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2-天唱-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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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十多年前我听日本“格莱”乐队的带子,那也算是日本顶尖的摇滚乐队,但我并不买账,认为整个儿一个乱七八糟,不是玩艺;还对朋友们说,这样搞音乐肯定不行。可后来怎么着?五六年前中国搞摇滚的差不多就都跟上去了。真应了谁说的:人家的昨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个别歌手也好,整个流行乐界也好,不能形成自己的风格就什么都不是。有了自己的风格,也才更有利于汲取人家的好东西。我原先是经常听港台流行乐的,也唱过不少他们的歌,罗大佑的、周华健的、童安格的,都唱过;现在我已很少听以至完全不听了不是因为他们不好,而是因为在风格上早已分道扬镳。
另一方面,对有助于自己的风格发展的,或在这方面对自己有所启示的歌手,我一直没有放松过关注。每次到国外,只要得便,就满世界地去找他们的带子或CD,包括总集:菲利·考林斯的、莱尼尔·里奇的……我自认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偏见。比如我反对“哈韩”,但乐于承认这些年韩国确实出了不少好歌手,乐于承认赵容碧的抒情性独标一帜,乐于承认他不但令我深受感动,而且令我大受教益。我唱过他的歌,也录过他的歌。
换个角度想,这几年国内流行乐之所以“哈日”、“哈韩”成风,也有一定的道理。这表明人家确实有自己的风格。问题在于你不能把人家的风格当成某种现成的东西来学,那样你就永远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区别只在于跟着谁的屁股,落后了多少年;反过来,以自己为本,不是把你所感受到的人家的风格作为一个结论,而是作为一种启示,一面反省自己的镜子,进而研究人家为什么会形成自己的风格,尤其是研究其中哪些因素有助于形成、强化、发扬自己的风格,那样情形就会大为不同。
艺术本来就没有先进、落后之分,而只有好坏、高低之分;而“好”的艺术、“高”的艺术,必定首先是有自己风格的艺术。我说“80年代这一批还是最棒的”,就是说他们是最有风格的。
第四部分修养是一种后天功夫
太多的失望,人就容易有自私的想法:当代流行乐往哪儿发展,怎么发展,跟你有什么关系?您呐,独门独院落,唱自己的就得。
记得黄永玉先生有一幅画,画上的猫头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这来象征我对当代流行乐坛的态度,真是再确切不过了。
可总也被那只睁着的眼睛折磨。有时耐着性子听一圈下来,不免就会想:这些人,真应该跟我学啊。尤其是在听所谓“新民歌”的时候:那么好的传统民歌,就这么被他们糟蹋了。
我不是说我有多么了不起,矬子里面拔将军吧。矬子将军再怎么矬也是个将军。他不会自己看不起自己,更不会去糟蹋音乐。
可话又说回来,真让他们来跟我学,我就会教吗?
也真是有一心向学的小歌手,而且为数不在其少,遗憾的是,直到现在还没有碰上真是块料而又真有缘分的。
态度不可谓不虔诚,不可谓不令人感动:你不答应教他就不走,还有躺在门口的。碰到这种情况怎么办?那就请进来吧。进来后先让他唱一首歌,然后我来评点。首先肯定热情和长处,接着指出缺陷或不足,最后提出建议,而我的建议往往是:先到一个比较正规的地方,扎扎实实打好基础。
这听起来有点像走程序,敷衍人,其实说的是实话,尤其是扎扎实实打好基础这一条。大多数想进入流行音乐圈的人都比较急功近利,都怀有一种短视的错觉,以为这行的歌手是吃“青春饭”的,经不起“磨”。有爹妈给的一副与众不同的嗓子,有点表演的才能,碰上一两首好歌,再碰上个好老师点拨点拨,这么七折腾八折腾,没准就成了。
总之是要走捷径。“捷径”意味着“最近的路”,但也意味着“最短的路”。你当然可以走,问题是很可能没走多远就已走到了头。
一位小歌手对我的副总说,你们公司腾格尔当老板,为什么不办一个学校?同样的唱法,为什么他的表现力就那么强?他的音域那么宽,一般的歌手八九度,最多十度,十一二度想都不敢想,而他就跟玩儿似的。为什么?教教我们嘛。
恭维话人人爱听,但再爱听我也不能坏了自己的章程。我的章程也简单,一是有较高的天资,二是有相当的修养。二者相得益彰,表现力就在其中了。
天资这玩艺儿弹性不大,有是福分,是潜力;没有,教也教不出。因此我更看重修养。一个歌手最终能走多远,更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的修养。
就修养是一种后天功夫而言,是可以教的;但就它是一种主动的意识和行为而言,又是不可教、只能学,或者说“学”胜于“教”的。
修养包括专业修养和专业外的人格、文化修养。专业修养是花,重在“修”,精益求精;人格、文化修养是水,重在“养”,广益求广。但无论是专业修养还是人格、文化修养,都需要扎实的基础,需要定力,需要两眼向内、持之以恒。
作为“过来人”,我这么说时可谓心情复杂,其中经验、反省、期待各占三分之一。
无需故作谦虚:在这个圈子里,至少就专业而言,我大概可以被归入基础最扎实、修养最好的之列。别的且不谈,内蒙艺校三年、中国音乐学院一年、天津音乐学院五年,前后九年的正规训练,从乐理到乐感,包括对音乐的理解,就是熏也熏出来了。和没有经过这种正规训练的歌手比,一个基本差异是,譬如,进录音棚录一首歌,我一般都是一遍过,半小时就完了;而大多数歌手却要好几个小时,有的甚至要两三天。再譬如舞台和行为风格,虽不能一概而论,但通常受过正规训练的很少对口型假唱,或演出时张牙舞爪、用食指戳着观众,更不会像XX在接受采访时那样,明明是瞎掰,却牛气十足,权威得了不得。修养在这里表现为:是否对音乐抱有必要的敬畏之心?
