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笔记-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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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上眼睛,我知道自己的末日已经到了。我已经不再想听下去了。她美丽的唇就像有毒的曼陀罗,她不停地在腐蚀我的信心,我实在无力支持下去了。
我刚刚从普的床上跳下来,他现在睡着了,翘着的棕色胡须在唇上微微颤抖。我就坐在他对面,写这些想说的话,你可能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这儿的状况吗?这事有两个月了,我坚持守在这里,因为我相信只要我留在这里一天,你就可以找到我,万一我离开了,就会和你断了音讯。
你现在是不是会以为我是为了留在这里才会在普的公寓里过夜呢?其实,普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件事,他也永远不会知道了,因为我写完了这封不会寄给你的信之后就真的要离开了,我的辞职报告已经批下来了。
到现在,我也不能完全相信这事是戴西做的,她是那么漂亮,那么温柔,我怎么可以相信她是这样的人呢?
知道同事们私下里说什么吗?他们都说我太傻,他们说戴西来就是为了挖公司墙角,直到把公司挖空了才会走,只有傻瓜才会跟她过不去。
他们说,这种事太正常了,你图什么呢?又不是你的钱。他们都说,你没有办法的,就是这样的社会,你自己改改吧。可是,我没有错,我真的没有错啊,难道对的都要向错的改吗?
是啊。我只是太累了,连守在这里等你也变得如此渺茫。其实你知道吗?刚才普亲吻着我的小腿时,电话铃响了,我听出来是你的声音,我也听见他在电话中提到我的名字,只是,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他一边跟你说话,一边掀开被子抚摸我的后背,我爬起身来抱住他,亲吻他的耳畔,为的只是把你的声音听得更清楚些。甚至,他和你讲话的时候,我吻了他的胡子,为了让他闭嘴,让你多讲两句。
知道吗?他挂了电话,用力将我压在身下时我放肆地狂笑起来,只有在这时候我才觉得自己真的是开心的因为只有这样才是正常的,对吗?没有人相信我是真的爱你的,没有人相信我可以为了你的眼神死去,他们只会相信我会为了你的钱追随在你左右。就像现在,没有人相信我是为了公司才把复印件交给了你,他们说公司利益是个空泛的概念,他们以为我想从中获得些什么好处,这才是正常的。
我又在轻轻地抚摸普,我要让他激动起来,我要让他狂吻我的身体,我要让他此时此刻,愿意为我死去因为,只有偷情中的激情,才是正常的。
现在你看见我了吗?我站在高高的窗台上,楼下的树木那么那么小,月亮靠我那么近,那么近,仿佛伸手可及,它的光彩柔和地洒在我身上,我的头发在银色的光泽中飘舞。
我会像天使一样飞到你身边的,流着纯洁的眼泪。
这个世界颠簸流离,我们的生命颠簸流离。但是,我们依然可以在流离中相约相见相爱相别。
你感觉到我的手了吗?我感觉到了你的大手,很温暖很温暖,在冬天的风中紧握住我的。
我在向你走去。
第四部分 戴西的故事第26节 秋波媚(1)
人山人海,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暗红色的光芒,流离。
刚刚进酒巴时,看见街口那个乞讨的妇人,穿着厚厚的棕色外套,扎了条围巾,上面的流苏脏得已经看不出颜色了。走过去的时候递给她一枚一元钱的硬币,她垂着眼睛说谢谢,声音很虚弱。
上次和简出去,简说,这些人都是骗子。她露出不屑的表情。我猜是这样的,她没有错,现在的乞丐大部分都是职业骗子,但现在的人都没什么不同的,都是职业骗子。
不知道简在不在,厅里挤满了同事,浮出一脸陌生的笑意和客套,我眼光先扫了一圈,没有她的影子。
她最近很不开心吧,刚刚被调离的时候,她躲在卫生间里哭了一个早上,然后请了三天的病假。那三天,我看见她房间一如往初的拉着窗帘,厚厚的窗帘把外面的空气都隔在了外面。一直没有亮起过灯光,但是保安说她从没有出过公司大门,那么她是一定在房间里的。
她还是太天真了些,我觉得。
是若的电话,手机在衣服口袋里拼命地嗡嗡做响,震得我的腰发麻,上面是若的名字。我又走出去,看见那个乞妇提着篮子无精打采地站在路口,灰灰的头发上缀了几道酒巴红色的招牌灯光。
若叫我到他的别墅去。他的女儿已经走了。我上车之前,又塞给那妇人一元钱。
我喜欢若调的酒,那酒尝起来淡淡的,但味道会很快钻到喉咙里,然后就在胸口疯狂地燃烧起来,这酒会让人浸在狂热高昂的情绪中的。若说,这酒就叫若。
他已经把酒调好了,坐在吧台上呷着酒听音乐。
我和若在德国就认识了,那时他在公司做生产经理,中国这家公司正在筹建。
我是先认识他女儿的,他的小女儿是我的学生,第一次踏进他家的大门,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在这样一家跨国公司担任如此重要的职务,而我,刚刚到这个国家一个多月,前途还是一片茫然,我甚至连自己明天是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每周两个晚上,我都坐在他家客厅里,钢琴美妙的音符从指尖流淌出来,他的小女儿已经十三岁了,除了撒娇斗气以外我看不出来她有什么特长,可是,她的命好,她有个富有的父亲为她安排一切,让她除了奶油冰淇淋的品质以外什么也无需关心。
