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田良悟]+越佐大桥+01-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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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痹流向全身,葛原的身体咚地向前倒下。是因为断掉的肋骨还是疼痛的内脏呢,些许鲜血从他口中溢出。
诚一没有俯视葛原的身体,只是看向隼人一方。
“我们……继续……”
他就这样离开集装箱,想要跟隼人拉开距离。却直接倒向了柏油路面。怎么看都全无招架之力。
“别勉强了。你大概连焦点都瞄不准了吧。”
听了这句话诚一没有给出回答,只是将枪口伸向前方。
焦点没那么歪斜。应该没有。但视线范围中有一半都异常黑暗。是眼球在痉挛吗,视线范围随着心跳似乎正偏向各个方向。
“我已经……没有可以逃去的地方了。就如你刚才所说。戌井隼人。逃到了这座城市,我以为,我以为自己能成为什么。在跟社会隔绝的这个城里,我以为自己能成为崭新的自己。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得到力量。然后,以为这就是对她的补偿。但是……我虽然报了仇,却没能补偿对她犯下的罪恶。结果我在这座城市也没能成为英雄!所以,所以我只能逃去其他地方啊!”
对他充满混乱的言语,隼人反而以冷淡的目光开口道。
“你别擅自决定什么补偿。就这么把错全部推给周围,这种撒娇耍赖的地方跟以前的我太像了。”
“告诉我!如果杀了你,如果在刚才你把我拉进去的世界杀了你!我,也能成为像你那样的人吗?在这个世界的至高点向下俯瞰!不管是人、过去、自己!全都能一笑了之吗!”
承受着他满载疯狂的目光,隼人冷静地说道。
“你啊,把我看成那种笨蛋了吗。有些悲哀啊,那样子。”
隼人想要说些什么而张开了口,却又这么闭住嘴。
经过短暂的沉默,隼人没有回答诚一的问题,反而说出奇怪的事。
“啊啊,是这首歌吗。从‘城’里听到的这首歌。”
正如隼人所说,桥上响起一个声音。
是蓝蓝电波的放送再开了吗,从人工岛方向传来歌声。像是要去听那首歌一样,隼人向诚一背后——人工岛方向仰视。
“别转移话题!”
“说实话,我很羡慕你。我现在——来到这个城后第一次,羡慕你到真的恨你的程度。啊啊,这是嫉妒吧。虽说有些难为情,我现在,在你身上感到的嫉妒已达到杀意的程度了。但是,我不会杀你。因为这违反了我对英雄的敬意。”
“你在……说什么?”
音乐渐渐变大声,以平时数倍的音量在岛中回响。
“我啊,在陷入绝望的时候,拥有一位英雄。不是在现实之中,明白吗?可恶,怎么回事啊这个,以音乐为背景也太有型了吧。是啊,也是啊,对主人公来说同伴是必不可少的呢。是那个广播大姐搞的鬼吗。”
诚一的手颤抖着举起枪,自己的意识却分散到了音乐上。
那音乐在哪里听过。但是,在哪里听过呢,为什么会记得呢——这个瞬间他没能想起。
“我和你唯一的不同点就是——你还有可能性。只要背后还有人在。……没有啊。对我来说除了电影里就没有了啊,可恶!”
听到眼眶湿润的隼人说出的话,诚一缓缓地回过头去。
然后,他想起了自己在哪里听过那首不断流淌在岛中的歌曲。
——这首歌是葛原手机的——
戌井隼人在这一瞬间懊恼得不得了。
至今为止不管经历多么危险的事,都绝对没能感受到的事。现在,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背后还残留着刚才爆炸时燃起的火焰,巨大人工岛的光亮和星星在更后方混杂其中。在各种光芒点亮的瓦砾堆前,那个男人站了起来。
男人确实站了起来。戌井隼人憧憬的人物,自己想成为的自己就站在那里。
就像出现在电影里一样,绝对不会认输的不死身男人。就像真正电影中的一幕,以主题曲为背景,保护着他要保护的东西——
——英雄,确实存在于此。
△ ▲
葛原坠入了梦境之中。尽管肋骨断了几根,他的意识从身体的痛楚中剥离开来。
梦开始了。映照在紧闭眼睑内侧的是,不愿想起的过去的光景。在废旧工厂的轮廓从一片朦胧中浮现起来的瞬间——
——这种梦,谁要做啊混蛋。
醒过来了。比起说是醒了,更像是凭自己的意志勉强让意识觉醒了。失去意识后仅仅过了五秒。葛原的眼睑猛地睁开了。从腹部到背部无比的疼痛感复苏了,连没有受到直接冲击的颈椎都开始隐隐作痛。
沉重的疼痛直击脑门正中,葛原静静地将双手撑在地上。想要让倒下的身体站起来而聚集着力量,全身的疼痛却像活物一样肆虐着。
在持续的痛苦中,他一边流着急汗一边拼命地站起来。他感到了腹内的异物。是折断的肋骨触碰到内脏或皮肤了吧。伴随着激痛,自己的存在不断出现在葛原脑中。
尽管如此,葛原还是没有放弃要站起来。
——差点做梦了。险些就看到。自己杀掉少女时的梦。来到这座岛之前常做的梦。
一开始浮现出的景象是自己扔掉枪,听到了实际上没有听到过的少女的惨叫声,少女满是鲜血的脸映在钢筋的倒影中。在那之后场景一定会转换,被杀的上司的尸体会出现在面前。不知为什么枪握在自己手中,就像是自己杀了上司一样,然后他伴随着嘶喊声醒过来。就是这种梦。
差不多也该看腻到一笑了之吧,那该有多好。但是,自从上司被杀的那天起,这个梦每晚都在不断地折磨着葛原。
