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1-最蓝的眼睛-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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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茜、艾维、瓦兰丁、哈洛德家的男孩们、阿杰克斯的几个弟弟和杜威们(起码人们这样推测,因为之后始终没见到他们的尸体)全都死在那里了。巴克兰·里德先生幸免一死,还有帕特茜和她的两个儿子。没有走得太近才没滑下去或是胆小得不敢进入还没建好的隧道的十五到二十个人也死里逃生了。
整个这段时间夏德拉克一直站在那儿。他已经忘记了他的歌和他的绳子,只是高高地立在岸上摇啊摇啊,摇着他的牛铃。
一九六五到一九六五年情况要好多了。起码看起来如此。你要是去闹市区,就会看到黑人站在零售店铺的柜台后面售货,甚至还有人脖子上挂着钱柜钥匙,掌管现金。在初级中学里,有一名黑人教数学。年轻人身上有一种人人都认为的新面目,不过倒让奈尔想起杜威们,他们已经消逝得无影无踪了。她想,也许他们已经离开并在大地上撒下了种子,而在那些站在零售店里、脖子上挂着钱柜钥匙的年轻人身上又发芽生长了。
第五部分第73节:漂亮的男孩
这些年轻人是如此不同,与她记忆中的四十年前的年轻人的言谈举止太不一样了。
天啊,在一九二一年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些多么漂亮的小伙子啊!全世界似乎都因他们而绽开笑脸。他们的年龄在十三、十四、十五岁之间。天啊,他们多么美好啊。LP保尔·福利门和他的兄弟吉克,斯考特太太的一对双生子而阿杰克斯还有一大群弟弟。他们吊在顶楼的窗口上嬉戏,跨在疾驰而过的汽车栏板上运送煤炭,在梅德林进进出出,拜访着表兄弟姐妹,犁地,提水,懒洋洋地靠在教堂的台阶上,歪歪斜斜地在学校的操场上飞奔。太阳温暖着他们,月光在他们的脊背上滑落。上帝啊,一九二一年的时候,全世界到处都是漂亮的男孩子。
现在再也没有那样的小伙子了。一切都变了。甚至那时的妓女都要好些:粗鲁、肥胖,颧骨上有烙印,她们整天放声大笑,她们操着贱业,却不乏机智;还有那些躺在林中小屋里的寡妇们,拖着嗷嗷待哺的八个孩子却没有丈夫。眼下这些妓女和当年的相比,便显得苍白无味了。这些穿得花花绿绿的小东西总是处境尴尬,猥亵而又可耻。她们不知人间有〃羞耻〃二字。她们理应知道当年那些林中的银光闪闪的寡妇从餐桌上起身去接客时是窘得如同正在生产的牝马一样的。
老天爷,时光过得多快啊!她现在几乎再也不认得城里的什么人了。现在城里有了另一家养老院。似乎这镇子只是在不断为老年人盖养老院。他们每修一条路,就要盖一座养老院。你可能以为人们活得长了,其实只是因为老人送到那里去更早了。
奈尔还没到这家最近落成的养老院里面去过,可是在〃五号循环圈〃里已经轮到她去拜访那里住的几位老妇人了。牧师是经常定期拜访她们的,但〃圈子〃认为单独的私人拜访也挺不错。那地方只住着九个黑人老妇,就是原来的养老院中住过的那九个。不过那里白人老太太挺多。白人才不在乎把他们的老人赶出家门呢。黑人要是让老人走可就费事啦,即使某个上年纪的人无依无靠,别人也会进屋串门,扫地做饭。只有那些神志不清和不能自理的老人才会给送到养老院。除非像秀拉那样的人,她反正出于卑鄙的动机把夏娃送走了。