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韵事-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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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儿不敢说。”
皇帝忽然动了兴致,“我倒要考考你?”他喊一声,“来啊!”
于是御前侍卫六保,疾趋上前,躬着腰静静待命。
“取火枪!”皇帝又说,“问敬事房太监要放生的鸟雀来。”
“把我常用的火枪也取来!”
这好像是祖孙俩要比赛枪法了,因而吸引了好些能够到得御前的宫眷与太监,都要来看个热闹。
不一会儿,取到两支火枪,一支是皇帝御用的,一支尺寸较短但极精良。皇帝一一检视之后,向弘历说道:“我要考考你!”
“是!”
“你平时打多少步的鹄子?”
“三百步、五百步不等,要看地方大小而定。”
“你这支枪可以打得很远,不过远了取不准,打三百步吧!”
于是御前侍卫量准了部位,在湖边立了个三百步的鹄子,同时展开警戒,看有没有人误撞进来,发生危险。
及至布置已毕,皇帝方取了五粒子弹给弘历,“你打五枪,若能四枪中红心,我有奖赏。”他拍拍他的头说,“好自为之!”
大家听皇帝没有跟孙儿比赛之意,不免失望。可是,在弘历正瞄准鹄子时,皇帝却又示意侍卫,替他的枪填上子药,不由得又生希望了!
“砰!”弘历开了第一枪后将枪放下,等候报告。
检鹄子的侍卫,高举两面锦旗——道是正中红心的标示,于是鼓声大作,大家都喝起彩来!
“中了一枪了!”皇帝笑道,“再来吧!别心急!”
“是。”弘历聚精会神地,又中红心,彩声越发热烈。
“砰!”又一枪,接着是鼓声与彩声并作,响得越发厉害。
“连中三元,倒也不容易。”皇帝说道,“再中红心,我把这个给你!”他将他的枪举了起来。
原来奖品是御用的火枪,弘历大为兴奋,也越发用心了。正当要开枪时,只听身后“砰”然大响,不由得吓一跳,赶紧将扣在扳机上的手放了下来,很快地转身来看。
只见皇帝含着笑,单手擎着枪,枪口还在冒烟,原来皇帝朝天开了一枪,很显然地,是要试试他的胆子。
“很好!你的镇静功夫不错。第一、身子没有抖;第二、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不受影响。这样的处置,一点儿不错!你不用再打了!我把奖品给你。”
于是弘历丢下自己的枪,跪在地上,双手接过御用火枪,站起身来,交给侍卫,才跪下来磕头谢恩。
磕完头提出一个请求,“爷爷!”他说,“今年行围,孙儿要跟爷爷一起去。”
“这可许你不得!”皇帝又为了安慰他,复改口,“到时候再看吧。”
弘历自不免怏怏。于是有个哈哈珠子四儿献议,“向来行围,要满了十五岁才能随扈,因为野兽一出来,能打就打,不能打要避开,全靠马骑得好。年岁太小只能骑小马,跑不快。小主子的身材高,不妨练着骑一骑大马。马上功夫一练好,万岁爷放心了,自然带小主子一起去行围。”
“言之有理!”
从此,弘历便偷偷地学骑高头大马,将踏蹬收上一些,勉强也能对付。骑过五六天,功夫长进不少。马也熟了,只是他屁股上的肉也磨破了,悄悄找来些金创药敷上,只是行动不便,到底让雍亲王识破,追问究竟,方知真相。一时又气又急,将弘历狠狠责备了一顿,说他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都不懂,万一摔了下来,非死即伤,大伤祖父之心,岂非不孝?
这一来,自然仍旧只有骑小马。但驰骋惯了的,忽然弄一匹跑不快的小马,处处拘束,别扭极了,少不得又要向四儿问计。
“法子是有一个。”四儿答说,“奴才知道有一匹川马脚程极好。川马的个颈小,冒充得过去,不过一大清早最好别骑!”
“为什么呢?”
“一早一晚,王爷阿哥们都在练骑射,撞见了诸多不便。最好是中午牵出来骑。”
时逢盛夏,中午都在高大深广、凉爽宜人的殿厦中,或者看书、写字,或者做诗敲棋。骄阳之下静悄悄一片,没有人管,确是偷着去习骑的好晨光。
“中午也有阴凉的地方,奴才看狮子山西面,一大片林子、树叶子遮得极严,到那里去骑马,一定不错。”
“好啊!”弘历兴致勃勃地,“你赶快把那匹川马去弄来。”
“这可得慢慢儿来,奴才得跟内务府去商量。”
“那你马上就去。”
四儿不辱所命,说是已商量好了,只是借弘历骑一天。
“那怎么行?还不如干脆不要。”
“内务府的人说得不错,小主子现在正得宠,跟万岁爷提一声,把那匹马赐给小主子多好!那一来,过了明路,堂而皇之地骑,也用不着怕人看见。”
“那不好!”弘历实在是很懂事了,说话跟大人一样,“我不能因为皇上喜欢我,就随便跟皇上要东西!”
“小主子这么说,奴才就把马去借来,不过,仅此一回。”
“你先借来我骑一骑,果真是好,我有法子把它弄了来。”弘历说道,“几时皇上考我功课,考好了必有奖赏,那时求皇上把这匹马赏给我,就不嫌冒昧了。”
“说得是!明儿中午,奴才把马去借了来!”
第三章七碗风生(1)
第二天又是个大热天,真如本地土著所说的:“皇上在行宫是避暑,百姓在外面可仍是热河。”到得中午,阳光直射;旷地上由于四面皆山,热气不散,像个大火炉。宫内上上下下,等闲不出屋子。因此,四儿将弘历由万壑松风带到狮子山西面的林子里,几乎没有遇见什么人。
借来的马,拴在一棵大槐树下。川马瘦小,跟御厩中的代马一比,显得可怜。弘历不由得有些失望:“这比我骑的那匹小马,大不了多少!”
