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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第18章

小说: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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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家谱中我无处可去;我们困在车厢中,车子在堵塞的路上,路在滞留之境,我们被堵塞在自己的身体里。    
    那天折腾到午夜才确定你会被送上五楼B。难民营一样的集中病房,每一个躺在床上的病者都老迈都朽坏,他们呼吸以至空气都陈腐了。生命如此潮湿,寄生着各形各式莫名所以的蕈、蕨、瘤、菌、瘢、苔、霉、病。你来这里如回到老母亲的子宫;最初的胎,最后的冢;空骨埋尸的乱葬岗。我走了你休息吧,我转身但我记得你躺在四十三号床;记得你名字的马来文拼写,你的身份证号,你的没有意识的目光。    
    你死后第三天就是除夕,我一个人静静吃晚饭,白切鸡、黄瓜酸。医生说那是幻象。“哪来的饭菜,你被发现时已经四十八小时没饮食了。”哦,就在懒人椅上,我蜷缩着身体,其时你已被烧成灰烬,骨灰安放在三宝洞,无人进香。你都死了我还可以等待什么呢?医生,我好安静,安静是我承受这人世这人伦的方式:安静地上学放学,安静地上班下班;安静地体味性爱和欲望,安静地生和死。    
    报纸这么拼写死:M—A—U—T,死亡被念成客家话的“冇”。你终生一无所有。我去问米(编注:找灵媒),问米婆捉住我的手。你说你很辛苦你依然日日夜夜在呕。我差点要相信了,直到我看见手腕上被捏出来的瘀痕,忽然察觉只是一个骗局。如果你会捉住我的手,死前我们怎么会无言以对?死了连办你的丧事都有一份事不关己的陌生。但问米回来我还是给你烧了一只纸扎痰盂,我不相信老成精的问米婆,但我相信报应和轮回,怎么会有拍拍屁股就走人这么便宜。    
    我说,你的死有我的诅咒在里头,说时我已理了一个冬菇头。长长的刘海底下有一双近视眼,镜里凝视自己。死了母亲终于得到你,她在瓷像里笑得好温柔。抱歉哦我不会给你自由,记得余生你说过什么,你说不自由毋宁死。我把你们搅拌成一堆,在日本手工精绘的彩瓷里,母亲快乐地拥抱你爱抚你强吻你,她说天天要给你煮白切鸡。亲爱的我如此拥有了你的余生之后,我不会任你去游乐浪岛和马尔代夫,这个我不必去问米,我知道死了将比不死让你更难熬。    
    如果我有勇气,恐怕老早我就已经杀死你,而我怯懦和软弱;如果我还有更多一点点的勇气,或者也会陪你一同去死,新年前在医院的病床上,我梦见死和你的眼泪,我们在漆黑中抱头痛哭,谁也看不见谁的脸。事实上你死的那一瞬间我们很靠近,靠近得我不能不感觉陌生,因而别过脸。这样你就想离开,而果然真的离开,就在我们很靠近很靠近,几乎相依为命的一瞬。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小说(中)板间房(1)

    罗贵祥(香港)    
    以前没有电视的日子,佩佩和我只会听听音乐、看看身边的印刷品。我们两口子的家总是很宁静,又那样地与外边的世界隔开。我不能想像我们分开后,佩佩会立刻改变生活习惯,在她新的客厅里放上一台平面的大电视,还会安装有二百多条频道的e—cable。我想我应该要说服自己,那年夏天我参加那个比赛,我不会傻得是为了让佩佩在有线电视上看见我吧?    
