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02期-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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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诗歌的三种声音》
这是艾略特的一篇著名诗学论文,虽然它不像《传统与个人才能》那样被大量引用, 但它对我写作的“影响”并不比其诗歌和别的论文小。通过误读他对玄学派诗人的解读: 我开始在自己的写作中使用一种既不是作者,也不是文本当事人,更不是传统形而上全 知训戒者的“声音”来参与文本组织,参与同其它力量的对话——它常常被我放在文本 加引号的区位里。这已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引用、强调,也不应该形成对其它“声音”的挤 压、排斥;它只是几种声音中的一种,最好的状况下,它参与构成复调,并提示出生命和文 本的有限陛及其反抗。我想,这是我回应时代复杂性的一个小小手段:既要对称于我们置 身的广阔和混乱,更要忠贞于自己深切感知到的神秘精神谱系对自我当下的修正。在 《十首诗及其副本》和许多短诗中,我较频繁地使用了这种手法。
我所理解的诗歌传承
■ 王夫刚
在时光的流淌和命运的变迁中,诗意不是提纯,而是渗透,它蕴含着沧海桑田般的从容和释然。我们对天生的诗人心存爱戴,因为他们创造了诗歌的尺度。除了他们,其他的诗人似乎都要面临诗歌传承这个问题。阿根廷作家安东尼奥·波契亚说,你的口渴止于一杯水,而非一片海洋。但诗歌传承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而且,很多时候它的面孔并不清晰,也不需要清晰。这有点近似生活中的大地,我们走过的道路不过是大地上的一条条细小血管。我们离不开大地,但它不属于哪一个人。
20多年前,我的小学老师喜欢把课本中的古诗当作故事讲,两岸猿声,独钓寒江,飞流直下三千尺,诸如此类的情节(意境)画面般打开了我的诗歌之窗。感谢古代的诗篇,它们像记忆带我回到了我未曾经历过的年代,然后,遭遇语焉不详的诗意——在时光的流淌和命运的变迁中,诗意不是提纯,而是渗透,它蕴含着沧海桑田般的从容和释然。从妇孺皆知的古代诗篇中汲取营养,中国诗歌在大多数人身上烙下的痕迹同样在我这里得以重复。我想提及的家族事件是,1633年,我的七世祖先王钟仙去世,留下一部《钟仙遗稿》和一块墓碑,上面刻着:明末诗人王公钟仙之墓。我的这位诗人祖先帮助少年时期的我找到了“诗人”相对应的现实位置,并使我的诗歌梦想在一块墓碑的沉默中怀着对飞翔的渴望展开了奔跑。
生存的压力虽非写作的必然障碍,却曾经长时间地命令我置身于写作的边缘状态。这让我倍感苦恼、遗憾,同时也意识到,个体的一厢情愿是多么不经推敲。我写乡村、现实、爱情、命运,我知道这些毫无新意的词汇很难在我的笔下焕发出与众不同的光彩,但对朴素事物的眷恋和歌唱修正了生活在我内心世界的既有秩序,并使我有勇气从真诚、谦逊中获得适当的自信和有价值的判断力。我向继承的诗人表示敬意,向创造的诗人表示同样多的敬意,向在继承中创造的诗人表示全部的敬意,向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诗人表示不成敬意——当自由被视为随心所欲的时候,我将不加犹豫地去追赶戴着镣铐跳舞的队伍。
在我有限的不期而遇的阅读中,令我受益的当代中国诗人的作品很多,我所喜欢的当代中国诗人,也可以开出一个长长的名单。我钟爱的西方诗人则有彭斯、华兹华斯、惠特曼、弗罗斯特、聂鲁达、叶赛宁、米沃什等。具体地谈论从哪位诗人的作品中得到了什么并非我的初衷,很多时候,浮现在我脑海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委婉的、间接的轮廓,或者某种各取所需的秘密。但这已经足够了。他们的巨大身影构成了我写作道路上遥不可及的诗歌坐标。
在我看来,寻常诗人的健康境界,无非是读喜欢读的,写喜欢写的;寻常诗人的诗歌传承,可能是水到渠成,也可能是润物无声。如果您据此认为我对诗歌传承的理解是不可谈,不必谈,我不反对。因为个体的诗歌传承既不重要,也缺少广泛交流的必要。诗歌自有诗歌的命运,恢复一个时代的诗意,从来也永远不会仅由一首诗、一个诗人完成一隋况就是这样,过分自信的诗人不比自暴自弃的诗人好到哪里去,过分自信的诗篇,大抵一样。我们渴望被理解,先要学会理解;我们渴望被继承,先要学会继承,在这里我愿意用叶赛宁的诗句阐释一个被我们忽略已久的常识:这些年来我们都曾付出过爱/这就意味着/也有人爱过我们。
我的师承
■ 桑 克
这是幻象的水泉,汨汨喷涌,化身大千……我流连其中,不知归处。
我。只能面对我的世界。这个包括我的世界。我穷尽一生,是抵达它边缘的边缘还是抵达它核心的边缘?