但另一方面,无论是在哪所院校,也无论当时攻哪门专业,我都不是个好学生,吊儿郎当、见异思迁,只随着自己的兴趣,不够珍惜,更谈不上刻苦。出来后基本也是这样。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想我会对自己要求更严一些,更全面一些。
问题是我现在也就这个模样了。古人言:取法乎上,仅得其中,这是从“学”的角度;那么反过来,从“教”的角度,是不是要求也应该高一点呢?
不是不可以教,而是能教出个什么来。如果最终也就是又多了一个腾格尔,那也没有什么意思,更不必说连这一点都不能保证了。
以中国之大,天资高的数不胜数;同样是以中国之大,从修养入手,善待自己天资的好苗子屈指可数。这就是我至今没有收徒的原因。内蒙有关方面也很关心我的“继承者”问题,曾特别严肃地找我谈过,我也一直特别留意着,但至少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特别上眼的。希望这是由于我孤陋寡闻,而不是由于我过于苛刻的缘故。
我真的想在条件成熟的时候办一所学校,并且首先服务于我的草原故乡。但许多事都是可遇不可求,现在,就先渗着吧。
第四部分生命成为生命的活的东西
我这么不断变换着角度,无非是想探讨“中国当代流行音乐应该向何处去”这样一个核心问题。其实,没有真谁有力量能正面回答这样的大问题,就是回答了也不算;但我可以谈一点自己的有关设想,这设想完全根据个人的经验和体会,但未必只对我个人有意义。
我设想能否把握住一种类似“线条”的元素谋求当代流行乐的发展?我觉得从传统上说,中国人乃至亚洲人,无论是在长相上、性格上、情感方式上,都倾向于细腻的东西、优美的东西、轻灵的东西、线条性的东西,审美上就更是如此。
相比之下,欧美人长得魁伟,性情热烈,审美上也更倾向于重量、体积、块面、节奏。
中国传统艺术成就最高、最具代表性的样式是书法,那就是门线条的艺术;传统山水画主要也是玩线条;中国的传统戏曲,尤其是被称为“国剧”的京剧,其主要的唱腔模式也可以说是一种“线条模式”:一个字,通常是结句末尾的那个字,往往被“咬”住唱半天,高低曲折,反复处理。过去不说“看戏”说“听戏”,听什么?就是听演员“耍腔”,听声音在那虚幻的空间中拉出的看不见的、虚虚实实的、意味无穷的线条。
假如你问我什么是最具代表性的当代中国流行乐,我会给你举出《草原之夜》。也是一个字被拉得挺长,以后才出现下一个字。拉的过程就是抒发、处理情感的过程,抒情性就出来了。这首歌之所以受到那么多人的喜爱,之所以被称为“东方小夜曲”,和它唱腔模式的“线条性”大有关系,决不是偶然的。
现在国内流行乐创作的一个重大缺陷就是,像电脑做音乐一样,一个音配一个字,或一个字配一个音。比如“我的眼里只有你”,一句词七个字,就配七个音:3232352,或4345463。这种做法慢唱还行,一快就不行了,字和音一个个蹦出来,就没有线条了。
像《草原之夜》那样以线条性见长的唱腔模式,在许多中国民歌中都能找到。蒙古长调就更突出了:往往两个词就唱一段,唱了两大段才唱了四句词,整个儿是在拉声音的线条。
音乐意义上的“线条”就是旋律。中国人、亚洲人,恐怕还是更喜欢旋律性的东西,旋律优美的东西。所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那绕来绕去的,就是线条,就是旋律。
当然词也很重要。词曲双绝,互相生发,那是很高的境界;但一般情况下,旋律好所占的比重显然更大。这就好比书法,真功夫并不由你写什么见出,而是由你的笔墨见出:气韵如何?布局如何?力度如何?虚实照应如何?都凝聚在线条里。
线条是真正中国的东西:是传统,也是潜在的接受场。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去开发,却非要搞那种电脑音乐呢?
当代作曲家中,张千一是深明其理的。我认为他是一个典型的东方作曲家。他写的《青藏高原》、《嫂子》,还有我唱的《成吉思汗》主题歌,都具有比较充分的线条性。可惜,这样的作曲家不能占据主导地位。
有那么几个歌唱家,都是“大腕”级的,他们不相信线条,他们相信力量并相互比力量。有钱呐。往往是这样的:一个大腕把曲子编成了,就问:上次某某的那个曲子,乐队、合唱队用了多少人?如果回答说用了四十个人,他就说,那好,我这次用八十个;如果回答说用了八十个,他就说,那好,我这次用一百六十个。就这么较劲。
音乐本身是否有生命力,并不取决于有多大的乐队多少人的合唱队,不在于大阵势、大排场、翻江倒海。那是搞运动,不是做音乐。一头死猪,你杀猪盆再大,开水再多,再怎么反复折腾,又有什么用?
我特别喜欢电影《日瓦格医生》中的那段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