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1-最蓝的眼睛-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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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整整两小时天都遮黑了;而且她们也习惯了自然界的种种过分现象太热啦、太冷啦、太旱啦、大雨成灾啦但是,他们仍然心怀恐惧地看着一种微小的物象变成他们生命的主宰,迫使他们屈从它的意志。
他们虽然心里害怕,对于这样一个令人压抑的怪物象,或者按他们的说法,这种〃邪恶的日子〃,却采取了一种近乎欢迎的宽容态度。他们觉得,这种邪恶是应该避免的;当然,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其害,也应采取一些预防措施。但是,他们竟任其泛滥,听其发展,而不想方设法去改变它、消灭它,或是防止它再次发生。其实,他们对人类的态度也是这样。
被局外人看做懒散、邋遢,或者甚至是慷慨大度的习性,实际上都是对任何不良势力的正统合法的一味承认。他们不相信医生能够治病对他们来讲,也从来没有人这样尝试过。他们不相信死亡只是偶然的他们反倒认为生命可能是偶然的,而死亡却是必然的。他们不相信大自然从来都是扭曲的只是觉得令人不便。瘟疫和旱灾同春天的应时而至一样〃自然〃。要是牛奶能够凝结,老天爷也就知道知更鸟会降落在此。邪恶的目的在于让人死里逃生,于是他们决心(他们自己并不觉察已经下定这种决心)从洪水中、从白人那里、从肺病、饥荒和无知中侥幸求生。他们对愤怒深有体会,但却不懂得绝望,而他们并不向造罪者投掷石头,正如同他们不会自寻短见一样那样有失他们的身份。
秀拉从辛辛那提的快车上下来,就踩进了知更鸟的屎粪中,开始跋涉上山到〃底层〃去。她的一身衣着打扮,任谁看了都会认为实在像个电影演员:一身黑衣缀着粉红和黄色百日草图案的绉呢衣裙,脖子上缠着狐尾,头上戴着一顶黑毡帽,面网斜斜地垂下遮住一只眼睛。右手挎着一个黑钱包,上面是缀着珠子的金属扣;左手提着一个红色的旅行皮箱,小巧玲珑得令人百看不厌包括曾经到过罗马的市长夫人和音乐教师在内,谁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东西。
她沿着〃木匠路〃拾级而上,脚下那双与晚礼服相配的浅口无带舞鞋的高跟和鞋帮上沾着干鸟粪。她的身影吸引了别人的目光:县政府门前石凳上坐着的老头们,往人行道上泼水的家庭妇女们,还有回家吃午饭走在路上的高中学生们。等她到了〃底层〃,她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开,黑人们纷纷来到他们的前廊或窗边。有些人跟她打招呼,有的人跟她点头,但多数人只是远远地打量着她。一个小男孩朝她跑过来,说:〃帮您拿一下箱子吧,夫人?〃秀拉还没来得及回答,小孩的母亲已经喊他:〃约翰,你给我回来。〃
在夏娃的宅院里,走道上有四只死知更鸟。秀拉停住脚步,用脚尖把它们踢进了旁边的草丛。
夏娃两眼瞅着秀拉,那目光和当年波依波依一个子儿没给她留下就出走之后又回来时的目光相差无几。她坐在轮椅上,背后便是她曾经跳出去的窗户(现在全用木板钉死了),当时大火烧着了她梳理过的女儿的头发。当秀拉打开门时,她抬起眼皮说道:〃我早该想到那些鸟总意味着什么。你的外套呢?〃