我的老师,不止一个,仿佛我的生命。
我的老师是无限的,仿佛我的前一个生命,或者后一个。
它有时被称作星空,有时被称作水流,在夜晚的时候,它又被称作迷梦。
而在尘世之中,它有人的形容。我的三哥,我的先生。
那些活在纸页之中的人,那些悬浮在我七楼窗户之外的影子,那些和我交谈的披着墨色长衣的影子,它们有时化身为沉静的树木。
我可以罗列人类曲折而神奇的历史,那些在图书馆的灰尘中因咒语而沉睡的名字,那些在显示器的灰白荧光中闪烁的名字。
那些汉语中的名字,那些拉丁字母背后的生活。我的老师。
我的老师,我的生命的见证,仿佛上帝给予我的,而我给予的,比最渺小的还要渺小。
那么请让我显示这些人的痕迹给你——我的读者——我从未想念过你,但此刻我却呼唤你,并非我是孤寂的一个替身。请你理解我的残酷,请你理解一个人有他自己不能表达的奥秘。即使我把这奥秘的孤寂抄写一千零一次,或者复制成海量信息的褶皱山岭。
我的故乡、农场、树木和田野,我的孤寂的时间,教育我面对我的心,发现我的心。我原来是无心的。是阅读,是观察,让我发现了心的奥秘。我的三哥李树吉,我的引导者,在乡路,在田野,给我诗的启蒙。我的母亲寇女士,在灶间,在寒室,给我温暖的歌谣,给我……陶潜、王昌龄、李商隐、苏轼……这些幻觉水池的墙壁,挥发迷蒙而弯曲的光线,乳白之中带着浅灰。汉语的词,汉语的音乐,让我的身体快乐,虽然我并不了解这些经验的背后……有一种快乐来自词语——这是一个孩子的伟大发现。我写了最初的两千首诗。快乐的拼贴,生涩的拼贴。天真而甜蜜。我的贫穷而快乐的眼泪,因为分行的汉语,因为这些长我千岁的兄弟。我劳动,我贪睡,我饕餮,我在草垛上看闪烁星辰。我的生命渺小而辽阔,这辽阔,先发于诗。
崭新的形式出现在另一个姊妹——散文之中。朱自清、俞平伯、鲁迅……颓废,萧瑟, 晦涩,我爱它们,至今仍是,犹如我热爱干净的女子。分行者在他们之后现身,艾青、徐志 摩、朱湘……承重的美感,青春的血潮。我的哲学,黑格尔、贝克莱……我面对上铺的墙壁 洞穴,阅读我的哲学辞典,以避免洗澡的危险。我献身于哲学,仿佛之后我献身数学。数字 之美、逻辑之美,在推导演算之间,进发激烈的火焰。伽利略:数学是上帝用来书写宇宙的 文字。这行严肃而歪斜的钢笔字就描在16开作业本的白色封面。我在双杠和单杠之间贪 婪地嗅着奶油糖果的气息。还有正午三楼葱绿楼梯间的风。仿佛汉德克的诗:窗口打开了 我。我站在楼梯上,我的双手张开,头上仰,风越过窗户,越过绿漆的木门,越过我的浅绿 色军装,越过少年于连的心脏……
生活是美的,诗也是。我的老师在文字和血液之间。
那些复杂的名字来临。普希金、歌德、莱蒙托夫、泰戈尔……幽暗,疏落,清晰,改变心 的节奏。它不再是一分钟五下或七下,而是十三下,或者是十四下,或者更多,有时甚至变 短。比呼吸还短。那是截然不同的让人惊奇的异域之路。多年以后,我还庆幸:幸亏这时 出现,如果晚点,它们或会变成魔鬼。魔鬼:永远的陌生人。然而这是幻象的水泉,汨汨喷 涌,化身大干……我流连其中,不知归处。他们是查良铮或者冰心的面具——多年之后深 入拉金,我才大梦初醒。
