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杀 作者:海桀-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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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像一条受了伤的小狗面对着手持棍棒的主人。
我借了别人的钱。
多少? 两千。对不起,我知道自己错了。这些都是以前借的,我没有钱还。他们找上门来,我怕给你惹事,所以躲了出去。现在他们来了,就在门外。
我知道求你没用,可我还是来了,我这就走,让他们随便处置我好了,大不了一死。儿子说完,并没有离去,他忽闪着那两只小狗般无辜的眼睛,伸长与冶洋一模一样的下巴,静静等着冶洋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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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在家里再一次住下了。
冶洋的家本来就是儿子的家,可对他们这一对敌视中的父子来说,家的概念是分裂的。冶洋对家的热情已是遥远了的梦中的一片天空,而儿子从没把他的家当成是家。
冶洋开始给他找工作,在经过几次失败后,终于在一家家具批发行找到一份不错的活。工作清闲,每天发货时,只要跟车清点数量,负责押运就行了,但公司不提供住所。
考虑到儿子的劣迹,冶洋与之约法三章。第一。如无特殊情况,晚上必须回家;第二,断绝与狐朋狗友的所有来往,重新做人;第三,禁止接触非法音像,补习文化,准备接受正规的职业培训。
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冶洋从银行取出最后一笔存款,想着怎样尽快回厂上班的事,不知不觉随着街上的人流走到了中心广场。
广场上近来养了不少鸽子,吸引了大量的游人。他很想买一包鸽食去凑凑热闹,可又感到无聊和孤独。那些刺激性的娱乐,他早已厌倦,也无心再去追逐女人。自从儿子来到身边,他就落在了双重的困境里,连酒馆都很少光顾了。而且日夜惊怵不安。就在这时,他迎面碰上了米虞的前夫安志意,便主动上前打招呼。他们离婚之前,虽说冶洋的角色很不光彩,但安志意从没给过他任何难堪。可这一次却大不相同,他对冶洋的伸手视而不见,对冶洋的招呼充耳不闻,只是叉开双腿站定了,冷冷地打量着冶洋,像是猎手面对无路可逃的猎物。
冶洋极不自然地干笑着。
听说你得了性病? 冶洋愕然。
你不是戴着墨镜在药店里买了性病克星吗? 是康复了还是恶化了? 冶洋恐惧起来,面部的肌肉跳动抽搐,嘴唇哆嗦不止。
你害怕了? 是怕艾滋病,还是怕我杀了你? 放心吧,我是不会杀你的,连生杨梅大疮的人都睡,我恶心! 冶洋的脸色经过了快速的三变,成了纸灰色。
我听说性病是一种时髦,好像是你说的,你说的时候我的前妻米虞也在场,你们的表情很丑陋。
你疯了? 冶洋抗议道。
我很清醒。
那你要干吗? 冶洋想要夺路了。
安志意一阵狂笑。
老子早想教训你了,你这条骚狗,无耻的懦夫! 拿出你勾引女人的勇气啊! 米虞呢? 你不是要和她结婚吗? 我听说你发誓要娶她,要给她幸福,怎么被她给甩了?是不是她忍受不了你的毒疮啊?怎么不回答? 要不要老子给你在太阳光里消消毒啊?说着,他猛地拽开了皮衣的按扣,露出了插在腰带上的五寸藏刀。
冶洋吓坏了,慌张后退,碰在了路边的广告牌上,被安志意一把揪住,雪亮的刀尖寒光一闪就顶向冶洋的心窝。惶恐中,冶洋下意识地伸手急挡对方握刀的手腕,同时用力架开胸前的另一只手,扭头就跑。
