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mm的抚摸-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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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碰面或者手机的联系她多次要我陪她去河边。不知道她与河之间到底有怎样的神秘关系,她似乎已沉迷其中。每次相约时刚好我没有事情,自己也的确想走走,就一起出行。
梨子是从外地考来的,对于北京这座城市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她说话时每个字句都似乎力争饱满,充满气魄。她钟爱这片水边土地。很多个夜晚,很多个白天,很多个两段时日的交叉点。她喜欢在深夜步入这里,她跟我说她能听见这里的花草说话,自己能与它们交流。她跟我说这不是在拍电影。通常她会将扎起来的头发批落于肩。走动在墨黑色的道路中,有种微妙的飘荡感觉。
河的确没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它的长度远远超过公园里所能看见的样子。它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到来,又将向很远的方向离去。
沿河布置的公园的通道有很多条。主干道是由鹅卵石铺陈。顺着这里前行,可以遇见一个一个开阔地。有的是座椅密集的小型广场,有的是被装饰成码头的河边地段,还有的是成群雕刻的人像与宫殿。有风的季节,老人们来此放风筝。从教学楼的顶部都可以看见一条条的丝线从这里腾空而起,各种各样的图形在天空崭露头角。而小径便是如迷宫一样,错综复杂,但不至于迷失方向。
沿岸地带往往种植了一些赏心悦目的花草,色彩斑斓,缤纷各异。河上还架有桥,是用于连接两边的通道。木头质地,却坚固。
秋天的时候,我也喜欢坐在某处。因为风吹过树林,能带来如同海浪起伏般的声响。公园也好像在和你交流,在每一丝吹起的发间,再偶然掠过手旁的秋千,都能感觉到它的呼吸。
这是一种缓慢的凝固。
至于梨子是不是也是被这种缓慢的凝固所吸引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她是深沉地爱着此地。也许并不要什么理由。也许有我不知情的很多内容。
去年秋天的末端,我和她在这里有一次漫长的谈话。气氛像刚刚下过暴雨的天空,我还记得在那时我拿起一片死去的树叶,把它丢进河里,在月亮微弱的光线下,看着它一圈一圈带有微亮的轨迹从下沉直至隐没。
那天她刚从王府井的人艺看完话剧回来,便急切地发短信要想和我聊聊。时间已接近12点,我刚好也跟一个朋友谈完一个剧本的合作项目,于是我打发他先回宿舍,自己前往约好的地点。我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羊毛衬衫,寒冷在黑暗中急速地和身体撞击,摩擦出一些颤抖。
我和她依旧踏上熟悉的路途,在寂静的似是真空的黑色公园里穿梭。她走在前面,我跟在身后。风从我们之间的时远时近的空隙里呼啸而过。树木和花草都像暗色的颜料浸染过,并呈现隐藏的态势。黑暗蔓延四处,道路变得艰险,一不留神,就可能摔倒在地。
我们来到被装饰成码头的河边地段。我坐在精美的木雕座凳上望着无尽的黯淡沉默不语。她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把头靠近身边的花草。轻轻地弯下身躯,又再次抬起。好像一只在夜间进食的仓鼠。
她说:“花儿们今晚很伤心。”
我从茫然的凝望中猛然抽出思绪,安静地回答:“听得清楚它们在讲什么?”
“嗯。但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为什么你能听见我就听不见?”
她没说话,只是笑起来。短促的声音很快被寂静吸走。
良久,她说:“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我说:“可以说吗?”
“在高中,我是个班上另类的人。各种人在各种场合以不同的心态骂我。”
“滋味不好受?”
“当然。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别人指指点点。”
“不过还是喜欢电影吧。”
“谈不上喜欢。想报考于是就来了。后来文化课的分数线达到,自然就被录取了。”
“现在状况可好?”
“和系里的同学都很好。”
“是一个重新的开始?”
“算是吧。”
谈话在凌晨1点接近尾声。我与梨子也变成了两条平行线,在学校怎么也碰不到,她也没有再给我发短信。这样的空白真的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有时突然想到她,想发个短信问候一下,在手机姓名的搜索中,才发现原来我根本就没有储存过她的电话号码。
雨林雕像伍
确切地说,在遇见围巾的那天之前,我待在黑不溜秋的录音棚里度过了很多时日。
我和乐队的朋友为了我们最近创作的一首单曲在一个做音乐唱片的朋友的录音棚里录音。时间大概是在春季的十分之九处。坐落在郊区的小小的房间四周被茂密的杨树环绕,所有的树叶随着风声一起发出叫声,跟偶尔飘落到地面的同伴一起轻轻向下。那里的交通很不方便,汽车不能直接抵达,还得步行大约10分钟的路程才能完全见到录音棚的面貌。
为什么要把录音棚建立在这里我自然无从知晓,但总不至于是恐怖主义秘密基地的一部分,也不会是外星人经常出没的场所。但是我是喜欢极了隐蔽在离城市很远的这个地点。湛蓝的天顶下被绿色环绕的小的房屋。听不见恼人的汽车喇叭的嘶鸣,也不会有种莫名的压感。
大概从早上7点到中午12点,我们在亮起ONAIR的玻璃后面反复唱着相同的旋律,为了不让下午来这里的一个歌手等候,得在中午之前把所有的工作结束。也许是因为紧张,调音师在我眼里变成一个黑糊糊的团状动物,在前方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直到监制喊完成,我才大口地呼出一些爽快的气息。
乐队的一凡为每个人叫了盒饭,虽然味道不怎么好,但是想到马上就能听到自己刻成CD的单曲,心里还是充满了欢乐的泡泡。
围巾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他是和朋友一起来送乐队另一首歌的小提琴和旋的。他穿着黑色的T…Shirt,黑色的七分裤,戴着一条朋克的腰带,头发是流行的爆炸头。我眼睛一直盯着他衣服上巨大夸张的格瓦拉的头像,口中咀嚼着一根瘦小的白菜。他看了我一会儿,像是一只猩猩看见了一只绵羊,想要交流,但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先望着它静静思考开场白一样。大约经过两分钟,他向同伴悄悄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又转头望着我。
当时的环境极为嘈杂。几乎是每个人在做每个人的事情。吃饭的在认真吃饭,听歌的在畅快地听歌,聊天的在尽情地聊天。仿佛只有我们俩是无事可做的两个人。
他的朋友在低声耳语的交流之后带他走到我面前。我和这个人很熟悉,他在音乐学院读三年级,以前一起为一个酒吧的派对做过音乐策划,而且也有很多共同的兴趣,还算是个能聊天的伙伴。
这个人把手搭在围巾身上,对我说:“嘿。这是我一个学音乐的朋友。听说你写过好多小说,想认识认识你。”
我把手边的饭盒赶快放下,连忙起身想说点什么。但是还没等我站稳,围巾伸出手对我说:“你好,把你手机号码告诉我可以吗?”
