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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烟花笔记-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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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羡梅是六天后给我打的电话,她回来应该已经很久了,却一直没有联系我。    
    我在一家茶座见到了她,这是我第一次去茶座,温暖的灯光和柔软的沙发,暗灰色的茶几,还有小姐们齐整别致的黄花连衣裙和绿色围裙都向我透露了一丝奇异的暧昧,我几乎睁不开眼睛了。    
    羡梅穿了件火红的上衣,长长的垂在大腿上,一条牛仔直筒裤宽松地勾勒出她腿上优美的线条来。她坐在角落的位置上小口地啜着一杯鲜红的茶水,看见我进来,漠无表情。    
    “怎么样了?”她给我也倒了一杯茶,客套地问了一句。


第二部分 如斯女人第13节 如斯女人(6)

    “一般般,没什么,就那样,你希望怎么样?”我一口气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答案都给了她,“没你想的开。”    
    她沉住了气,连眉毛也没扬一下,“随便吧,反正日子我不能替你过,更不会替刘炎过。”    
    我看着她如柳叶般的眉梢,“当然。”    
    她笑了笑,随即将目光调往窗外,我也看出去,对面是一家女士化妆品店,游溢着流彩,明亮的反射出嫩黄粉红和洁白的光芒来,身着白衬衫的小姐在店堂里走来走去,还有些女人正弯着腰在挑选什么,一个女人斜对着我们正照着一面小镜子涂口红,她选的颜色很艳丽,一不小心又抹到了嘴角外面,远远这样看着,像刚吃过一个婴儿淌出来的血一样。    
    羡梅望着她们突然开口了,“我大学时候就想过,女人为了什么化妆?很多人说是取悦于男人吧。但后来我想想又觉得不对,她们是靠着路过的人们的目光给自己添些自信,不管是男是女,或者,只是因为自己脸上多了些脂粉,就让她们相信了自己的容颜足以让人欢喜。和求偶时动物撒欢争斗开屏是为了吸引异性注意有些近似,只是她们更注重的是自己的感觉而已。”    
    她回过头来注视着我,“后来我就想,我不需要这些,因为我是出色的,哪怕别人都认为我不出色,但是相比别人,我更相信我自己。”她悠悠然地搅着茶水,“婚姻有时对女人来说,就像一层粉饼,她们以为价格高的粉饼涂在脸上就好看了些,但她们恐怕也明白,实际上,还是一样只能遮住雀斑、蝴蝶斑、青春痘,只是为了掩耳盗铃一样掩人耳目。价格高了就好些?我不知道。或者粉质好些,但能消除斑纹吗?反正也是消不掉的。”    
    “那你的婚姻是什么?”我强捺住怒火,努力用平静的语调问她。    
    “我想找条小溪,一辈子喝不完的清泉。但是,现在可乐比较容易找,所以,我曾经顺手拿了一瓶。”羡梅笑了笑,歪着脑袋俏皮地望着我,“对我来说,爱情或者婚姻都不是化妆品,是食品。”    
    “你的那个美国记者算什么?凉拌金针菇?”我知道羡梅喜欢吃凉拌金针菇,故意刺了她一下。    
    “如果他是的话,我就追到美国去。可惜他不是,”她摇摇头,唇畔浮起一丝嘲讽,“顶多也就是一杯美国花旗参。”    
    “你想通吃一切。”我毫不客气地回了她一句,“然后吃米饭。”    
    “为什么不呢?”羡梅小心翼翼地往茶里添了一小勺糖,随即又替我加了一勺她看上去对这种茶如何品味很熟悉,“总比每天吃的都不合口味,还觉得挺稀罕舍不得倒了强。”    
    羡梅是被一个高个子男人接走的,那个男人倚在摩托车边抽着烟,烟灰像草屑一样随风乱舞,黄色的运动衫在渐渐染成暖黄色的天空下分外的妩媚这个男人竟能同时拥有魁梧和妩媚,着实也是个奇迹。他耐心地把长长的腿翘在后座上,不时地将目光从车流中移向羡梅,淡薄地笑笑,然后再转过脸去。    
