触处机来。吾常如此而悟《水浒》之境界。《水浒》文字很特别:一充沛,二从容。随充沛而来者如火如荼,随从容而来者游戏三昧。不从容,不能冲淡其紧张。      
    游戏所以显轻松,三昧所以显静定。其文字之声音色泽,一有风致,二极透脱。惊天动地即是寂天寞地。而惊天动地是如是如是地惊天动地,寂天寞地是如是如是地寂天寞地。如是如是,便是《水浒》境界。吴用说三阮撞筹,是那样地清机徐引,三阮之兴发上钩,是那样地水到渠成。吾不觉有来有往,吾只觉步步是当下。潘金莲毒死武大郎,其惊险可怕,阴森狠毒,令人透不过气来。然而其文字一经从容回环,便令人透过气来,便觉无处不停停当当,洒然自足。其令人洒然自足处,不在报应,而在描述潘氏之干号。“话说妇人之哭有三种。有泪有声谓之哭,有泪无声谓之泣,无泪有声谓之号。当下潘金莲乾号了几声”云云,此就是《水浒》之从容也。其如是如是之境界,大抵由此等处烘托出。    
    若问其如是如是是什么东西之如是如是,则曰若可以说是什么东西之如是如是,便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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