像是要从什么东西旁边逃开似的,葛原来到了这座城市。为了舍弃自己的过去,走上忘记一切的人生。
不过,只是白费功夫。
逃到的这个城只不过是个死胡同。再也没有其他可以逃去的地方,噩梦很快就追上了葛原。
但是——某一天葛原想到。那是在狠揍招惹饭塚餐厅的家伙时,他接受了被编入自卫团这个组织——或者说,他的想法跟最初回答凯利的访谈时说的一样,也可能跟夕海的父母死去时告诉她的话一样。——结果在这个城里还是没有可以逃去的地方。首先,这是过去已经发生过的现实。从现实中无论怎么逃都逃不掉,而且这种行为本身就没意义。作为自卫团,有时作为个人持续工作以来,葛原开始这么考虑了。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但是,至少他自己如此相信。
如果没法逃避,就接受它。自己的过去和犯下的罪恶,还包括想要从这些东西身边逃开的弱小的自己——
——在接受一切的基础上,我——会一直反抗下去的。
面前的两个男人。隼人和诚一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枪指向对方的,为什么要为了毫无意义的杀戮而跃动着身体,葛原不知道。
——这种事不理解也没关系。也不准备去理解。就算知道了自己也做不到什么吧。只有这一点他觉得能明白。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男人们身上,背后流淌的歌曲都没能传入他耳中。
那是葛原很喜欢的歌。葛原小时候憧憬的、老套的电影英雄之歌。
那首歌像在祝福葛原的复活一般。
背后的路灯不断散发出比星星还要明亮的光辉,简直就像在赞美英雄的复活一般——
(插图)
△ ▲
擦掉嘴角流下的血,葛原静静地跟诚一对峙着。
——啊啊,肋骨好痛。
至少断掉了三根吧。呼吸时体内会发出嘎嘎吱吱的响声。喉咙深处有血的味道上涌,但总算没有妨碍呼吸。
确认了自己还能动,葛原对面前的青年怒目而视。
浮现在诚一眼中的是谁都能看出来的怯意。
“为什么……为什么要妨碍我!”
说着小孩子气的话,他把枪口改为指向背后的葛原。
“应该跟你没关系了吧?老老实实躺下吧。呐,葛原先生。还是说,你那么憎恨我吗?”
对诚一的疑问,葛原焦躁地给出回应。发声的时候腹部很痛,但他毫不在意地把气息挤出肺部。
“刚才不也说了。我的工作就是在我面前不让任何人死去。就这样而已。”
“葛原先生也明白的吧?呐?你也是,你也是逃到这座城市来的,应该明白我的心情吧?没错吧?”
他坏掉的心连自己在说什么都无法理解吧。只是,那只枪口还在冷静地捕捉着葛原的身体。
“为什么……没注意到?”
“哎?”
他不明所以,指向葛原的枪身再次开始在空中彷徨。
“你说过无能为力是罪恶。尽管如此,尽管如此为什么你没有注意到!”
枪声。
对一步一步走近的葛原,诚一沉默着扣下了扳机。
晃动的视点和手让准星偏掉了,子弹从葛原脸的右侧穿过。
“逃啊逃啊,不停地从社会、自己和过去中逃开,你还不明白吗?我只用了一次就注意到了,而你还没注意到吗?你说无能为力是一种罪恶?连赎罪都逃避的家伙也好意思说啊。”
如果是用惯的小型手枪,刚才那一发恐怕已经贯穿葛原的眉间了吧。但是,现在手中拿的是没用惯的大型手枪。
在两人的距离变得很近时,葛原突然跳了起来。以不像是断了肋骨般的气势,一口气缩短了跟诚一之间的距离。
像是要对他的动作做出反击,诚一将两手伸向前。直直地瞄准向葛原的鼻尖。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简直就像是慢动作一样,在诚一脑中香奈枝的脸投影在他手枪所指的葛原的脸上。然后他再次——为了逃避,扣下扳机。
在世界第一的大桥上,响起一发枪声。
硝烟散去,吞着唾沫旁观的隼人眼中看到的是——
“哦哦!”
隼人不由自主地发出声音。那是在脸正前方用手握住枪口的葛原,以及脖颈被他另一只手抓住的诚一的身影。
那只手里没有子弹。比起说是握住枪,更像是用手掌强行按住枪口,让弹道偏向了一边。
即便如此传递过去的冲击力也是很强的吧。葛原的手指向反方向扭曲着,肌肉撕裂,大量的血从手套中滴落。葛原还是毫不在意,用剩下的手指牢牢握住枪,把枪口移向自己背后。
不过,现在的诚一已经没有继续扣下扳机的力气了。
“咕……嘎哈……”
咽喉被抓住的诚一进入了呼吸困难的状态,无法动弹。
就算想要反抗,本来就是体力已被消耗的状态。这样下去他会被轻而易举地摔在地上吧。
但是,这时葛原出乎意料地将诚一放在地面上。然后,连咳嗽的闲暇都没有,他的领子就突然被葛原扯住了。
诚一被他以一只手撑起了全部体重,世界就这样大幅旋转。
被柔道一类的技巧扔出去的诚一的身体,背部撞在了柏油路面上。
诚一感受着身体破裂般的错觉,他听到自己脖子周围的骨头发出“噗噌”的声音。
“差不多给我注意到……逃避的前方,不存在什么力量啊!”
——不对——应该有力量的,那家伙,另一个我应该有那东西的——刚才互相厮杀时,我确实——确实————
没能回复葛原所说的话,诚一的意识完全被封闭在黑暗之中。
浮现在俯视的葛原眼中的,是愤怒还是怜悯,又或是别的东西——诚一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