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夜-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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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与人合谋害死其他人的?”听到此处,柳南庭已叹了口气。他记起之前柳淳看过来的那一眼,知道那个时候少年便已明白弋华是绝听不进旁人的辨驳的。且不说弋华,单是自己在发现顾海的尸体时,不也是未曾给他半点分辨的机会么?但听弋华怒叱道:“魔宫人行事妖邪,他假作……”“他才没有!”旁边苏音突然尖叫起来:“你凭啥这么说!你有啥证据?别以为你年纪大就可以随便胡说,丢不丢人呀!他根本啥都没做过,我一直跟着他的!你爱信不信!”她啐了一口,呼地转开脸去。
弋华怒极,喉咙里咯咯闷响着,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涨得一张老脸充血似的红。苏音根本理也不理他,一双眼只死死盯着对面那二人。柳南庭在旁看着苦笑不已,想要劝解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时听见述爷终于开声道:“当你说要来漠北,老奴便知终会有这么一天。”柳南庭不禁转头看去,只见那老人仍垂着目光,神情隐在满面刀削似的皱纹之中,看不真切。柳淳站在他对面,肩上的伤不知何时裂了开,细细的血沿着手臂缓慢滴落,他也没有理会,只冷森森地立着,一半的脸孔映着烛光,青得骇人。
“老奴不想少主来此,只是因为……”“只因这里是天露宫最最隐秘的源起之处吧!”柳淳突然接口道。述爷神色就是一变,抬眼看向少年。想是因触及脑中所想,弋华亦暂时敛了怒气,看向二人。“其所在之隐秘,唯有继承宫主之位者在接位当天方能得知?而我只是少主,还没有知道它的存在的权利吧!那么,阿爹呢?阿爹离开天露宫时,也只是少主的身分,他怎么竟会知道此处?”少年语速愈快,面上仍没有半点表情,漆黑的眼睛却在渐渐放亮。柳南庭在丈许外看清了他的眼神,几乎是逃一样地错开了目光。
悲伤愤怒绝望以及更多激烈的感情都在那双眼睛里翻腾着,令柳南庭以为他就要吼叫出来,却不想这一句句话问下去,竟愈发理智,只让人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意味来。柳南庭不觉皱紧了眉,看着那如罩了张面具的铁青的脸孔,不知怎地竟忽然想到了那个站在马车旁用力抹着脸的少年。他叹了口气。
“我原本只是猜测的,直到进了秘道看见那些烛台。我还记得幼时听您说过,这种连缀式的机关烛台是天露宫独有的式样。虽然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可我暂时也只能做此想了。不然该如何解释述爷您在此处的进退自如呢?”少年继续说着,空着的左手在身侧攥紧了拳。“述爷,其实您并非真的不想我来此,否则当我在街上喊出时,您也还是有法子将我带走的,是不是?还有此前的一路上,亦是如此吧?既是这样,您只消放手不管我便是了,却又花这些心思做什么?”
“阿淳……”述爷轻叹,向前伸出的手抬了一半又僵住。
“我原本不想知道!”少年冷然道:“您知道我的目的并不是这个。我也不在乎被他们指为杀人者,反正天露宫门下在他们眼里永远是恶的。可我不愿被人一直蒙在鼓里。述爷,我既已如您所愿到了此处,那请您如实告诉我,十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您所做的,又是为了什么?还有这里,又是怎样的源起之处?”
老人重重叹了口气,欲开口时,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我是不是,见过你?”却是苏音。女孩不知何时走到了两人跟前,正满脸迷惑地上下打量老人。
述爷目光微闪,展眉笑道:“是啊,见过的!十三年啦,你长大了!”
“十三年,前……”苏音忽地退了一步,慢慢伸出手指向老人,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唯有眼珠团团乱转,愈渐鼓起,竟似要挤出眼眶。述爷急喝道:“别想了!”女孩便似被震到般打了个哆嗦,老人的手指随即点中她的额头。女孩双眼一翻,就往后倒去。柳淳急伸手接住,发觉女孩竟浑身都在抖,不由怒喝道:“你干什么?”
