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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4077-叶浅予自传-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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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右斗争批臭了资产阶级,普及意味着无产阶级,提高意味着资产阶级。谁还敢提“提高”?在一片“普及”声中,陈沛沉思之后,突然唱起反调,说国家办高等教育,当然是培养“提高”人才,美院培养学生,当然也是为了“提高”。陈沛这么一说,全场为之震惊。有的同志仍坚持“普及”,说“反右斗争好不容易得来胜利,美院不为工农兵,难道为资产阶级”?问题一揭开,糊涂脑子突然清醒过来。《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不是有两句名言吗?“普及基础上的提高,提高指导下的普及”,普及为了提高,提高为了普及,下里巴人不能永远是下里巴人,也要向阳春白雪看齐呀。这二者应该是统一的。然而宁左勿右的思想已在人们头脑里占了上风,怎么拧也拧不过来。我们在教学中总是战战兢兢,惟恐太高太专,怕戴上“只专不红”的帽子。    
    反右以后,彩墨系恢复国画系的原名。    
    陈沛的独立思考,对我颇有影响,坚定了我自1956年以来探索中国画艺术特征的研究,从而认识到虚无主义和保守主义都是发展民族绘画的障碍,而虚无主义的影响在青年中尤为普遍,要巩固学生的专业思想,必须让学生充分认识民族绘画传统的优点和特点。在此思想基础上,鼓起勇气,钻了一阵画史、画论和画迹,对以下几个问题讲了课或写了文章:    
    1956年为《新观察》写了《中国画的艺术技巧》;    
    1956年在天津讲了《关于线描》;    
    1959年在北京国画院讲了《中国画的构图》;    
    1960年在国画系讲了《中国画的色彩》;    
    1961年在北京画院讲了《中国画的透视》;    
    1961年为《人民日报》写了《掌握全面和专攻一门》;    
    1962年在国画系讲了《中国人物画的基本功》。    
    以上这些研究,很粗略很肤浅,距离系统的中国画美学特征还很远,但是为引导青年正确认识祖国的绘画遗产是尽了力的。当然,也回答了某些嘲笑和曲解中国画的虚无主义者,告诉他们我们祖先的艺术成就多么丰富与深远。


师道与世道全国艺术教育会议

    1958年向党交心运动,交出了我那块搞创作的“自留地”。从那时起,坐班的时间多了,作画的时间少了,表面上安心做系的工作,骨子里教学与创作矛盾尖锐,有怨气,逢人便说我是个业余画家,只能在星期天作画。按理说,在美院当教师,当然是专业画家,怎能自称业余呢?这说明交出“自留地”是不甘心的。    
    普及与提高之争,虽经陈沛一语道破,高等院校培养提高人才是天经地义,然而“左”的普及思潮怎能一冲便冲垮?大跃进势头来得特别迅猛,正规课程都被冲,我两次带学生下乡,一次在永定河青白口,一次在河北省束鹿县南吕村。南吕村那次是1959年春节后,已是大跃进高潮,“三同”内容大不相同:同吃是和农民一起吃大食堂;同住是分男女和青年突出队睡大炕;同劳动是自由参加生产队干轻活。最后阶段在村子里画壁画,表扬新人新事,歌颂大跃进。“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豪言壮语,搞得人胡思乱想,反映在学生创作小品的内容,不是杜造神话,便是夸大现实。我画过一幅脚踩飞轮跨进共产主义的“六臂神农”,算得有创造性了,其实是套用敦煌壁画中的“如意轮观音”菩萨形像。这时我开始学写农民的顺口溜,在晚会上和农民同台朗诵,着实疯了一阵。可也有头脑清醒的时候,在南吕村看到一幅周思聪的创作小稿,画她在老乡家里病了,躺在床上,惊动了左邻右舍的老大娘小媳妇,给她送汤送吃,问寒问暖。我向同学指出,这才叫和农民打成一片,痛痒相关,什么老太太扭秧歌呀,同吃大锅饭呀,模范戴红花呀,芝麻大如瓜呀,都是表面文章,不算真正反映农民的精神面貌。    
    大跃进是搞普及搞得最欢的时期,学生在教室里坐不住了,老师也觉得基本训练不一定要那么多,只要多搞创作就能提高造型能力,这就是所谓“创作带习作”。我们不否定创作可以带动造型能力的提高,我以往就是在各种美术工作实践中逐渐提高造型能力的。可现在是办教育,不能按照这个方式去拉长学习的时间。“创作带造型”的思想,引出了把教室搬到农村或工厂的想法,认为只有这样,才和生活靠得更近,保证能杜绝资产阶级思想,保证能全心全意为工农兵服务。把教室搬到农村或工厂去的做法,自然而然会发展成把整座学校迁离城市,以保证培养出来的学生彻底工农化。“文化大革命”后期的整改阶段,不正是这样干的吗?据我所知,浙江美术学院把全院师生赶下乡去,在我老家桐庐县的一个山沟里建起了新校舍,可惜好景不长,空想的共产主义到底是空想,这股共产风刮得愈有劲,消失得也愈快。    
    大跃进的风刮过以后,大跃进中产生的浮夸艺术,变成历史陈迹,艺术教育战线于1961年在北京举行艺术教育会议,重新肯定基本功的重要性,分专业的必要性。    
    在这个会议上,国画小组着重讨论了人物、山水、花鸟分科的问题。主张分科的理由,认为这几年美术院校大力提倡人物画,人物基础较好,山水花鸟基础很差,不能满足社会对山水花鸟的需要,因此必须改变现行的着重培养人物画家的方针,加强山水花鸟画家的培养,使这两门人才不致中断。不主张分科的理由,认为专长一门是毕业后个人创作实践和社会供求所促成的结果,院校的任务只能给学生向专长发展的必要基础,不能走单打一的近路;但也看到这几年过于侧重人物基础,大大削弱了山水花鸟的比重,已经出现这两门专业后继无人的状况,同意适当削弱人物课,加强山水花鸟课,达到掌握全面,平衡发展。    
    讨论结果,责成各院校考虑自己的条件,提早分科,扭转山水花鸟后继无人的紧急状况。    
    我是不主张分科的,为了服从会议的决定,开始准备人物、山水、花鸟分科学习,先由在校的三年级试点分科,经动员后,由学生自愿选择专业。这一班共有学生19人,分科之后,计人物八人,由我和蒋兆和分别教,蒋兆和任科主任;山水七人,由李可染、宗其香教,宗其香任科主任;花鸟四人,由李苦禅、郭味蕖和田世光教,郭味蕖任科主任。1963年这班毕业,分配遇到困难:第一,必须照顾专业对口,如不对口,分科制度算不合实际;第二,全国范围用人单位可能去向,首先是教学单位,其次是创作单位,再其次是出版和工艺单位。我院人事部门虽然做了调查,只能求近,不能求远,北京国画院吸收了两名人物、两名山水……最后剩下两名花鸟,分配到湖南轻工部门,一个分配在湘绣厂,一个分配在工艺美校。1964年第二分科班毕业,分配情况我不清楚,据说比第一班困难些。正在此时,政治运动又来了,这次叫做“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以两个批示为纲,检查文艺战线的阶级斗争,整党内走资派,党外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也跑不了。系里积极分子把我1961年在广西、浙江画的速写画稿批了一通,还听说琉璃厂奉命不卖我的画了,为人民大会堂画的一幅画也退回来了,全国性的画展也排除了我的作品,非正式地给我戴上了“资产阶级画家”的帽子。陈沛成了美院最大的走资派,被打下乡去改造,美院背上了“黑色大染缸”的黑锅,全院师生被赶到邢台去搞“四清”,接着是“文化大革命”,“大特务叶浅予”的大字报满街贴,先住牛棚,后住监狱,长达十年。1975年我从监狱被放出来,还不能定案,交本单位监督劳动改造,1979年才正式平反,还要我当系主任。十年动乱,个人受罪,学院关门,豺狼当道,斯文扫地,全国人民遭难,不多说了。


