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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因为你不是西门子-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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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项目转来上海了。”他回头指了指角落里正在用餐的几个德国人。    
    我们总裁VonPierer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块巨大的恐龙化石,他说过,西门子庞大的身躯就像一只恐龙,多年前的恐龙随环境进化而灭绝了,但西门子绝不做恐龙。除了受经济形势和战争的影响有过几次回落外,在公司的150年历史中,发展一直比较平稳。谨慎的融资政策和不断的研发创新,使它避免了公司成长中的大起大落甚至灭顶之灾。在1958年世界销售额前100强的企业,到1994年只有32个企业还存在。    
    2004年快到了,公司在国际展览中心举办了Annualdinner,这是我进入独资公司后参加的第一个新年聚会。西门子是一个典型的多元化公司,自动化与控制、电力、交通、通信、医疗等14个业务集团的全球员工总数达到44万,而在中国就有近3万人。晚上,上海公司的同事们像虫卵一样,把大厅挤得水泄不通。


《因为你不是西门子 》 四小小少年,没有烦恼(3)

    司仪介绍了今年的业绩,我们在《财富》500强里排名第21,取得订单额313亿元。西门子还计划投资10亿人民币在北京望京建造123米高的西门子总部大楼。这些话对我产生了化学反应,我油然而生出一种崇高的员工自豪感。    
    Buffet开始了,我端着盘子去夹吃的。食物中西合璧,看上去还不错,我盛了几块熏三文鱼。这时候身边有人跟我打招呼,我转头去看,原来又是那个德国刻度杯。    
    “你也来啦。”我说。    
    “我叫Werner。”他和我握手。    
    “和我们的创始人一样。”我说。    
    “对啊,我沾了他的光。你不觉得他很了不起么?我爸爸以前就是为西门子服务的,我叫Werner;我一个弟弟叫Wilhelm,另一个叫Carl。”    
    Wilhelm和Carl都是西门子的弟弟,这家做爹妈的真不动脑筋。不过话说回来,做名人真好,不仅可以流芳百世,连名字也被人用来用去。我小时候也梦想过做名人,整天上电视,走在路上都有人献花。长大以后才知道名人不是那么好做的,能活成现在这样就不错了。    
    我磨刀不误砍柴功,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往盘子里夹东西,不一会儿盘子就装满了。回头一看他盘子还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他好像连说话都跟喝中药一样专心。    
    “我喜欢上海,生活很舒服。北京也很美,但是风沙太大了,我冬天在街上说话,满嘴都会是沙子。”Werner说。    
    我发现他说的每一个德文发音都清清楚楚的,很好听。德国的方言像中国一样多,如果一个巴伐利亚人和一个萨克森人交谈,那他们还需要找个翻译,就像北京人遇到广东人。我喜欢跟德语讲得标准、优美的人交谈。    
    “我们周末去酒吧喝酒,你愿意参加么?”他问我。    
    我当然想参加,我需要找块德国进口的磨刀石磨我的德语。    
    “你的分机多少?我到时候通知你。”他说。    
    我把号码告诉他,就回座位吃东西了。他这才开始往盘子里装吃的。    
    “跟我说说saiwengshima的故事吧。”Werner看着我。    
    他说的好像是拼音,可我没听懂。    
    “就是塞先生、他的马和儿子的故事。”他又念了一遍拼音。    
    我总算明白他说的是塞翁失马,德国人好像对我们的成语故事很感兴趣。读大学的时候我曾经想过,日后去德国读书,打工的最好就是做中文家教,每次外带讲一则成语故事,什么一日三秋、一箭双雕、一毛不拔,听着有趣时间过得快,还能展示我们泱泱中国文化。可惜我的德国梦只能下辈子继续做了。    
    我向Werner讲起了塞先生的故事,塞先生生活在中国古代的战国时期,他走失了一匹马,却说“说不定是好事呢”。果然过了一个月,走失的马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回了一群骏马。可他说“说不定是坏事呢”。果然没今天,塞先生的儿子骑这匹马出去玩,却摔断了腿,他却又说“说不定是好事呢”。果然不久,国家的敌人匈奴入侵,青年人都战死了,只有塞先生的儿子因为残疾,没上战场而活了下来。    
    我告诉他这个故事说明了所谓好与坏不是绝对的,是会互相转化的。比如他以前一直以为中国很穷很苦,中国人没衣服穿,可是偏偏把他派来了中国。来了中国一看,非但有衣服穿,还很好玩——坏事变成了好事;可他外派的时间太久,在德国的女朋友耐不住寂寞,跟别人跑了——好事变成了坏事;他发觉身边有个中国女孩可爱大方,于是找到了真爱——坏事还是变成了好事。    
    Werner恍然大悟地点头,我心想什么好事坏事都是拿来骗人的。说穿了生活就是一个谜,你永远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你,就像上半年看的一部AlPacino的电影《TheRecruit》,每十分钟颠覆一次剧情,真真假假好不热闹。真相只有在最后几分钟里才会揭晓。    
    星期天吃完晚饭,我和妈妈讨论春节去海南旅行。妈妈还没坐过飞机,我想用年终的奖金陪她去看海。    
    一个可怕的念头这时候闪过脑海。我再也顾不上喂狗了,将妈妈背起来,摇摇晃晃地回了家。    
    我把她在沙发上放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妈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膝盖疼,还是髋部疼?”    
    第二天,我请假陪妈妈去医院检查,专家门诊的号已经挂完了,我们只好挂了普通门诊。    
    我“哇”地一声哭出来。立刻又想起妈妈还在外面,随时都有可能进来,忙用手捂住嘴,拼命忍住眼泪。感觉就像把流出来的鼻涕重新吸回鼻子一样难受。    
    “没说不能治啊,可以通过手术换上人工关节,但费用很高。”    
    不知道是被我的孝心打动,还是本人的美色和眼泪激起了他的怜香惜玉之心,或者只不过想说服我们用最好的手术材料,以分得更多提成,专家非常耐心地向我讲解起关于手术的问题。    
    我一回家就上网找股骨头坏死的资料。不看则已,越看越惊心:骨坏死又称“不死的癌症”“骨科白血病”,目前对这种疾病的治疗仍属于全球医学界的一大难题。今天的专家说得没错,通过手术换上人工关节,是目前治疗晚期关节严重病变的惟一手段。但费用昂贵,而且人工股头骨的寿命是有限的,几年以后还必须进行翻修手术,费用不说,皮肉还要受苦。可如果为了省钱不开刀只进行保守治疗,妈妈不仅会终生残疾,还有可能出现并发症死亡。    
    想到“死亡”两个字,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董少逸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又出现在我眼前,我挥手将他赶走。我不要我惟一的亲人也变成这副模样!我一定要救妈妈!    
    可我哪儿去凑那么多钱?听专家的意思,手术最好能用进口的陶瓷股骨头和髋臼。可就算加上高亢留的4000欧元,也还是不够。姨妈会愿意帮我们,但她自己看病也要花钱,很可能自身难保;要不要去找韦丹呢?方亚洲有的是钱,但生意人是最现实的,韦丹已经成为他的囊中物,我对他不再有利用价值,他不一定会答应;我更不能去找高亢,他已经做得很漂亮了,分了手还留下那么多欧元,叫我怎么有脸再开口?    
    好啊,借不到钱,难道就让妈妈等死么?    
    其实,不是所有的门都封死的,最后还有一条路。