这便是他的开场白。
那么,顺理成章我自然就是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口述一遍。
一问一答之后,聊天开始,次要人物退场。
围巾显得有些紧张,我不知道这种紧张的起因,也无法具体描述接下来的很多沉默的片段。在我每次多于他数倍的谈话之间,他夹杂几段少量的自我介绍。
他告诉我他还在上高中,是一所艺校的音乐班。
他告诉我大部分他班上的同学他都不喜欢。
他告诉我他以前也玩过乐队。
他告诉我他要走了。
于是,我以为他会像我在城市中遇见的很多仅有一次交谈的人一样,从此便开始了漫长的分离和错失。记忆中,他只属于此时此刻。
后来,他隔几天就发一条短信,甚至还有几次电话。短信的内容五花八门。有时是一声简单的问候。有时是谈论他对某一个乐队的看法。有时是问我现在在干什么。有时说想要到电影学院来玩。
他真正到电影学院来玩的时候,我们去呱呱食街聊天。他似乎突然改变了造型,连性格也像是另外一个人。除了发型保持原样,上衣换成了整洁干净的衬衫,裤子则是有些发旧的牛仔裤。他开始认真听我讲了一些话后马上变得滔滔不绝。如同长达数月的话语沉淀在声带处,只待此时将起全部喷洒出来。
我成为一个听众。并且保持自始至终的缄默。在他话语的动荡中,我边喝手边的可乐,边撑头注意他的嘴唇。
它们一张一合,输送出许多往事。
他说,你们能写小说的人肯定都特别有思想,我喜欢跟有思想的人接触。
他说,我们班上大部分学生都没什么思想,整天只知道瞎玩,我跟他们根本就没什么共同语言,但面子上不能过不去,基本的招呼还是要打的。
他说,以前的乐队玩得很好,还想录一张乐队的专辑,但想想根本不可能,北京成千上万的乐队,出名的才几个,乐队的成员也不能一辈子做音乐,还是要找一份踏实的工作,后来乐队就解散了。
他说,时间不早了,以后再来找你玩,但愿还像是今天这样的好天气。
正如他所预料的相反,我们下一次的见面是连续数日的阴雨天气。当时我帮一个朋友的忙,为他的公司制作的一部卡通片配音,他又是跟中央音乐学院的朋友在一起,这次他们是来找我拿上次改编乐曲的费用。我们约好在离朋友公司不远的新街口的豁口见面。
天空灰暗异常,无数细小的雨粒从浓密的云层跳下来。傍晚时分,三个人都没有带伞,也没有吃晚饭。于是一起找了一家小餐馆随便吃了一点东西。
围巾吃晚饭的时候,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这回我和音乐学院的朋友都成了听众。
他谈起了自己似乎已经非常久远的音乐梦想。好像很多美好的幻想在城市的横流中都渐渐枯萎死去。他的乐队曾经年轻的声音缓慢地苍老,并终究被城市其他的音量所淹没。
晚餐结束时,他用方便筷在面前被吃光的排骨面里来回搅动。
走出餐馆的店门,雨水暂时止住。头顶笼罩着被光明与夜色厮杀过的冷寂。
围巾好像意犹未尽,带着些许遗憾朝着与我相反的方向离开。
我走了几步,想到应该对他说点什么,转身时,他却早已融入穿梭往来的灰色人群中。
雨林雕像陆
尽管有进入表演系的外形,可是L确实是非表演专业的学生。
他的出现带有奇怪的性质,是在不经意间偶尔踩到了一些特殊的植被,又在无心的灌溉中结出了若干的淡色果实。时间从大学一年级一直到现在,如同一段来历不明的小说章节。
如果它是故事,并有可能继续发展情节的话,还是有必要来叙述一个清爽的开头。
开头大概是在冬天过后春季还未完全伸开手臂的晴朗周末。太阳的光线在窗外的树枝间和屋顶上静静地停靠整理光亮的羽毛。学校的国旗在轻微的风中舒展地飘荡。
我去L的宿舍找另一个朋友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