师道与世道1980年教改方案

    长期以来,中央美术学院的教学路线,迂回曲折,循环反复,十年“文化大革命”,弄到关门大吉;加上“四人帮”的“批黑画”,把国画家打进十八层地狱。幸而“四人帮”及时垮台,给了我们一线生机。这番经历,算得多灾多难了。拨乱反正痛定思痛,应该冷静地思考,尊重客观实际,按照艺术规律进行教学。我一直认为,中国画教学中一个关键问题,    
    就是要什么样的“造型基础”的问题。本来,艺术和艺术教育的发展,是需要“百花齐放”的,然而长期以来,“素描是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之说,给中国画教学工作带来极大的困难,深感是戴在头上的“紧箍咒”。我回到国画系之际,“工农班”已届毕业,人物研究班刚招来,新一届正规班已读了一年,“左”的压力也已排除。在这样一个有利时机,我认为国画系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了。为了纠正长期以来重人物、轻山水花鸟的习惯势力,并排除“素描是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的“紧箍咒”,我于1980年提出一个教学试行方案,主要措施是两条:    
    第一条,按照以人物为主的习惯思想,把花鸟山水提到优先学习的地位。    
    第二条,以白描为主要的造型基础,写生与临摹并重,练形与练笔结合,打破长期以来练形练笔互相脱离、各自为政的局面;提倡在练形中练笔,练笔中练形。根据艺术教育的特点,反对灌输,提倡自学。规定一二年级星期六为自学时间,三四年级每周两个上午为自学时间。    
    此外,还实行教学班主任制,配备教师四人(班主任在内),助教一人,人物山水花鸟齐全,从一年级带到毕业。班主任负责安排全班课程,督促检查教学。    
    这个新方案经全系教师会议通过,于1980年秋季招第一班学生。这个班1984年毕业,毕业创作每人三件,包括人物、山水、花鸟,这是新方案规定的毕业创作要求,都做到了,但水平不高。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一条是这几年学生思想活跃,不太听老师的话;第二条是新方案不单设创作课,创作由专业教师带,加上农业政策改变以来,下乡实习遇到新情况,不能适应;第三条是“废素描”和“不以人物为主”的新措施,教师不能适应,甚至还有抵触。他们实际上在花鸟山水大单元中插了人物小单元,说是要保证人物造型能力。这是我们设计的新方案本身存在的问题,有待在实践中改正。    
    提出教学新方案之前,我对如何学习中国画的问题,作过多方面的思考,1979年我为《广州文艺》写过一篇文章,谈到中国人物画基本功问题。我认为,要学好中国人物画,在技术上应具备下列几个基本条件:1.透彻认识人体构造和运动的解剖知识;2.准确熟练地掌握比例、透视等视觉运动的规律;3.具有明确、肯定而富于变化的线描技能,画出人的精确生动的形象。这样的基本功叫做白描功夫。我国历代画家对白描作过长期实践,积累了丰富经验,他们以“骨法用笔”四个字概括中国画的造型基础。如果我们对白描下的功夫愈多愈深,造型能力就愈强。    
    有人问,素描不是已经成为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了吗?干吗还要另搞一套白描?不错,多数学校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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