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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6]向我开炮-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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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听炖猪说过这段,睁大了眼听着,想不到这其中尚有许多的曲折。陈向阳一直静静地躺着,姿势没变,看得出来浑身僵硬着,闭着眼,锁着眉,胸口起伏不定。那样子看上去真让人揪心。 
我跟他分手前,把你地址给了他,让他有机会就去找你。他当时就说,他连身份证都没有存步难行啊。不过他让我给他三年的时间,他说三年之内也许他会有点变化。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指皈依这条路,我以为他们这里面还说不定真有什么门道。我就存着这个指望了。为什么躲着不想见你,怕见你啊。见了你跟你怎么说。问急了,我怎么跟你说。我知道的告你跟不告你有什么区别?等啊等啊,快三年了。为什么让你跟胖子打赌?以你的个性,绝不会为了自己的事去欺骗别人。我是想逼逼你。你要是真喜欢了高力强,我告你对你来说也就是个过去的交代,要是你不喜欢高力强,你和他分开来最好,那阳闻旭来找你的时候,也不至于太难过。。。。。。就看你怎么选了。你老这么吊着,我都替你难受,现在还加上了一个胖子,你们三个啊。。。。。。结果高力强这一病,什么都乱了。娜姐叹了口气:不怕告你陈向阳,就阳闻旭不来找你,我也打算过了年,攒够钱,自己上甘孜找去,一家庙一家庙的打听一个寺一个寺的问。。。。。。这怎么能想到,最后是这么。。。。。。这么回事。。。。。。 

那个晚上陈向阳反复了好几次。也难怪,情绪太震荡了,这么多年。。。。。。又交臂错过。 
他听到娜姐说了这个找字,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执意要去找阳闻旭。他说:不用你,我自己去找。 
娜姐大怒:你去?你站着都打晃,就你这样你去得了甘孜吗你? 
甘孜?我愣了愣:不是甘肃吗? 
多闻佛学院在甘孜啊。那你说甘肃哪?甘肃大了。 
呃。。。。。。这个。。。。。。我想了一下,直冒冷汗,是啊,甘肃哪呢? 
娜姐皱起了眉,琢磨了一下,然后说:你等会,刚才太闹心了,我都没听清楚,你把跟他相处的细节一字不落地再跟我复述一遍。 
我今天第三遍地讲起了故事。这次真是搜肠刮肚,仔仔细细地讲,就差没把炖猪吃饭的时候胡子上能掉几颗饭粒也报出个准数来。不仔细不行,娜姐问得细啊。我知道她是替陈向阳问的。陈向阳虽然不说话,沉默着,但我估摸着他那耳朵支棱得能比超牛的AESA雷达还要灵敏。细到我仿佛又回到了拘留所的审讯室,说着说着我就眉飞色舞起来,心里痒得直想拿惊堂木拍一拍,权把自己当成了一台手工扎染机,添油加醋,工艺花哨又繁杂,关键地方拿捏地既吊人胃口又恰到好处。我偷偷观察陈向阳低着头的表情,假如说到炖猪讲道,他就不自觉地面带微笑,要是说到炖猪被盘查,他又紧张得不能自已。 
我甚至还忘乎所以地设了个悬念,得意洋洋地提问:两位,不妨猜猜看,为什么炖猪要把所有的烟头都集中起来,麻得齐溜地放着呢? 
陈向阳抬头脱口而出:为什么? 
我微笑不语,刚想顺嘴说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一只鞋劈头盖脸地扔了过来,娜姐吼:你给我少来这套赶紧说下去!!! 
就这样一直说到跟炖猪大醉一场,等醒了,他已经留下这个护身符走了。 
我和娜姐同时拍了桌子:找老板。 
立刻开车,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摸过去。大晚上的拍着门,把伙计惊动了,开了卷闸门,亮起灯,没说话先掏营业执照和税卡给我们看。 
我们不是工商税务的。我找你们老板!六只眼睛盯着他。 
啊?老板?还没从梦里清醒的小伙直揉眼睛,操着湖南话说:老板回老家探亲去了,过完年才回来呢。 
又去上次活佛和炖猪落脚的人家,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应。不死心又按,直到惊动了左邻右舍,在安全防盗门的对讲机里先骂了一通,然后说这家人出远门了,好象是去哪个山进香去了。三九天的冷水,浇得人透心凉不说,还从头到脚都结了冰。 
无功而返。 
铩羽而归。 
天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让人如遭魔陷梦,感觉一切是如此虚幻,却又无比真实。我无语了,我迷惑了,难道这就是宿命? 