    跟其他参赛者一样,我也不过是为了奖金和短暂的名气而来,我又何必拿佩佩作借口呢。但《板间房》的编导却不太愿意我们每一个人都这样说。    
    名与利当然很实际,三十刚出头的编导如是说,但你们试想想,现实其实是很复杂的,动机也不可能太单纯。我们是“真实电视”嘛,一定要呈现客观复杂的真实给观众看,这样才OK。请说出你们的心底话吧。    
    于是我便对他们说了我和佩佩的故事。每一次我要单独对着镜头说话时,他们在场边都会故意提起佩佩。你觉得,佩佩假如在收看,她会怎么想呢?戴长方形新潮眼镜的女助导最喜欢用这样的说话撩我。有次我刚错失了获得额外奖金的机会,肚子又饿着,我真的被她搞得眼泛泪光。我见到她眯眯地笑了。    
    每一个《板间房》的参赛者都为了很独特的理由而来。有人为了爱情,有人为了治病,有人为了历练、见识、找故事题材或者寻亲。我为了佩佩。但有参赛者真的只为了名利。可能他们样子生得市侩,他们如是说,编导就再没有追问下去,任由他们的说话播出。那个叫ET的说得最莫名其妙:我喜欢看野生纪录片,那些狮子老虎好威风、好厉害,尤其在捕猎的时候。想不到我也可以在纪录片里!好劲啊!我的森林就在这个录影厂里!    
    纪录片?这些参赛者连自己在什么节目里也搞不清楚。我可以想像之后那一个月我是跟哪些人住在一起了。是的,我们是“九男女”——五男四女困在一个由木板搭成的房子里,连续朝夕相处三十天。制片厂临时搭建的木房子只有一个客厅、两间睡房、一个厕所、一个厨房,用具设施都十分简陋。面容凌厉的女监制说,这全都是为了仿造板间房时代,一屋数伙人的挤逼特色。煮食器皿要用火水炉,厕所是蹲厕,没有电热水炉,厕纸也粗糙不堪。我们私底下都在说,其实电视台缺乏制作费,搭景也一切从简。但没有人敢公然投诉生活艰难,因为大家都知道,女监制必定发火,取消投诉者的参赛资格。    
    连这些也忍受不了——我想像着女监制扭曲的脸容、尖声的喝骂——怎可能回到板间房时代?怎样再唤起这一代人奋发图强的斗志?你们哪里有资格做别人的榜样?    
    刚过三十的编导好声好气地安慰我们,这个真人Show制作严谨,仿真度极高,我们做了详细的资料搜集,务求完整地重建当年板间房的所有特点。你们所睡的木板床与帆布床,我们花了许多时间才找到哩。这些全是古董!你们应该为有幸参与这个制作而感到自豪!    
    男的参赛者还要穿上当年的唐装衫裤,没有拉链与皮带,那些裤子十分阔大,要用绳子缚紧。不习惯穿着唐装的年轻人就经常出洋相,蹲厕时往往把半条裤子掉进厕坑内弄脏了,非常狼狈,这也是摄影机最爱捕捉的镜头。    
    没有错,整间房子内有数十部摄录机,连厕所里都有。有些公然放在我们面前,有些则是隐闭的。没有人告诉我们摄录机的正确数目,助导只说所有摄录机都配有夜视装置,即使我们关了灯,睡在床上,一样看得一清二楚。还有“数量极多的”(引自助导说话)的窃听器,可收录任何一个角落的声音。我们当然没有任何异议。怎会有异议呢?还恨不得哩。而且大家早签了合约,二十四小时,持续三十天,在网上直播。另外每天剪辑三十分钟精华片段,包括采访我们每日的感受,在e…cable娱乐台的黄金时段播出。    
    佩佩,你应该知道,我是很有把握胜出的。正因为我是当中年纪最大的参赛者,即使我也未经历过板间房年代,但我仍然记得童年时候祖母的讲述,亦有幸在小时候看过现在已没有人看的粤语长片DVD。我比他们任何一个,更明白什么是板间房,什么才是真正的板间房精神。我不介意他们叫我做“阿叔”,有些更恶劣地唤我作“阿伯”。这也无所谓。这样我看来毫无威胁,就没有人要尽快把我淘汰出局。佩佩,如果你每天都在看网上直播,你应该明白,我跟那些女子的语言调情,只是为了拉票,为了建立同盟。当然,我也想让你认识到我成熟的男性魅力,不是那班年轻小伙子能企及的。也好让你明白你的损失。    
