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流浪-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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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无和尚拍一下恨天生的肩胛,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百事到头总是空,何必苦恼自己,跟老衲出家当和尚去吧!”
恨天生没答应,断然决然的道:“不!我好恨,要学艺,要报仇,不论天之涯,海之角,那怕千山万水,险阻重重,一定要找到冷面魔君贺通天,拜他为师。”
“姓贺的也许早已骨化躯灰,魂游九幽。”
“找不到贺通天,还可以去寻少林、武当、峨嵋以及日月宫。”
“明室败亡,满清入主中原,张献忠、李自成相继溃灭后,天下扰攘未定,武林群雄并起,少林、武当、峨嵋等名门大派,多采取闭关自守之策,日月宫更是一个极端神秘的组织,十九会白费力气,不得其门而入。”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到黄河心不死,纵然是希望渺茫,哪怕是绝路一条,也必须要闯一闯,试一试。”
言来慷慨激昂,豪情万丈,直听得一无和尚竖起了大拇指,连声称赞:“有志气,有志气,老衲只能说祝你好运,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再见!”
“再见!”
老和尚飘然而去,恨天生则步下好汉坡,重回到桃林居处。
唐诚、黑肚肠,等人早已奔走一空,院子里,只有春香、秋月与母亲残缺不全的尸体,仍然躺在原地未动。
血迹已干!
尸骨已寒!
他做梦也没料到,杀死母亲的凶手,居然是他生身的爹。
还有母亲的生身父亲!
他好恨,恨彻心脾,从头顶恨到脚跟。
恨黑肚肠,以及黑道上所有的人。
也恨神指唐诚,与唐家所有的人。
更痛不欲生,五内如焚,一进门便扑倒在母亲的遗体上,呼天抢地的哭起来。
哭干了眼泪!
哭哑了嗓子!
哭断了肠!
哭出了血!
从傍晚一直哭到第二天的黎明。
直至空际秃鹰飞舞,四周苍蝇聚集,方始意识到人死入土为 安。
找来几个工人,买了三副上好的棺木,将春香、秋月与母亲厚葬后,他才发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单单的剩下他孤苦伶汀的一个人了。
没有亲人!
没有朋友!
也没有钱!
跟一无和尚一样,他已经一无所有。
只有仇!
只有恨!
只有血债!
只有悲痛!
在母亲的坟前,他发下重誓!
要手刃唐诚!
掌劈黑肚肠!
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夜晚,怀着仇,带着恨,离开居住多年的桃林,投入不可知的未来。
未来是一个谜,是福?是祸?是败、是成?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更严重的是现实问题,为了厚葬亡母,用完了他们家所有的钱财,一出家门,便面临饿肚子的危机。
为了三餐温饱,只好自食其力,在客栈里当过小二,在餐馆内干过堂倌,在赌场里打过杂,在妓院里提过茶壶,甚至在饥寒交迫的情形下,曾沦为乞丐,做过小偷、扒手。
工作虽然卑贱,收获却十分丰硕,学到了许许多多在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恨天生变了,变得机伶慧黠,变得精灵鬼怪,学会了保护自己,也学会了征服他人。 对天下大事,武林大势,乃至江湖趣闻,更是了如指掌,尽管年岁尚幼,已是博学多闻的老江湖。
因而,唐诚与黑肚肠,虽然鹰犬四出,千方百计的想杀他捉他,都被他巧妙的避开躲过,履险为夷。
遗憾的是,虚掷数月时光,到现在为止,还不曾拜到师,学到艺,仅从一群不三不四的小混混那儿,学到几招花拳绣腿。
找不到贺通天。
寻不着日月宫。
少林寺他去过了,早已停收方外的记名弟子。
武当山也去过了,人家嫌他杀孽太重,闭门不纳。
现在,仅仅还剩下一个峨嵋派,是他唯一的希望。
已入川,正在西充县东南的凤凰山上放步疾行。
正行间,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座高大的坟墓,趋前一看,墓碑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大西国王张献忠之墓”。
墓旁另有一方石碑,上面的字如刀似箭:
天生万物以养人,
人无一善以报天。
杀杀杀杀杀杀杀!
正是张献忠当年亲笔所书的“七杀碑”。
七杀碑本来应该是竖立在成都的衙门外面,恨天生弄不懂为何会移来凤凰山的墓园旁,心想:“管它是怎么来的,听说张献忠杀人如麻,他手中的七杀刀锋利无比,人死之后,此刀风闻已随棺陪葬,何不将它起出,正好取唐老儿与黑煞神的项上人头。”
心意既决,正欲寻找一件适合的工具来挖坟掘墓,蓦见山下冒出两条人影来,瞬息之间便如怒矢狂镖般飞奔而至。
清一色的短打黑衣,獐头鼠目,凶眉恶眼,一望即知必系七十二舵的绿林人物。
一个红脸,使刀。
一个尖腮,用剑。
这二人似是张献忠的旧属,先深施一礼,然后那红脸大汉上上下下的打量一下恨天生,客客气气的道:“朋友可是小龙少舵主?”
恨天生一怔,镇静如恒的道:“我叫大毛。”
“姓黑?” “姓白。”
“不是我们黑总舵的公子?”
“你认为像吗?”
此刻的恨天生,风尘满面,疲备不堪,而且在仇恨与苦难的煎熬下,看上去显得成熟老练不少,二人又与他素不相,仅凭一张简陋的画像辨认,彼此互望一眼,同声道:“是有点不像,少舵主应该更清秀神气一些才对。”
尖腮大汉眉尖一挑,道:“小子,你是干什么的?”
恨天生随机应变的道:“打猎的。” ’“可曾见到一个年龄身材与你相仿的少年从此经过?”