确实,夏娃脑子有点傻乎乎的,但还不致坏到需要锁起来的程度。奈尔十分好奇地想见她。她对教堂真正称得上热衷还只是一年不到的事,那是因为孩子们都长大了,不需要她花那么多时间、费那么多脑筋了。自从裘德出走之后,二十五年来她一直把自己关在一个狭小的生活圈子里。她曾经有一度想重新结婚,可她带着三个孩子,没人肯要她,而且,她也不擅长保持一些男朋友。在战争时期,她曾和驻梅德林下游二十英里处一座军营中的一个军士保持过相当长的一段关系,可后来他奉命离开,一切也就化为为数不多的几封来信后来索性连信也没有了,然后还有过一个在旅馆中兑酒的。如今她已五十有五,对当年的种种已经很难想起了。
裘德离家之后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了前途将会是什么样子。她望着几个孩子,心里明白这就是生活的全部内容了。孩子将是她所了解的全部的爱。不过这种爱如同在炉灶上熬得太久的糖浆一样,端下来时全粘在了锅底下刮不下来,成了又硬又甜的一摊泥,只有一股气味。她的孩子们的嘴里很快就不记得她的奶头的滋味了,而几年以前,他们就已经开始把目光掠过她的面孔而去眺望头顶上的天空了。
与此同时,〃底层〃也已瓦解了。在战争期间挣到一些钱的人尽量往下搬,住到了山谷里,而白人也向河下游及对岸购买地皮,沿着两岸伸展出梅德林的两翼。再没有黑人住在〃底层〃的山顶上了。白人正在山顶上修建电视站的发射塔,而且还有谣传说要修什么高尔夫球场一类的东西。无论如何,山上的地皮现在可比过去值钱了,而那些战争一结束和五十年代搬下去的黑人哪怕心里愿意都再也没资格搬回来了。除去还有几家黑人挤在河湾处和〃木匠路〃边上一些没拆毁的房子里之外,在山上建住宅的只有白人了。从中可以看出,他们已经改变了主意,他们已经不再想占住河谷的地盘不放,而是一心要在有榆树环绕、可以鸟瞰河景的山巅建立家园了。黑人们呢,出于他们的种种新观念,似乎迫不及待地要靠近河谷,或离开小镇,而把山坡丢给感兴趣的随便什么人。这种变化实在令人伤心,因为〃底层〃一直是块挺不错的地方。这些年轻人嘴里振振有词地侈谈着什么居民区,可他们却把这山坡山顶统统留给了又可怜又守旧、冥顽不化但腰缠万贯的白人了。也许山上就从来不是什么居民区,而是那么一块地方。现在连一块地方也没有留下,有的只是一些彼此隔绝的住宅,安装着彼此隔绝的电视和彼此隔绝的电话,互相之间的交往越来越少了。
每当她下山进城时心里总是这么想。她成了最后一批步行的人,奈尔走在路边,身旁是疾驰而过的小汽车。尽管她的孩子都笑话她,她照旧是想去什么地方都靠自己的两条腿步行,只有天气不好时,才偶尔搭一下便车。
现在她径直穿过城里,走到最后才向左转,又沿着一条夹在绿树中的人行道踏上另一条乡间小路,走过比奇纳特公园的公墓。
当她来到〃桑内代尔〃养老院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天气有点凉意了。她一心想同那些老奶奶坐在一起促膝谈心,同时也歇歇脚。
接待台后坐着的一位红发姑娘给了她一张探视卡片并指给她通向一条走廊的门。门开着,走廊上有一小排门洞,看来就像她想像中的大学宿舍,门厅挺豪华够时髦的,可是她看房间里面都是空空的。到处都是耀眼的光线,要有一点阴影才好呢。从大厅数过来的第三个门上,有一个小小姓名牌,上面写着〃夏娃·匹斯〃。奈尔转动了一下门把手,同时在门上匆匆敲了几下,又竖起耳朵听了一听,才打开房门。