“脚力可不同!就像人一样,有的是个矮子,可是短小精悍。不能说他比小孩高不了多少,就说他没用。”
“油嘴!偏有你那么多说的!”
弘历笑着骂了这一句,开始去相这匹川马,只见两耳竹削,全身匀称。漆黑,毛亮得像匹缎子,配着一条白鼻子,格外显得英俊。它站着只用三条腿,右前腿屈了起来,亮出新钉的马蹄铁,弘历捞起蹄子来看它的指甲可曾修齐。那匹马仍然屹立不动,将头转了过来,靠在弘历肩上磨了两下,偎倚着不肯转过去。
这一下将弘历喜得不知道怎么好了!“四儿,四儿!你瞧见没有?”他惊喜地喊,“就像认识我似的!”
“合该是小主子的坐骑。”四儿说道,“奴才去弄了来,孝敬小主子,大不了赔几个钱。”
“你想什么法子去弄?”弘历沉下脸来说,“你忘了上回的事了吗?不是我替你挡着,看不一顿板子打死了你!”
原来有一次四儿赌输了钱,偷了个白玉水盂去变钱还赌账。太监宫女最忌讳的就是手脚不干净,等总管太监一查问,四儿急了,跪在弘历面前,不肯起来。最后是弘历承认他失手打碎,碎片命四儿扔掉了,才算无事。
弘历是怕四儿重施故技,所以这样神色凛然地告诫,但四儿却不承认有此打算,他说他早已洗手不赌了。
“那么,你哪里来的银子呢?”
“还不是托小主子的福。”四儿笑嘻嘻地说,“王爷跟福晋都说奴才在万壑松风,把小主子伺候得好,每一次送小主子的功课给王爷,都有赏赐,银子、金豆子,积得不少了。孝敬小主子一匹马,算不了什么!”
看四儿那种装作大人,大剌剌毫不在乎的神气,弘历觉得好笑,“我也不要你孝敬,我生日还有一个多月,福晋问我要什么,我就要银子买这匹马。”他问,“得多少钱啊?”
“那可没有准谱儿,内务府的马是不卖的。”
“不卖!那怎么到得了手呢?”
“这有个诀窍。”四儿答说,“譬如奴才今儿把马借了来,回头跟内务府说,把马摔断了一条腿,或者干脆说,走得不知去向了。认赔!大概有二十两银子,也就可以下得去了。”
“那好!咱们把马留下,回头你就跟他们说,马走失了!认赔。”弘历又说,“今儿我就回狮子园去,跟福晋要三十两银子,反正你包圆儿,多了赏你。”
“那敢情好!”四儿给弘历请个安说,“小主子试试这匹马。”
说着,屈一腿跪在地上,把稳了势子,将肩膀耸了起来;他是怕马高,弘历跨不上去,预备他借肩上马。
“不用!”弘历手执缰绳,扳住马鞍,左足认蹬,右脚使点劲,耸身而起,很快地就骑上了马背,姿势轻灵之至。
“嘿!”四儿喝一声彩,“这一手儿真漂亮!”
弘历也觉得意,双腿一夹,缰绳一抖,那匹马很快地走了下去——川马是走马,步子不大而快,所以马身不颠,骑在背上,平稳得很。
四儿却着急了!不道弘历不跟他商量去向,策马便走;深怕前途有失,跟在后面一路追、一路喊:“慢一点儿,慢一点儿,等我一会儿!”
弘历故意拿他作耍,把马勒一勒放慢了,等他走近,却又快了。这样两次,累得四儿上气不接下气,一赌气下来不理他。
在马上的弘历,去了一阵,把马放慢,好久不见四儿,也有些不放心。于是圈马回来,发现一条岔道,隐隐似有房舍。一时好奇,策马从岔道上走了去。
这条岔道颇为曲折,明明已经看到屋顶或者墙角,转个弯忽又不见。弘历不由得想起陶渊明的《归去来辞》,信口念道:“胆之在前,忽焉在后。”
毕竟豁然开朗了,只见一列平房,前有五间,屋前旷场,屋后井台,静悄悄地一无声息。若非井台旁边晒着农服,会让人疑惑,是没有人住的空屋。
弘历有些渴了,同时也想饮马,便下得马来,咳嗽一声,提高了嗓子问:“有人没有?”
“谁啊?”屋子里有女人的声音在问。
接着门开,出来一个身材高大苗条的女人,外面阳光很烈,那女人以袖障眼往外探看。弘历奇怪,这里何以有这样一个女人?但看她梳着长辫子,穿的是青竹布的旗袍,料想是个宫女,可以叫她伺候差使。
于是他说:“你打桶水来,给我的马喝。”
“喔,你是二十四阿哥?怎么一个人骑马到了这里?跟的人呢?”
说着,把手放了下来。弘历一看吓一跳,从未见过这么丑的女人!因而转过脸去答说:“我不是二十四阿哥!”
“二十四阿哥”名叫胤秘,是弘历的小叔叔。差着一辈,他不能冒充,所以这样回答。
“不是二十四阿哥?那么,小阿哥,你是谁呢?”
“你不必问!”
“是!是!我去打水来。”
弘历倒觉得歉然。人家虽是宫女,到底不是自己名下的,应该跟人家客气些。这样想着,便将马牵到屋后,为的是不必让她费劲拎水桶来。牵马就饮,亦无不可。
一转过屋子,眼睛一亮——后院正中四面阳光都照得着的地方,摆着一张茶几,几上两个绿釉的敞口小缸,里面不知是什么东西,一红一黄,虽然缸口蒙着方孔冷纱,却仍掩不住那种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