述爷眼角猛地一抽,他慢慢退了半步,垂首道:“不是一句两句便能说得清的。若少主信得过老奴,就请随老奴进去吧,老奴会在路上与少主细述的!”他微侧过身,指着对面一条通道,道:“渊少主就在那里!”
柳淳深深盯了老人一眼,点头道:“好!”苏音这会儿也清醒了,却仍面带惧意,只管往他背后躲着。
述爷没有再多看他二人一眼,转身朝向丈许远外的弋柳二人,背对柳淳道:“不过要先请少主在此先调息片刻,待老奴了结他们,我们再走不迟!”也不待少年回应,拢过袍袖便朝二人攻去。
因着意于二人对话,弋华一直隐忍着未出手,这会儿见述爷语带轻视涌身来击,怒极反静。他手腕一翻,十数颗铁算珠便铁雨般迎向述爷,身形随即跃起,用手指了下不远处的柳淳二人,喝道:“柳南庭!”话音未落,已与述爷斗在一处。柳南庭自是明白老者的意思,依言奔出几步后却又猛地停住,回身朝述爷击去。
三人转眼斗在一处,真气鼓荡间,不算宽敞的空间更显逼仄。那二人想胜过述爷自是极难,而述爷想速速了结二人的愿望也全没可能实现,斗至酣时,弋华在错身之际猛然发现,那两个年轻人竟不知何时跑掉了。
就在三人交手的同时,苏音突然在柳淳耳边急促道:“咱们走!”她声音里有种莫名的紧张感,柳淳不由一愣,“去哪儿?”话刚出口,女孩就已拖着他往述爷刚刚指过的通路跑去。“里面!”
柳淳没有拒绝。虽然他本是要留下等着述爷的。
巨大繁复的石板阵在女孩的点指间通畅无比,两人越奔越快,甚至感觉到了风自耳边吹过。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霍然开朗,他们冲出了迷宫。眼前耸立着一座极其高大的石制门穹,其后又是漆黑的闪着点点星光的黑石曜洞道。
洞内极黑,脚步声的回音在四周空阔地响着。苏音不住脚的奔跑,或转折或直行,竟仿佛是对这里极其熟悉了,以至黑暗对她也全无影响。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突然停下来,道:“在这儿!”
黑暗里看不清她的神色,柳淳却能觉出她那双乌圆的眼睛正带着某种神秘的意味看着自己。他依言摸出火折点燃,在亮起的火光里,他看见墙边静静坐着一副裹着皮袍的骸骨,白森森的脸上两只黑洞洞的眼窝正无声无息地回望着他。
——这就是重渊?他的父亲?母亲柳南玉思念了十五年的男人?
柳淳猛地退了一步,僵硬地转头看向苏音。女孩也在看着他,乌圆剔透的眸子异乎寻常的安静——这不是父亲,又会是谁呢?她的眼睛这样问道。
柳淳看着她眼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慢慢转回身去。是的,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就是母亲到死都不忘叮嘱自己去寻找的人。他终于找到了,终于替母亲完成了这个纠缠了她半生的心愿!
那么,之后呢?
柳淳望着父亲的骨骸,突然打了个寒噤。内腑嘶嘶地疼痛起来,似是被一只手硬生生撕下块血肉去,空下来的地方便喷涌着空落落的痛楚。他按着胸口重重喘息,半晌后才勉强转过头去看向苏音,却发现女孩脸上竟满是泪水。她僵直地立在那儿,嘴唇剧烈抖动着,望着遗骸的眼中尽是恐惧。
柳淳吃了一惊,不禁伸手去拍她。“怎么了?”女孩神色一震,目光慢慢转回他脸上,定了定,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让我回去,我要回家!”她哭叫着,竟转身往来路冲了出去。
柳淳便怔了怔。眼看着她飞快跑进黑暗里,他想自己应该追去问个清楚。然而这念头闪了数闪,他却还是未踏出一步。耳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他重重透了口气,转身时却倏地听到一声尖叫。是苏音!他猛然转身就要冲出去,眼前黑暗里却已有个人影倏地飘至。来人用深陷在皱纹中的灰色的眼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将手中托着的女孩放在地上。
“述爷!”柳淳倒吸了口气,然后吃惊地看着老人走到重渊遗骨跟前,弓身礼道:“渊少主,老奴到底还是进来了!”他语调沉重,简单的一句话里似乎有着无限可能。柳淳死死盯着他,道:“什么意思?”