“没有,只见到两只兔子。”
“两只免子?”
“喏,就在那儿,俺要打免子去了,失陪。”
真巧,本是一句骂人的话,碰巧在七杀碑的后面跑出两只免子来,恨天生顺理成章的狂追而去。
逃,是他近来学会的一项看家本领。
偷人家东西的时候需要逃。
抢人家食物的时候需要逃。
被人追杀的时候更需要逃。
脚底抹油,放步疾驰,虽然没追到免子,却将那两个魔崽子给甩掉了。 来到一个山沟里,狭窄崎岖的山沟。
猛然间,一阵轰隆隆的暴响过后,只见一侧悬崖之上,有人连续不断的推下来好几块大石头。
巨石撞在石壁上,立即裂成无数碎石,宛若暴雨似的洒下来。
来势好凶,似万马奔腾,只要被其中一块击中头部,保证会脑袋开花,一命呜呼。
幸好恨天生机伶,躲得快,及时躲进附近的一个洞穴去。
待石雨落尽,钻出洞穴,恨天生方要举步时,悬崖上的人已泻落在地,站在他面前。
是一个身着蓝衫,手握宝剑的青年。
恨天生忍下一口气,道:“借光,请让一步路。” 蓝衣青年却蛮横无礼:“不让!”
“刚才的石头是你推的?”
“对!”
“开什么玩笑,砸到脑袋是会死人的。”
“死了最好。”
“你是谁?怎么……”
“是唐家派我来的。”
“干什么?” “追杀你这个杂种、孽障。”
“你知道我是谁?”
“以前的小龙、宝宝,现在的恨天生。”
“错,错,区区在下叫白大毛,打猎的。”
“放屁,大爷已盯了你半个月,再换十个名字也没有用,况且唐老爷子有令,宁可错杀十个,不可放走一人。”
“好恶毒啊!。”
“同时,悬下重赏,愿以一万两银子买你的小命。”
话至此处时,突然拔剑在手,分心就刺。
好快,好狠,也好毒辣,彼此近在咫尺,就算恨天生是武林高手也不见得能躲得过。
果然,惨嗥声起,血如泉涌,命归离恨天。
亡命的人并非恨天生。
而是那个蓝衣青年。 是被黑肚肠的两名手下杀死的,二人分从两侧,各给了他一剑一刀,穿膛过肚而出,人已气绝,仍然架着未倒,手中的宝剑,距恨天生的肉仅三分不到。
“谢啦!谢啦!”
恨天生多一个字也不敢说,趁二人尚未拔出刀剑,转身就走,折入另一条山沟。
人倒霉的时候,当真喝凉水也会塞牙,误打误撞的,竟然踏上绝路,弯弯曲曲的才深入十来丈远,便被眼前之事吓得呆住了。
只见山势突变,两峰交抱,形成一个浑然天成的石拱门,上面写着三个斗大的字:“死亡谷”!
下边,两侧,各竖着一块碑。
左边的石碑书:“入谷者死!”四字。 右边的石碑书:“出谷者死!”四字。
向内望去,不远处,一字排开,摆着六具石棺。
真是怪事,若是死亡谷内有妖魔鬼怪,竖一块“入谷者死”的石碑也就够了,何须再加一块“出谷者死”?
同样的道理,如说谷内禁锢的有江洋大盗,盖世魔头,“出谷者死”即可,入谷当不至于惹来杀身之祸吧?
两块石碑,都是被人以“金刚指”法写上去的,一为颜字,一为柳体,笔法迥异,功力不同,显然是出自二人之手,越发使事情变得神秘诡异,扑朔迷离,把聪明的恨天生给搞糊涂了,想不通其中的奥妙。
正自百思不解,红脸、尖腮二大汉已衔尾追到。
红脸大汉一个箭步,抢到恨天生前面去,道:“傻蛋,放着现成的少舵主不做,干嘛偏偏要做流浪汉?”
尖腮大汉亦道:“是嘛,一回总舵就有荣华富贵可享,别再当唐家的活靶子,跟我们回去认祖归宗吧!”
恨天生怒目而视,一言不发。
脑子却没闲着,正在苦思脱身之计。
硬是不成,红脸大汉改用软功:“少舵主,求求你,帮帮忙吧,请不回少舵主回去,总舵主准会要我们的命。”
尖腮大汉也在旁边猛敲边鼓:“少舵主大人大量,大慈大悲,就成全我们一次,让我们立个大功吧!” 恨天生忽生一计,答非所问的道:“你们两个识不识字?”
红脸大汉道:“俺大字不识一个。”
尖腮大汉道:“咱们是个文盲。”
恨天生喜极而呼道:“那就好,那就好。”
红脸大汉听得一呆,道:“好什么?”
恨天生道:“没有什么,我的意思是说,难得两位如此恭谨诚敬,就跟着你们走吧!”
尖腮大汉简直喜出望外,伸手作势道:“少舵主请!”
恨天生指着死亡谷道:“两位先请,走这边。”
“尊卑有别,属下斗胆也不敢。”
“长幼有序,两位理当先行。”
“这……”
“这是命令!”
“是。”
“请!” 两个傻小子,不明究里,还以为是恨天生回心转意,真的要认祖归宗,让他俩立大功,当即兴冲冲的,迈开大步,跨进死亡谷。
死亡之谷,果然名不虚传,进没三步,便听见有人喝道:“趴下!” 接闻有怪异的声音划空而来。
话是从哪里发出的,他们不知道。
怪异的声音表示什么,同样莫名其妙。
恨天生只看到了结果,两名大汉的喉结上各插着一片树,十,真的已经趴下去,气绝身亡。
乖乖,飞花摘命,落叶索魂,这是高级功夫,神乎其技,恨天生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忘其所以的大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