    羡梅临走时回头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笑笑,我看见她伸手搂住那个男人的腰,跳上了后座,摩托车上闪亮的红光卷起羡梅火花般腥红的衣服随着青灰的气体裹进了人潮,停在红灯前。羡梅染黄的头发在男人身后如同嬉戏的蝴蝶一样上下飘浮,他们凝成了路口妖艳的一点火苗通红中升腾起那男人身上的一片嫩黄。    
    我顺着大路朝下走,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渐近的羡梅,我看见她从包中掏出一块洁白的手绢向我招手,白色成了这团火焰上挣扎的一张白纸,高高地被羡梅的热情扬起,一会儿,距离又给热情降了降温,于是冷冷地熄灭了那点残存在身体的热度,停止了狰狞的飘扬。    
    羡梅约我喝茶的目的我百思不得其解,一边悠荡在路边我一边在想这件事,在两个小时的谈话中,我没有找到她一点点示弱的迹象,并且,她在这两小时中所说的话也是古里古怪让人不解其意。我不知道她约我出来到底想做什么?或者只是展示这个帅哥给我看?但他后座下给羡梅取头盔时我分明瞅见他顺手捞出来的是一个孩子用的小头盔很明显,这是个有孩子的男人,理所当然我就按羡梅的为人推出这么个结论:这是个已婚男人,也就是羡梅说的“有安全感的男人”。    
    她想向我展示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阴晦的,低迷的,卑鄙的,难道她希望引导我进入她的生活误区?当然,我真切地听明白了,她还是保留自己对我婚姻的看法,可她似乎没必要一再地重复这种论调首先,我对她的生活态度就感到怀疑,那很容易让我联想到堕落二字;第二,说起来总比做起来容易,羡梅有一份好工作,有单位给她分房子,而我则什么也没有,我能指望谁呢?这些都很现实,很现实,和我们盘着腿嗑瓜子聊通宵的日子完全不同的现实。    
    慢吞吞地一路走回家,夕阳把天空和大地都镶了一层粉粉的金黄色,就像女孩子眼睫毛上闪亮的金色扑粉一样,似乎总有些看不见的微粒不停地洒落在空气中,闻起来都是一股股浓浓的昏沉醉人的味道。    
    哥哥在楼下把我拦住了,双手插在口袋里,衣服松松地披在身上,金丝边眼镜使他看上去的确有几分斯文。我站住看着他,他的脸看上去很冷淡,不知道又想说什么。    
    “你又回这头猪家里来了,真没想到。”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要一笔钱,走。”他的话很绝断,神情有些不耐。    
    “谁还会要我?”    
    “这是你自己选的,没人要也比跟他强。”哥哥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你想了又想,有完没完?”    
    尴尬的沉默当中,哥哥舒了口气,拍拍我的肩,“妹妹,我不会害你的。你难道真的不觉得他给我们的家庭抹黑吗?我相信你没这么笨。”他的手又拨弄了一下我的头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难道我还不知道你吗?”他的语气轻柔极了,像有一片云雾从我耳边飘过了一样。    
    刘炎就在这时候拐进了这条路,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塑料袋滑稽地跳动着,还发出一声声零乱的咕咕声,他买了只老母鸡。    
    他看见哥哥时愣了一下,随即不自然地笑了笑,朝楼道口走去,哥哥被他谦逊的态度激起了锐气我知道是这样的,哥哥不敢惹事生非的,但刘炎经过他身边时他用鼻子极为不屑地哼了一声,“下等人!”    
    刘炎站住了,望了哥哥一眼,又转过脸毫不犹豫地走了,他手里的鸡不安稳地从塑料袋里露出了小小的脑袋,灵活地转动着颈子四处张望,喉咙里不时发出低低的咕咕声。    
    16.    