秀拉往夏娃的床上一躺,回答道:〃我的东西跟着就到。〃
〃但愿如此吧。那小小的毛茸茸的尾巴对你没什么用,就跟狐狸戴它差不多。〃
〃你要是十年没见到某个人,难道连句'哈啰'都不说吗?〃
〃要是那人让别人知道他一向在哪儿和什么时候回来,别人会为他准备好一切的。要是那人没这么做要是他只是突然出现,就像那他只好凑合着别挑剔别人的态度吧。〃
〃你这一向可好啊,老妈妈?〃
〃混一天算一天吧。谢谢你好心问我。你想要什么的时候,脑子倒转得挺快的。当你需要有点变化或者……〃
〃别对我讲你给过我多少,老妈妈,也别提我欠你多少这类的话。〃
〃噢?不许我提这个?〃
〃好吧,说吧。〃秀拉耸了耸肩,一转身趴到了床上,把臀部对着夏娃。
〃你进门还没十秒钟就已经找碴儿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老妈妈。〃
〃哼,可别信口开河,吃不了兜着走。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你该有小宝宝了。那样你就安心了。〃
〃我不想造就什么人。我只想造就我自己。〃
〃自私啊。还没有哪个女人到处游逛、无事可干而没有男人。〃
〃你就是这样嘛。〃
〃那不是心甘情愿的。〃
〃妈妈也是。〃
〃不是心甘情愿的,我说过啦。你打算就你一个人过日子这不对。你需要……我来告诉你,你需要什么。〃
秀拉一屁股坐起来说:〃我需要你闭上你的嘴。〃
〃还没人跟我这样说话哪。还没人……〃
〃这个人就这么说。就因为你不幸轧断自己一条腿,你就以为你有权利用那条瘸腿想踢谁就踢谁吗?〃
〃谁说的我轧断了自己的腿?〃
〃哼,你把腿放到火车底下来赚保险金。〃
〃住口,你这撒谎的俏妞!〃
〃我就是要说。〃
〃《圣经》上说,要敬你的父母,上帝赐给你在这土地上生存的日子就会长久。〃
〃妈妈准是已经把那段给跳过去了。她活的日子可不长。〃
〃让你嘴上长疮化脓!上帝会给你颜色看的!〃
〃哪个上帝?是那个瞅着你烧死'李子'的吗?〃
〃别跟我扯放火的事。你眼瞅着你自己的妈妈烧死。你这条疯狗!你才该烧死呢!〃
〃可我不会的。听懂没有?我不会的。这屋里还有火吗?我来点!〃
〃地狱之火是用不着点的,它已经在你身体里烧起来了……〃
〃管它什么玩艺儿在我心中燃烧,那是我自己的事!〃
〃阿门!〃
〃我要把这镇子撕成两半,让你来不及扑灭就把镇上的一切烧光。〃
〃骄傲会让人栽跟头的。〃
〃我管它什么栽跟头?〃
〃作孽呀!〃
第五部分第58节:呆头呆脑
〃你把你的生命卖了每月二十三块钱。〃
〃你把你的生命扔掉了。〃
〃我扔掉的是我的。〃
〃有一天你会需要它的。〃
〃可是不需要你。我永远不会需要你。你知道为什么吗?也许哪一天夜里,在你坐在小车里打着瞌睡打苍蝇、咽吐沫的时候,我会悄悄爬上楼来,提着煤油,然后天晓得你也许会比他们烧得都旺呢。〃
因此,从那天起夏娃老是锁着自己的屋门。不过这也没用。四月里,来了两个男人抬着一副担架,她甚至没来得及梳一梳头,他们就用一块帆布把她捆起来了。
当巴克兰·里德先生数数时,他看到夏娃被抬走了,只惊得大张着嘴合不拢,而秀拉手里却攥着一些表格靠墙站着,在表格下角,就在写着〃监护人〃字样的上面,她非常仔细认真地写上了〃秀拉·梅·匹斯小姐〃。