    Janet便是其中一个最喜欢找我聊天的女参赛者。我们日渐密切的关系,令我们一致地投票把那个最讨厌的狂龙,最早淘汰出局。不瞒你,Janet是一个肤浅的女孩,根本不是闲聊的好对象。几个月后我在最新出版的回忆集里,依然坦率地这样描述Janet这女孩:尽管她体态撩人,经常把唐装的衫钮在胸口处解松,露出紧致的乳沟,但走近跟她说话,总觉得味同嚼蜡。是的,她不过是一个身材美好、衣着性感的蜡像人。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小说(中)板间房(2)

    小时候看白燕的DVD,已经惊叹往日板间房年代女人的丰盈身体,全不像今天女性的平坦瘦削。想不到《板间房》真的做了全面的调查,为了回塑过去,专挑身型较丰满的女参赛者,让她们包裹在小一个尺码的唐装衫裤下,为观众及我们男参赛者,带来历史的质感。    
    不要怪我,佩佩,我在回忆录里这样写,不过是为了迎合那个庸俗编辑的口味。你知我是个超女性主义的信徒。大学时代,我们一起选修Dr.Chan的Post…GenderStudies,大家都拿了A,你就应该相信我内在的诚意。    
    没办法,后来成了我好友的编导私下跟我说,没有噱头不成娱乐电视。况且那是个弱肉强食、彻底剥削别人,甚至出卖自己的年代。    
    你是指拍摄《板间房》的年代,还是真正板间房的年代?我问。    
    编导——其实那时他已不再做编导了——愣了一下。有分别吗?    
    起初,我们确实是分房睡的。佩佩,你记得这是你的主意吗?后来,大概一个星期后……你要明白,在板间房里,日子对我们已没有任何意义,我们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没有收音机,更没有人派报,观众对我们的投票取向我们完全不知道,大概可能没有七天那么久吧,我们便混熟了,也在监制的鼓励下。当然我们心知肚明这个比赛是关于男女欲孽的,便再没有执着要男的同睡一个房间,所有女的一定要睡另一个房间。不过是板间房,只有一块薄板之隔,睡这睡那、睡左睡右,或跟谁睡,会有分别吗?众多的摄录机已是我们的道德监察,最急色的狂龙也只是隔着衣服摸过小青的屁股一下罢了。    
    狂龙计算错误。观众当然喜欢看,但更爱站在道德的高位。    
    他成了第一个被淘汰的人。    
    我后来写回忆录,不纯是为了赚钱,我更想帮自己理解那一个月我是如何生活的,我是怎样在全城贪婪的眼睛下活过来的。我隐约觉得,但我没有在书里这样写,如果我能够搞清楚那三十天的意义,我便可以弄得懂我整个人生的意义。不是因为那三十天我过得最璀璨光辉,成了万人注视的大明星、大歌星,而是那一个月在一个象征人欲横流的封闭空间里,我度过了许多虚耗又没用的时光、不知为了什么目的而存在的光阴,那,那才是真实,那,那才是人生。所以我要感谢曾经与我勾心斗角的竞争者,也感谢曾投我一票或从没投我一票的观众,甚至感谢在网上聊天室骂我“死老鬼”的网友。因为你们让我知道什么是真实,什么是人生,无论是残酷还是温馨。我在序言中这样写。    
    玩担水游戏,雪碧跟我一组。雪碧先要撕破喉咙地大叫“楼下闩水喉”(板间房录影室当然没有楼下),让站得很远很远的人听见,我们的水喉才有水供应。我们要尽快把水盛满在木桶里,然后拿着盛满水的木桶飞奔往另一处,在限定时间内,哪一组运水最多,便算胜出。这种运水游戏必然令我们衣衫尽湿。男的,除了我,都是常常做健身锻炼的身型,个个肌肉暴现。女的参赛者因为一律不准佩戴胸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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