    “这是岳祥的地址和电话,他还没结婚呢。”爸爸扔给我一张纸,匆忙地出了门,”帮你妈妈干点活,你哥的女朋友今天要来。”    
    “哥哥的女朋友?”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打开那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深圳?他的企业在深圳吗?”    
    “有一家在深圳。”妈妈从一碗豆子中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望着我,“听说千万不在话下了,当初……”    
    我没有说话,妈妈还是在盯着我看,“打个电话问个好吧,不是好久没联系了吗?”    
    “他万一以为我听说他有钱又要追他呢?”我犹豫地问妈妈。    
    “难道他一个月拿八百的时候可以谈恋爱,现在反倒不可以了?”妈妈根本就没回答我的问题,她把桌子上的水擦拭掉,“别告诉他你结婚了。”    
    岳祥听起来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在说话时语气更为熟稔了,似乎不太考虑就脱口而出,没有一点生疏,倒好像这么多年都保持联系一样的亲切,妈妈听着我说话,眉眼都飞出了笑纹。    
    “怎么样?”    
    “有什么怎么样?就是说常联系呗,他也很忙,说叫我有空到他那里玩几天,费用他出。”    
    “果然出手大方了。”妈妈乐呵呵地把一碗豆子端起来,做出要到厨房的步态来,却一动也不动,”他下次回来的时候你去看看人家。”    
    哥哥的女朋友是在一家什么乐团里弹钢琴的,他的枕头边就放了一张她演出时的照片,穿着黑色吊带礼服,长长的裙裾像蛇一样瘫死在她的脚边这句话是哥哥自己说的,他对一切抛头露面的女人似乎都怀有些敌意,用他的话来说,赚地位是男人的事情,和女人不沾边,女人出门就是伤风败俗的开始。但可惜的是,他还是悻悻然地接受了这样的一位女友,有时,还笑逐颜开地像沾了便宜一样这也可以理解,显然他的女友上镜率比他多的多了,名气比他大,他的虚荣心还是不时地让他得意一下的。    
    但这个女人没能给我留下好印象,她几乎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弹过,连吃饭也没挪位子,爸爸妈妈无论怎么问话,给她挟菜,她的话都没超过十个字,“谢谢。”“没有。”“对啊。”“还好吧。”我只听见她金子般宝贵的几句箴言,而且一丝笑意也没展开过,冷冰冰的,看人时都是用眼梢飞快地荡上一眼,携着一股寒流一样的冻人。    
    她走后,哥哥的手指轻轻弹了下桌子,问爸爸,“没给你丢人吧?她爸爸妈妈都是国家一级演员,听她说,她爸爸马上要去欧洲开会呢,混得还不错。”    
    爸爸没抬头,“还行,比若若找的人强多了。”他显然没想到,这个女人打量他的眼光有点像他提起刘炎时的神情。    
    妈妈瞅了我一眼,眼里闪着一抹同情,连忙帮我说话,“岳祥今天叫若若到深圳去玩呢!”    
    “是吗?”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问,爸爸连报纸也放下了,“那可是个不错的人。”    
    他们三个相互瞅瞅,笑容可掬的样子就像是在找到了不错的儿媳之后,已经找到了个不错的女婿。    
    起风了。妈妈突然说。我朝窗口望过去:窗台上有株小小的兰花,淡绿色的叶瓣形状如同三角的匕首,只是,它显然娇弱了许多,它的重量让它只能随着风的舞蹈时不时地飘摇,枝叶悉悉地响着,一会儿向右伸出叶尖,一会儿又将身体伏向左边,画出一圈圈饱满的弧线来。    
    我突然意识自己的命运其实就是一朵小小的兰花,它会画一圈圈的弧线,那风间转出来的左右摇摆的弧线,那一闪而过什么也留不下的弧线这种软弱的犹疑,这种永不完满的弧度,只能纠缠住我的心……却永远不会影响风的世界。    
    我摸摸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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