进屋之后她简直难以置信。夏娃坐在桌旁的黑色塑胶椅子上,看上去瘦小枯干极了,以往高大沉重的身躯不复存在了。原来挺漂亮的那条腿没穿袜子,光脚穿着一只拖鞋。奈尔真想大哭一场不是为夏娃的呆滞的乳白色眼睛或是她那软耷耷的嘴唇,而是为了那只脚:当年差不多有五十年是穿惯了鞋带新颖、样式精巧的皮鞋的那只骄傲的脚,如今却胡乱塞进一只粉色的毛巾拖鞋里。
〃晚安,匹斯小姐。我是奈尔·格林,我来看望你。你还记得我吧?〃
第五部分第74节:她还没死
夏娃作着熨衣服的样子,还梦想着楼梯井。其实她既没有熨斗也没有衣物,只是不停地用手捋着衣服的褶襞或是抚平衣服的皱褶,甚至当她意识到奈尔在问候她时也没停下这种吹毛求疵的动作。
〃你好。坐下吧。〃
〃谢谢你。〃奈尔在小床边上坐下,〃你这房间挺漂亮,真是挺不错的房间呢,匹斯小姐。〃
〃你今天吃了什么好东西了吗?〃
〃夫人,您说什么?〃
〃吃了什么炒杂碎吗?再回想一下。〃
〃没有,夫人。〃
〃没有?嗯,你以后会得病的。〃
〃可是我真的没吃炒杂碎。〃
〃你以为我跑了这么远的路到这里来就为了听你告诉我这个吗?我不能常去拜访谁。你应该尊敬老人。〃
〃可是,匹斯小姐,是我在拜访你呀。这是你的房间啊。〃奈尔满脸堆笑地说。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奈尔·格林。〃
〃威利·赖特的女儿?〃
〃嗯,对啦。这回你想起来了。这样就好了,匹斯小姐。您记得我和我的父亲。〃
〃告诉我你是怎么杀害那个小男孩的。〃
〃什么?什么小男孩?〃
〃就是你扔进河里的那个小男孩。我得到了橘子。你是怎么把他弄到河里去的?〃
〃我从来没把什么小男孩扔到河里。那是秀拉干的。〃
〃你也罢,秀拉也罢。又有什么区别?你当时在场。你眼瞅着发生了那件事,对不对?要是我,我绝不会看一眼的。〃
〃你弄混了,匹斯小姐。我是奈尔,秀拉早已死啦。〃
〃水里冷死了。火可是热乎乎的。你怎么把他弄进水里?〃夏娃把食指吮湿,试了试〃熨斗〃的温度。
〃谁告诉你这些胡话的?匹斯小姐?谁对你讲的?你为什么对我当面说谎?〃
〃我得到了橘子。我不喝那种糟糕的橘汁。他们往里边加了什么东西。〃
〃你为什么一心要弄清楚像是我干的?〃
夏娃手中不再熨什么,抬眼看着奈尔。到这时那双眼睛才第一次露出清醒的目光。
〃你认为我有罪吗?〃奈尔悄声说。
夏娃也悄声回答:〃还有谁比你自己更清楚呢?〃
〃我想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奈尔迫使自己正常地讲话。
〃'李子'。宝贝儿'李子'。他告诉我的。〃夏娃发出一阵轻脆的咯咯笑声像是个女孩。
〃我现在该走了,匹斯小姐。〃奈尔站起身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弄不明白你都说了些什么。〃
〃太像了。你们俩,你们之间从来都没什么区别。想吃点橘子吗?吃橘子对你来说比吃炒杂碎好。秀拉!我得到橘子啦。〃
奈尔匆匆地走向大厅,夏娃还在后边叫着她:〃秀拉!〃奈尔今天无法再去探望别的老妇人了。这一位已经让她受不了了。她把探视卡还给值班的小姐,回避着对方惊奇的目光。
外面起了风,她把外衣系紧。最上边的纽扣不见了,她只好用手捂着喉咙。她的脑子出现了一片空白,往日的记忆渗了进来。
秀拉站在河岸上,身穿一件紫白相间的衣裙,她手拉着〃小鸡〃转呀转呀。他的笑声,接着是一松手,最后是河水迅速地没了他的头顶。看着秀拉甩着那小男孩一圈又一圈,然后他给抛进水里,当时她有何感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