大街上响起一串尖利的刹车声,丧魂失魄的‘冶洋穿过大街,全速绕过十字路口,钻进一条小巷,拐入市场,然后穿过两条大街后,才确信脱离了危险。他觉得自己要死了,浑身酸软,心脏狂跳,胸腔闷痛,眼冒金星,瘫倒在街边的绿地上。
一小时后,他回到了家里。
儿子说,有一个人给你打电话十分钟一次,像是很急,我问他啥事,他不回答。
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随着儿子的话音,电话猛地一响,吓得他浑身一颤。他还没有从刚才的恐怖中摆脱出来,本能地惧怕这个电话,可是他又渴望接这个电话。
喂,是谁? 还能是谁!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报警了! 安志意一阵狂笑。
你报啊! 听着,你这条可怜的骚狗,我是不会杀你的,我怕脏了我的手,我要静静等待你的报应,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走着瞧好了……
几天后。冶洋和冯玉狭路相逢,两人一南一=IE 碰在了街面上。
冶洋惶惑地瞪着她说:你不是旅行结婚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结婚? 谁说我要结婚? 儿子啊,你不是对他说去旅行结婚了吗? 我结不结婚与你有什么关系? 冶洋被冲懵了,心想是啊,我这的确是狗拿耗子。
晚饭时,他问儿子:你妈真的是去旅行结婚了? 是啊,她是这么说的。
那么和你妈结婚的那个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
你们总见过面吧? 他长什么样? 什么口音? 个子多高? 至少你应该知道他姓什么吧?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妈的情人又不是一个,我怎么知道她和谁结婚?你要想知道的话,干吗不去问她!冶洋把电话打到了冯玉的单位里。她的直接上司,一个操北京口音的年轻人说:冯玉请假了。
是婚假吗? 什么荤嫁素嫁,你是谁? 冶洋结结巴巴,热汗淋漓,好不容易才解释清了和冯玉的关系。
那人不耐烦道: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都啥时候了,怎么还这么关心别人的隐私?冶洋哑然,他觉得自己特可笑,荒唐透顶!难道真是闲得没事干了? 真是吃饱了撑得慌了? 冶洋处在灾难临近前的惶恐里,动不动就噩梦连连,有时中午打会儿盹,也会被噩梦魇住,似乎空气中都充满了不祥的霉味儿。
他怕极了,打电话对米虞说:我现在糟透了,来看看我好吗? 米虞说:好的,可现在不行,至少要半年以后。
他说:那我肯定见不着你了,真的,昨晚我梦见自己的头发被雨水一缕缕卷走,像水草一样漂向河沟……
米虞握着话筒沉默良久说:这不像是梦,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不要把神经绷得那么紧,你不是喜欢野外吗? 最好出去旅游一趟,或者到郊县转转。
记住,无论在哪,我都为你祈祷。
放下电话,冶洋彻底绝望了。
米虞又一次拒绝了他,先是求婚,后是约会。
看来,她真的不再是他的情人了……可越是这样,他越想她,想着想着,竟觉着从来就没有拥有过这个叫米虞的女人,无论是她足够芬芳的肉体,还是她的柔情和心灵,他都不曾拥有过。过去的一切,全都如烟似雾。他甚至觉得从未和她做过爱,已经想不起独属于两人的做爱的情景,记不起她鲜嫩的肤色,潮红的面颊,颤动的胸乳,鲜润的器官,还有子宫的气昧……那高潮中的高潮,昏厥中的昏厥,淋漓中的淋漓,似乎所有的女人都一模一样……都像是高烧里的梦游,或者饥渴里的想象……似乎只有持续不断的重复,只有实实在在的触摸和验证,才能踏实,才能肯定……
冶洋踏上了南屏山的石阶,上了供游人休息的平台之后,沿一条灰白色的僻静小路,朝空寂的山林里走去。这个季节,林子的深处,应该是最清幽的地方。