没有回欢场,上了娜姐家。老猴不在。顾不上细问,我和她都担心地看着陈向阳。从失望到希望到再失望,这一晚的起伏跌宕,怕是一般人也要受不了了,何况他心有恶疾,如痴如狂,现在更是濒临崩溃,摇摇欲坠。 
你再想想甘肃哪呢?娜姐不耐烦地问我。 
我抱着脑袋想破了头,又下楼到车上把鼓抱了上来,凑在灯光下从上到下连鼓腔里都细致地摸了一遍,依然毫无所获。 
娜姐,我摇着头:他没告我啊。他。。。。。。他压根就没明说过他就是那个老乡。唉,要是那时候我不生病就好了,要是我自己亲手收到的鼓,也就不会把地址弄丢了。要是。。。。。。我说不下去了,哪来的那么多要是啊,这会子要是又有什么用呢? 
阴差阳错的,说到底,就是天意。 
陈向阳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哭。 
不是默默地流泪,而是象个孩子一样,毫无顾忌地把压抑已久的感情全部释放了出来。哭到最后,人都虚脱了,嗓子哑得说不出话。都把我哭傻了,这是我认识他以来他最失态的一次,以前甭管多大的事,他也最多皱皱眉,火场里也不过是咬个牙。就算是发烧的时候,也都能看得出他是自己拼命想克制的。可这次不是,而是好象要把一生的眼泪都哭完是的那种哭法,我手足无措。娜姐坐在他身边,摸摸他的头,顺着背,柔声地安慰他,也无济于事。 
陈向阳完全失控了。 
我看着他,猛地想起,盘腿坐在地下,抱着鼓拍打了起来。就象那时候炖猪对我做的一样。 
我没炖猪那么好的技法,掌握人的心态也没他那么到位,就只打着最简单的几个鼓点,只是或轻或重,不断重复。 
无限重复。 
重复到枯燥的地步,就那么重音全掌半掌开合的几种,来来,去去。 
我在麻痹他,我也在麻痹自己。 
情之一字,所以维持世界。 
可情到底是什么?怎么要这么辗转反侧,怎么要这么痴狂疯魔? 
苦啊。 
情是苦啊。 
情是执着。 
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陈向阳失力了,娜姐扶他躺在沙发上,给他倒了水,摩挲着背,让他逐渐平息。 
我低低地颂起了六字大明咒,学着炖猪的声音,嗡嗡声含在口腔里变成一只宝珠,滚动出来,似乎在房间里四下飞逸出让人宁静的光。我莫名地就有种感觉,好象炖猪无形中假着我的手在安慰着他最重要的人,这。。。。。。算不算也是另一种天意? 
天一点一点地亮了。 
我一言不发地轻轻放低了手劲,用手指扣着鼓面,节奏鼓点不变,只是变成很小声很小声的,有催人入眠的效果。 
他累了,他睡着了。 
我心底忽然明澈,觉得有些什么东西走近了。 
又这样过了很长时间。 
醍醐灌顶一般地,我不由自主地说:陈向阳,我想起来了,炖猪唱过一歌。 
他睁开了眼。两个人都怔怔地看着我。 
我定了定神,轻轻地唱了起来。 

兰州木塔藏里的经,拉卜楞寺上的宝瓶。 
痛破了肝花想烂了心,望麻了一对眼睛。 
陈向阳两只手抓住了衣领,心悸得象是连呼吸都要停顿了。娜姐眼睛湿了,过了好半天,才长叹一声:果然。。。。。。果然还是。。。。。。那个时候的阳闻旭啊。 
等到陈向阳能说话了,他看着我挣扎出四个字:拉。。。。。。卜。。。。。。楞。。。。。。寺? 