“就如少主猜得的,老奴确是第二次来到此处。而第一次,即是同渊少主一起。”述爷直起身来道,视线仍朝着重渊的遗骸。柳淳虽已猜到,但听到他亲口承认,却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不由皱了眉盯着老人。“那时渊少主偷偷来找我,问我可有什么法子能治好你的顽疾。阿淳也知道此处是天露宫极致的秘密,而渊少主却是天露宫的逆徒。我一度也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他。然而……”他停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然而?”柳淳皱了下眉。
老人却转了话头,道:“少主可知道,你的病并非真是一种病。那其实是渊少主自幼修习的一门古武术的遗力。这异术创于千年前,是专用于守秘的内功心法。其名唤作‘讳语’,分为‘执’‘持’与‘守’三支。当中‘执’一支便由咱们天露宫宫主一系传下,其要求习者终生不得娶妻生子,因这一支内劲过旺,定然会通过习练者血脉传至下一代,而初生婴儿气脉纤弱,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力道。渊少主明知这禁忌,却全不在乎!”老人长长叹了口气,看了眼听得目瞪口呆的少年,摇头苦笑道:“那个时候,他的脑子里除了南玉姑娘,大约是什么都装不进去了。更何况这禁忌千年来都未有过实证,你要他如何相信?”
老人的神情怆然而无奈。柳淳眼角微微一抽,下意识地抬手压紧胸膛,低声道:“阿娘说,我出生时,阿爹很是紧张。稳婆劝他在外面等,他根本不听,一意守在阿娘身旁……若他那时真的听了劝,我也就死了!也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了!”
“别胡说!”述爷倏地叱了一声。柳淳吓着了似地打了个哆嗦,努力敛定了神情,抬头平静道:“然后呢?”
老人目光闪闪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点点头,道:“然后我便告诉他,要想解‘执’术的遗力,就只有破解‘讳语’一途。‘讳语’是守秘之术,那么只要解开其所守之秘,‘讳语’的力量自然就解了。少主之前不是问过老奴,此处是什么所在么?”他说着,转身朝向洞道深处,续道:“此处并非如那些江湖人所说,是什么源起之处,然确是天露宫先祖所建。阿淳来此的路上可听说过一个千年古国的传闻?就说其亡国时曾在漠北山中留下了大笔的秘藏,其数目惊人,并拥有着改天变地的神奇力量。以至江湖中人不停寻找了近百年,也仍不罢休……”
“图南秘藏!”柳淳脱口呼道,“那难道不是传说?难道,难道,就在这里面?”他顺着老人目光向洞道深处望去,一时惊讶得说不下。
“不错。图南古国确是存在的,而这‘讳语’之术,守的就是这笔秘藏。”老人沉声道,“当年图南亡国之时,图南旺族将所有一切都藏在了这巨大秘道的某处,又于秘道外面布下阵法,并要咱们的先祖以那‘讳语’之术记下秘道及奇阵的破解之法,使三人分开修习,并代代传承下去,以守护这笔遗藏。虽然现在已无人知晓那秘藏中究竟有些什么,但据老奴所知,咱们天露宫建成之初期,倒是曾有过习者三人同往此处,以为宫中上下求得祖先之强大力量庇佑的说法,而后却不知因何原因未能继续,连那秘藏的内容也未能传下来!”
柳淳轻轻抽了口气,喃喃道:“若解开了‘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