约半小时之后,他气喘吁吁,总算到了想到的地方,这儿石崖陡峭,残雪凛凛,那些曾灿若金辉的枯叶已化作深褐的腐土,石崖上的苍苔也已成为阴暗的斑痕,看不到丝毫的生机和活气。但的确是放松的好地方。他在一片没有树荫积雪的草地上躺了下来。
一群寒鸦从山腰掠过。
这些寒鸦飞得很低,紧贴着树梢呼呼而来。
先是三两只、十来只,接着是几十只、几百只、数千只,形成了一条黑色的飘带,在他的头顶舞动起来。
冶洋一向讨厌乌鸦,视这鸟儿为不祥之物,每次看见都本能地躲避。这次也一样,他巴不得群鸦赶紧飞走。邪的是,鸦群先是飘若黑带,接着像是被疾风卷动,猛然在空中散开,旋舞成黑色的涡流。这涡流如龙卷风似的,越旋越大,越旋越急……可难以计数的鸦们仍从西边不断地向这儿汇聚,越来越多,遮天蔽日,哇哇的叫声像是瀑布的轰鸣,很快就宏大成了辉煌的交响乐。
冶洋先是惊愕、诧异,接着就恐惧起来。
他想往山上的寺院里跑,躲开这倏然而降的灾殃。然而,意外又发生了。寒鸦像是发现了天敌,又像是发现了美昧,顷刻间就雪片似的降落下来。树枝上,石头上,空地上顿时黑若蚁穴。冶洋头皮发炸,身重眼花,像是坠入了地狱,再也没了动弹的力气……感觉里,已经瘫软成瑟缩的一团,只等着被饥狂的乌鸦啄食成一副狰狞的骨架。
然而,他很快就从魔怔中还阳了。
他发现,数不尽数的乌鸦们像是根本就没有看见他,它们只是尽情地聚会,尽情地狂欢……有的蹦跳,有的歌唱,有的沉思,有的斗架,有的梳理着羽毛,有的卖弄风骚,树上、树下、空中到处都是追情逐伴的喧闹,搅得尘风阵阵,昏天黑地……
冶洋奇道,真见鬼,若不是身临其境,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情景。再看近在咫尺的鸦们,突然就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发现这些令人憎恶的乌鸦们不仅姿态万千,而且十分美丽。它们有的浑然如墨,有的亮若乌金,有的白爪雪喙,有的爪红如丹,还有的嘴若山椒……而它们的眼睛一律明亮耀人,头颈灵活,羽翼丰满,细观则看出幽幽的蓝色在毛端闪动,令人爱怜……
一股热流从丹田升起,冶洋的身上劲力陡增,自觉精气充盈,不由得站起身来。鸦们一阵躁动,聒噪之声尖厉刺耳,纷纷腾挪跳跃。一石激起千层浪。鸦们越飞越多,纷纷扬扬,混乱不堪,全都争先恐后跃向空中。头顶立刻就又成了黑色的旋涡,这旋涡越来越大、越来越厚、越来越急,顷刻就遮蔽了整个天空。冶洋似乎也被这黑色的旋流卷了起来,耳畔风声猎猎,万物萧瑟。待到眼前骤然明亮,鸦群已排成带状长阵,掠过逶迤的山梁。方才的情景恍惚如在梦中。
冶洋这是第二次看见如此庞大可怕的鸦阵。
第一次在知青队,是他采用强暴手段得到冯玉之后。当时,为了真正得到她的芳心,他尽其所能地巴结她,讨好她,把全部的激情和爱意都献给了她。他相信,如果当时冯玉要他的心。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剖出来献给她。后来,他带冯玉去了埋葬他处子情怀的湖边,在那片温暖柔软斜阳融融的草坡上,面对金色的沙浪和沉静的湖水,和冯玉一连狂交数次,雪耻了白诗诗留在他心灵深处的压抑和耻辱。就在他轻松下来,满足地搂抱着冯玉的肉体陶醉时,碧蓝的空中突然传来了由远而近的鸦鸣。
看啊! 赤裸的冯玉指着西方,大声叫道。
冶洋顺着她的手指立刻看到一队直冲他们飞来的乌鸦,鸦群排着长长的队伍掠过他们的头顶,呱呱地叫着在湖面上划了条弧线,飘向南方,在空中形成一条奇异的黑带。
两人全都看呆了。
天啊! 这是什么? 是野鸭吗? 不,是乌鸦。
冯玉大叫一声,扑向冶洋,紧紧搂着他颤抖起来。
冶洋大惊道:怎么了? 我怕。
怕什么,怕那些乌鸦? 那有什么可怕的,我倒觉得挺壮观,挺美。
可我怕。冯玉一边迅速穿衣服一边说:我从小就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