《因为你不是西门子 》 四小小少年,没有烦恼(4)

    第二天爸爸果然汇来六万块钱,我连同家里的储蓄,像搬砖头一样搬去医院,与昨天那位专家做了预约。妈妈当天就住院了。    
    全髋关节置换术是指:将已磨损破坏的关节面切除,然后像装牙套一样,植入正常平滑的关节面。一星期以后,专家为妈妈进行了手术。我在手术室外等了三个小时,妈妈终于被推了出来。专家朝我坚定地点了点头,说明手术顺利。    
    护士给妈妈打了针,她睡得很香。我在病房搭了个床,陪她过夜。妈妈轻微的鼾声现在听来特别亲切,它提醒我妈妈还在我身边,并没有离开这个世界。    
    第二天妈妈就醒了,一醒来就有气无力地问我手术花了多少钱。我没有把向爸爸要钱的事告诉她,骗她说换的是国产关节,很便宜。她忙问到底多便宜,我只好说所有的费用加起来两万多,这是我和专家事先商量好的答案。妈妈对金钱一贯敏感,我甚至怀疑:百年后万一她真的快不行了,我匆匆忙忙去外面买了寿衣回来,她也一定要先问多少钱?价钱合适后才会安心闭眼。    
    手术费宽了妈妈的心,她积极配合治疗。手术同意书上说老人的身体素质和抵抗能力都较差,手术后会有较高的并发症,所以护士每过两三个小时就过来测一次她的脉搏和血压,并观察伤口情况,以防感染。    
    我请了一星期休假,白天读报纸给她听,晚上就睡在病房里,我们的母女关系从来没有这么亲近过。妈妈的病情稳定,有过两次低烧,但很快就被抗生素压下去了。休假一结束,    
    我就去公司上班了。    
    手机响,我快乐地接听。却是医院打来的,妈妈被发现肺部感染,正在抢救室急救。    
    我只感到天旋地转,好像一下子被人从金贸88层推了下来。我查过资料:深部感染是一种灾难性的并发症,尤其老人体弱多病,很可能会感染后死亡。    
    我跌跌撞撞地赶到急救室门口,“抢救中”的标志亮着,妈妈还在里面抢救。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个医生走出来,门又关上了,妈妈没像上次一样被推出来。    
    “你是家属么?”她问我。    
    我拼命点头。    
    “跟我来。”她说。    
    我跟着她进了一间办公室,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打纸,写了几个字然后递给我。是妈妈的病危通知书。    
    我惊惶失措地拉住医生,“我上午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怎么深部感染事先没有发现任何体症?”    
    她说了些什么,但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满脑子都是妈妈的脸。妈妈病危了!她马上要和腊肠犬一样了。    
    我拿出手机,拨了号码。    
    和上次一样,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那是你们家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青文已经够苦的了,请你们放过他。”她说完就挂了。    
    我像行尸走肉一样回到急诊室门口,门随时会开,医生随时都会出来,说,你妈妈死了。接着我就看见妈妈的脸了,冰冷铁青,她怎么会是我的妈妈呢?我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孤儿?    
    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坐飞机只要飞机一抖,我跟着都会抖。我需要这时候有个男人在身边,握住我的手,陪我一起聆听上天的判决。我打了高亢的电话,他很快就到了。    
    我突然觉得人的大脑是妈妈大橱里的抽屉,记忆就像一封封信,总在那里。    
    爸爸每年春节前会雷打不动地往家里写封信,妈妈收到以后就放进抽屉里,从不打开,但也从不撕碎了扔掉。我没跟任何人说起过爸爸,包括韦丹和陈翎。他是我和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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