我抓着头,犹豫着:不知道啊,我也。。。。。。我也不知道啊。 
拉卜楞寺是藏传佛教的大宗庙,这个太有名了,连我都知道。娜姐琢磨着说:按你的说法,多嘉活佛这样的,多半也是大寺里的吧?估计就是那了。。。。。。恩,不是也不要紧,多嘉活佛要是真那么有名气,这寺里一准有人知道他。 
陈向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哑着喉咙说:王炮,送。。。。。。。我去机。。。。。。场。 
啊?你这就走?我瞪大了眼睛。 
他用力地点点头。看样子是恨不得立刻插翅飞过去了。我点点头,也能理解。 
陈向阳。娜姐又把他按坐下去了:我跟你一起去找他。但你先得吃点东西,知道吗?飞机还得买票呢,你糊涂拉? 
娜。。。。。。娜姐你也去? 
废话!他这样一个人去我能放心吗?娜姐瞪着眼:你帮我跟阿达说一声。 
那猴哥那呢? 
哼,他上哈尔滨看他爸去了。娜姐冷笑了一声:你跟他说,他们家老爷子要不接受我就算了,我就看他的了。要是他还那拧着,我就。。。。。。她撇了撇嘴,住口不说。 
结果,机票没订着。就买了当天的火车票。陈向阳精神不济,失魂落魄地一句话也不说。娜姐想了想,收拾了点东西,拎上一个旅行包,说其他的事就都再说吧,陈向阳单位那边回头她负责提醒陈向阳打电话解决。我也想不出什么好说的,有娜姐陪着陈向阳那是让人放心多了,只说,到了得了信儿一定要赶紧打电话给我。 
就这么一通紧忙,到下午把他们送到火车站。 
陈向阳临上车前忽然跟我说了一句:照顾。。。。。。好。。。。。。他。 
我心里一片茫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勉强笑笑,点点头。 
娜姐跟我招招手,凑到我耳朵边:老猴要问你,你就说,我去找老情人了。恩? 
啊?啊?我下巴掉了。就看娜姐笑了笑,把陈向阳塞上了车,跟我挥了挥手。 
等汽笛拉响了,我才找到下巴。摸了摸鼻子,摇摇头,苦笑了。看着绿色怪物喷着气一下一下地远去,我前所未有地想见他,想见到那个人。撒丫子就跑出了站台,在一众拥挤的人流中奋力挤出。然后上车场,取了车,呼啸一声就直奔医院。 
想见他。 
想见他。 
想见他。 
。。。。。。可扑进病房,床是空的。我愣了,有种不好的预感。发了半天呆,甚至还趴到床底下看了一眼,上厕所找,走廊,住院部,逐层找到了正在巡床的大夫。我一头的汗,急眼了,抓住他的听诊器吼:他人呢?他人呢?!!! 
恩?你是说21床?大夫定了定神,推开我:转院了,一大早就转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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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RL deraradio/playlis 。。。 e_…_By_Your_Side。rm 

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岔子,昨他还吆喝着,哎,那谁!捎瓶可乐!昨还能看见他那脸,那眼。。。。。。 
我站在空床旁边,一动不动地瞪着眼站着。 
心里和床上一样,一片空白。 
特护姐姐招呼新的病人进来,一个中风的老年人。她推着轮椅,看见我就一愣:你怎么还在这? 
我立刻看到了一丝希望:你一定知道他转哪去了吧?你知道吗? 
我猜错了,她不知道。登时泄了气,耷拉着脑袋。因为这段跟她搭手搭惯了,所以看见她吃力地要扶起老人,习惯成自然地就手帮她把人搭上了床。注射的时候也打了下手,完了还手脚麻利地把营养袋挂到了杆上。 
王炮,谢谢你啊。护士姐姐笑着。 
啊?以前都没谢,这会怎么谢了。我眨巴了几下眼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不是高力强。我被自己无意识的错觉给吓了一跳,怎么。。。。。。怎么精神这么不集中啊。 
我挥了挥手:回见,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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