流连依旧,只是姿势改变,我学会了飞行之术,学会了溶解:让水在热的作用下,变成 敏捷的氢,变成热烈的氧。
秋天开始真正的训练。我的大学。它在英文之中的一个语义是:典范。它的另外一个 语义恰好是它的反面:平常。这或许暗示了某种命运。我的世界豁然开朗。人类的一切。 萨特的存在主义、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美好而自由的八十年代。激动人心、热血沸腾 的八十年代。讨论、争论、阅读、讲座、社团、朗诵会……我的先生……任洪渊的诗歌蝴蝶, 王一川的美学音乐,蓝棣之的文学手术,刘晓波的批评炮弹……埃兹拉·庞德在郑敏的自 印蓝皮书中让我成为狂热而精致的意象主义的追随者。汉语兄弟则是沉郁的北岛和清新 的顾城。前者理性的观念,后者细腻的技巧,给我营养,也给我安慰。e·e·肯明斯、威廉斯、 庞德,经过我的整容而变成自足的汉语青年。还有雅姆、勒韦尔迪、潘·沃伦、荷尔德林构 成的文学盛宴。精湛的艾略特,他复杂而充满魅力的戏剧性把我变成“艾略特派”,直到 我逐渐成长为我自己。我安静,辽阔,沉醉……我的黑色的粗管钢笔……
我看见了黑暗。我看见了社会之雪,纷纷扬扬,犹如一场关于甄别能力的测验。我看 见了黑暗中的里尔克。忍耐。他成了年度的安慰之星。瓦雷里、魏尔伦、米沃什、博尔赫斯。 伤情。他们是最佳的黄色安全帽。俄苏白银时代的安慰,寒冷而坚硬的冬天。我没有死于 心碎,但我的人险些碎了,如我的兄弟戈麦。碎于一个失败,碎于第二十二条军规。我坐在 黑暗中浏览兄弟们的面孔,一张张飘过,带着辛酸而年轻的笑容。
隐居边城,继续沉寂。在书中,在叶芝、布罗茨基、斯特兰德、拉金、奥登、西密克、奥哈 拉的英文聚会之中。旅行。杜甫与奥登。我的理想。沃伦和帕斯捷尔纳克。我的水中倒 影。在胡适、冯至、梁宗岱的映照之中。我的隔世的温暖……我的老师沉在水下,仿佛美丽 的奥菲丽亚,充满力量,卷过尖石,制造旋涡,然而从水面看去,平坦得仿佛一面镜子。我, 只能面对我的世界。这个包括我的世界。我穷尽一生,是抵达它边缘的边缘还是抵达它核 心的边缘?
我站在一个黑暗或者无光的地方,三百六十度,不知道哪里是南,哪里是北,地上脚 印凌乱,没有一致的排列。我犹如一个创世者,但我同时还是一个迷惑者。我确定:消耗时 间——这是哲学的主题。我肆意妄为,但又小心翼翼。
我的老师,我的先生。在书本和生活之间拔河。谁是胜利者?
威廉·华莱士:自由!
我活着,我写诗
■ 沙 戈
像一个与诗坛剥离开来的灵魂,距离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