只有奈尔一个人注意到了鸟儿飞走之后的那个五月份的不同一般之处。星期六夜间总有一种光辉,一种似乎是绿色的、让雨湿透的闪光(是让新装的街灯照亮的);而下午总有一种带有冰饮料和撒满水仙花般色彩的柠檬黄光泽。这种光泽在她孩子们的湿润的面孔上和他们那流水般圆润的嗓音中显示出来。连她自己的身体也回避不了这种魔力。她会坐在地板上缝纫,就像她过去作姑娘时那样,把两条腿盘在身子下面或是随着脑子里出现的曲调跳一点舞。在充满阳光的惬意的日子和天际泛着紫色的黄昏里,〃柏油孩子〃在祈祷时高唱《和我常在》,他的睫毛被泪水浸湿,他的侧影因悔恨而有气无力地映在绘有圣马太像的墙壁上。奈尔聆听着,感动得脸上浮起微笑。她朝着从窗外射进来的、触及他的悲痛的纯粹的爱而微笑,因为那整个场面看起来实在让人赏心悦目。
虽然只有她一个人感受到了这种魔力,但她并不觉得奇怪。她心里明白这一切全是由于秀拉回到〃底层〃而出现的。她的老朋友已经回家来了,就像是去掉白内瘴之后,又能使用眼睛来看东西了。秀拉。是秀拉使她欢笑,是秀拉使她用新眼光看旧事物,有秀拉在身边,她感到自己聪明了,文雅了,而且还有一点自惭。她曾和秀拉一起度过了过去的岁月,如今又可以和秀拉不断分享所见所闻了。和秀拉谈话始终是一种自言自语。她在秀拉面前从来不是呆头呆脑的,可是除了秀拉之外还有第二个人吗?在秀拉看来,机能不全只不过是一种物质,一种个性,而不是什么缺陷,可是除了秀拉之外还有第二个人吗?又有谁能超出她和秀拉之间那种既好玩又一致的和谐呢?秀拉从不争强斗胜;她只是帮助别人去确定自己。有秀拉在场的时候,别人似乎把自己的音量都扩大了、提高了。而其中最突出的一点是重新具备了幽默。有秀拉在,她可以不必去开灯,只凭脚下嘎吱嘎吱的响声就知道孩子们把白糖撒在了地上;她也能忘掉起居室窗帘上的泪水。甚至她奈尔对裘德的爱,那种多年来一直在她心上不断织着灰网的爱,都变成一种明亮而舒适的感情,在她们夫妻同床时表现为一种顽皮嬉笑。
秀拉在一个下午走来看望奈尔。她迈着那种从容不迫的大步子,穿着一件平平常常的黄色衣裙那副打扮就像当年她母亲汉娜身穿那件过分宽松的睡衣裙一样,衣物只是遮身蔽体,不必去考虑什么合身。当秀拉像过去那样抓了抓屏风门然后迈步进屋的时候,污水池上堆满碗碟似乎是恰到好处;水面上的灰尘在闪闪发光;起居室里放在〃好〃沙发上的发刷也没必要抱歉地换个地方,而奈尔的三个肮脏的不驯顺的孩子就像是五月的阳光中高高兴兴、懒懒散散的野生动物。
〃你好啊,丫头。〃秀拉眼上的玫瑰形胎记给她的目光增加了几分喜出望外的意味。那块胎记比奈尔记忆中的要深。
〃你好啊。进来啊。〃
〃日子过得怎么样啊?〃秀拉把一堆熨过的尿布从椅子上挪开,坐了下来。
〃噢,我还没把谁掐死,所以我想我的日子过得还可以。〃
〃好吧,要是你改变了想法就跟我打个招呼。〃
〃有谁该杀吗?〃
〃有半城人都该杀。〃
〃那么另一半呢?〃
〃害着拖日子的病罢了。〃
〃噢,别这么讲,梅德林有这么糟吗?〃
〃难道没人告诉你吗?〃
〃你走的日子太久了,秀拉。〃
〃倒不算太久,可能是太远了。〃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奈尔把她的指头在水碗中蘸了蘸,把水洒在尿布上。
〃噢,我也不知道。〃
〃想喝点凉茶吗?〃
〃嗯,多多地加点冰,我心里烧得慌呢。〃
〃卖冰人还没来呢,不过这茶挺好,也够凉的。〃
〃挺好。〃
〃但愿我没把话说得太早。孩子们不停地进进出出开冰箱。〃奈尔弯下腰打开冰箱。
〃你这是自讨的,奈尔。裘德大概已经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