这个女儿长得相当漂亮,就像一个金发碧眼的洋娃娃,她的父亲显然对她赋予了过多的溺爱,而她的母亲却让她饱受了遭人漠视的苦恼,于是她古怪任性的脾气可以随时随地发作。
没到她家里几次,我就注意到了这个男人对现存婚姻关系的不满与空虚,而且,多年婚姻的日子已经让他厌倦了,但是他却像全世界的所有不知足的男人一样,只渴望新鲜,并不想彻底改变。
他常常在我教琴的时候过来和女儿搭讪,他的太太却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在楼上写着什么,他说,他的太太是个专栏作家我想,是坐家。教了他女儿三个月,除了第一天的介绍以外,我只见过他太太一次。她轻飘飘地穿过走道,坐在花园里看雨,我看见她很年轻,很瘦长,一脸的苍白,披肩的红发,黑色的眼睛很大,闪着种幽幽的灵气,但她像鬼,不像人第一次看见简的时候,我就想起了她,简的眼睛和她很像,很聪敏,却很空洞的一双眼睛,我不喜欢这样的人,这样的人让人无法亲近。
那天雪下得很大,若看看外面的天色,说路不好走,你就住在客房吧。那天的雪的确很大,漫天漫地都被白色淹没了,已经十点了,天却如同黄昏般错落着粉灰的暗流,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若家住郊区,离最近的邻居开车也得二十分钟。
我坚持要离开,若或许也觉得我离开会比较方便,他答应开车送我到火车站。但是,事实上是,他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把我送回了和同学合租的小公寓。他下车时身上飘满了雪花,厚厚的红围巾也变成了如血的梅花图。
同学到斯图加特开会去了,我邀请他到楼上喝杯热咖啡暖暖身子,他答应了,我微笑着惶惶然,我在想,那咖啡炉到底是怎么用的。
那天晚上他就像个父亲,他亲手煮了咖啡倒给我,我们每人手捧着咖啡坐在沙发上,热气一点点渗到肌肤里面,冰冷得几近麻木的手指渐渐有了些暖意。他喝完咖啡就走了,临走时吻吻我的面颊,像和西洋人道别一样和我说再见,这是他第一次接近我,我觉得他的表现很像父亲,但我知道他和我都不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晚上,他打电话给我,问我想不想一个人住?他说他知道有个地方的公寓挺不错,租金也不算贵。我说想的,只是怕自己现在没有能力承担。他说没关系的,半个小时以后在楼下等我吧。
那天的雪已经小了许多,只有树上还会因为风吹的缘故散落些干燥得如同粉末的雪下来,地面上也已经清扫得只剩了湿湿亮亮的石头。我站在路灯下等着他,我身上还穿着那件在家做的鲜红色长大衣,我来的时候特意做了它,下摆宽宽大大的像夏日里飞舞的蝴蝶翅膀,颜色鲜亮炙人,还配了双黑色的长筒靴,我要穿着这一套散步到艾菲尔铁塔,逛遍梦幻般的巴黎。
他的白色轿车静静地滑到了我面前,他的脸真的有些苍老了,借着路灯我才仿佛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发现,他眼角的纹路清晰得就像白纸上的折痕。
那套公寓不算大,两间房间两个厅,布置得干净整齐,阳台也有一个房间大,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就可以看见这城市最大的公园,一片空旷的暗绿色和白色。它处的位置交通很方便,而且绕过了通用的楼梯,和邻居隔了一条很长很宽的走道,相当安静。
若问我喜欢吗?我说喜欢。若便拨了个电话,挂了电话后,他微笑着说,行了,租了。
是我主动吻他的颊的,然后我将手绕进他的脖子,将身体紧紧贴近他,绕住他,想让他窒息,我知道我所能得到的一切都需要代价,我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
我从来没有要求过若离婚,若也从不会提及他的婚姻,他像每个顾家的丈夫一样每天都回家过夜,家庭就像天色一样没有什么新鲜,除了风和日丽就是柔风细雨,偶尔的暴风雨雪,和哪个正常家庭都没有区别。
我在大大的阳台上种了太阳花,那种花很好生存,撒下种子就像野花一样遍地开花,红的,黄的,白的,粉的,小小的花朵倔强地铺满泥土。我常和若坐在凉椅上喝咖啡,他说他从没见过这些花,我告诉他说妈妈从小在我家院子里种满了这种花,妈妈去世的时候,我拔光了满院的太阳花,全部洒在了她坟前,第二年开春,她的坟四周就开出了让人欢喜的花。
第四部分 戴西的故事第27节 秋波媚(2)
若已经老了,他说他年轻时性格很火爆,但现在,我在他身上感觉到的都是温和。比如,他会在阳光灿烂的下午等着我,我们躺在湖边静静地说话,他有时会说叫我替他生个孩子,我说孩子价值不菲,他就再不言语了,只是浅淡的一笑。
我搬过去后不久就没再教他的女儿了,他说这样不好。我想也是这样,我的日子已经过得很安逸了,我不想在冒着风雨在外边流离,在哪儿生存都是这样,我可以在文化的外围,但绝不会在金钱的外围。梅就是那段时间和我认识的,他已经到德国很多年了,已经读到了博士,正在找工作,在朋友家里,我认识了他。
初夏是若的生日,他说他要和家人一起出动吃饭,他那经年不见阳光的太太也决定出去转一转。我说了句玩得开心,便郁郁地把电话挂了,那天,我弟弟刚打电话来说爸爸病危,但是我没钱飞回去。一个人在公园里,我觉得非常非常的孤独,那一瞬间,我有些后悔。
我打电话给梅,梅很快就出现在我的面前,面容显得有几分困倦,他说他在实验室里已经呆了十八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