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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5771-21世纪 鲁迅和我们(连载版)-第23章

小说: 5771-21世纪 鲁迅和我们(连载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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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新潮的作家在奚落鲁迅的文本时,那其实正是漠视了不甘于做奴隶者的心。在世上还存在着“主奴”关系的时候,言说者自然不会冲淡、平易与潇洒,尤其是为奴隶写作的人们。鲁迅曾嘲笑过林语堂对明清小品的沉醉,以为把文人笔下的苦楚漏掉了。在常人看似轻闲、“小摆设”的作品里,鲁迅看到的是另外一种韵味。《小品文的危机》就说:而小品文的生存,也只仗着挣扎和战斗的。晋朝的清言,早和它的朝代一同消歇了。唐末诗风衰落,而小品放了光辉。但罗隐的《谗书》,几乎全部是抗争和愤激之谈;皮日休和陆龟蒙自以为隐士,别人也称之为隐士,而看他们在《皮子文薮》和《笠泽丛书》中的小品文,并没有忘记天下,正是一榻胡涂的泥塘里的光彩和锋。明末的小品虽然比较的颓放,却并非全是吟风弄月,其中有不平,有讽刺,有攻击,有破坏。鲁迅看到了语言外的存在,他把看似简单的存在,复原到原本的形态里了。但是中国的读书人,常被遮在语言的幻象中,以为历史便是那样。而鲁夫子的“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却揭示了存在的隐秘。我们这些苟活的人们,是从未打开这一面窗口的。    
    鲁迅在自己的著作中,呈现了无法言说而又不得不言说的冲突,那正是不甘于被奴役的苦涩的心。我还记得“文革”后期读着他的杂文时的冲动,他把被压抑中的受难者的心绪,点染出来了,但那宣泄之中,又给人带来丝丝的茫然。他其实不是一个被人描绘过的那种圣者,倒仿佛一个黑暗中的点火者,把我们昏暗世界的一隅照亮了。但那亮色之外,依然是广大的暗夜,他似乎也随时被黑暗吞没着。你看不清他的面孔,他给你的亮度是那么有限,而正是这有限的闪光,使我们懂得了另一种真实。在常态的大众叙述中,是没有这些的。


《鲁迅和我们》 第三部分文字后的历史(6)

    六    
    有一段时间,大概是80年代罢,非议鲁迅的文字忽地多起来了。我记得那时候的文坛,林语堂、梁实秋正在走俏,连陈寅恪、吴宓的声誉,也被抬到吓人的高度。谩骂鲁迅,疏远鲁迅,都非怪异的现象,鲁迅之为鲁迅,正是在与攻讦、诬蔑者的对立中完成的。但中国的鲁迅迷们,有时好像并不了解此点,动辄站出来,去保卫鲁迅。其实,鲁迅不存在去捍卫的问题,如果是那样的话,一切就太脆弱了。假若在价值评判上去纠缠历史,我们与先生的距离,确是遥远的。    
    我曾不止一次在文章中,提及过鲁迅魅力的原因,但后来想想,大多言不及义,似乎是皮毛之谈。我们这些世俗之人,常常用既成的知识系统,去把握超越世俗、破坏世俗的鲁迅。这使我们陷入尴尬,理解先生,一切前定的语态,都是浅薄的。面对一个用自己的生命去解构、颠覆世界的人,怎么能用传统的目光去打量呢?    
    鲁迅在世人的眼里,一直是个斗士。至少过去中学语文书中选取的文章,给人这一印象。我在“文革”的期间,看大批判的文章,内中引用的,大多就是鲁迅的语录。匕首与投枪,几乎成了他的代名词。时光进入90年代,崇尚中庸、平和的人渐多,鲁迅自然便成了疏离的对象。但是一个奇怪的现象是,越是掉书袋的人,文中越时常出现鲁迅的名字,无论是“为学术而学术”者,还是高喊“告别革命”的人,在走进学术的深层结构中时,精神的深处,便投有鲁迅的影子。仿佛是个宿命,鲁迅在中国的学术界,其影响并不亚于他在文坛的声望。我们在他的同代文人中,很少看到这一现象。政客、诗人、学者都愿关注的人,本身就是一种精神之谜。我以为研究斗士的学识,在今天仍是个课题。    
    现在模仿鲁迅的人,大多止于一点,不及其余。以杂文为例,当下优秀的杂感家,锋芒或许不亚于先生,但文字背后的学识,殊难见到。即便有,也偶一闪光,成大气象者很少。鲁迅的文字,最通俗和最激烈的,都有无形的学理作支撑,只不过他跳将出来,或化为己句,不露痕迹了。细读他的《热风》、《准风月谈》这类时评的文章,觉得亦有书卷之气,那不老的宝刀,滔滔的学识,在平易的言辞间翻滚摇曳,形成特有的风格。当下写时评的青年,多半疏于学理,成为口号和谩骂的书写者。做斗士,不是摇旗呐喊者即可为之,须知,丧失了学理的战叫,不过市井的斗架而已,哪有什么文化风采呢?    
    鲁迅说自己是从旧营垒中走出的人,身上自然有历史的余绪。我读先生的书,深觉其多文人的旧癖,此亦文章好读的原因吧。比如他深谙古文,其诗赋很有造诣,那本《中国小说史略》便可窥其一斑。他对国画、汉砖、书法均有研究,其情趣不亚于迷恋古董的人。我们不妨去读读他为《北平笺谱》、《游仙窟》写下的序言,嗜好之深,连知堂、郑振铎亦望之却步。旧时文人好的趣味,他多少有些,传统的精魂,被其摄取到了。但又不被陋习所囿,常常超然象外,不以古人是非为是非。其情感的达成方式,思想的走向,多为古人所无,有除旧布新的气象。茅盾、巴金、老舍,均未做到此点,这可见他的特别。    
    鲁迅对旧学和新学的兴趣,多数不是说教的东西,而是诗化的存在。《汉文学史纲要》谈古老的文学,每有发现,均带诗人的情思,气象是阔大的。引进苏俄的版画,亦多此类特点,联共(布)的哲理少了,但生命的冲荡之气却在此回旋,让人久久不忘。鲁迅自己看重的,是这种诗化的存在,它与哲思交融着,在其文字间形成特有的力量。    
    而另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他很是主张汉字改革,主张使用钢笔书写,但自己却在宣纸上竖着写作,其旧文人的书写习惯,很深很深。文章的气韵,有时也在书写的章法之中。鲁迅的小楷,秀气柔软,绵里藏针,那其间流动的,恰是骚赋以来的诗文韵致。我们在李贽、俞理初、章太炎诸人的遗著中,可读到这些的。    
    但鲁迅的特别性又在于,这些古老的纸墨气息,不过是其情感的载体,他的兴奋点,却在域异里。《呐喊》、《彷徨》、《热风》等书,就很有尼采、安德烈夫、迦尔洵的影子,它们和古中国的诗魂搅动着,形成了别一类的文体。这样的文体,只在周作人等少数文人中偶能见到,而在其他作家那里,看到的只是单薄的存在。思想是文体之根,我不知道迷恋鲁迅的人,是否注意到了这一点。将东西方人的叙述方式,成功地融在一起,形成新的话语,我以为是先生的一个贡献。    
    记得是李泽厚所说,中国只有两部书可以百读不厌,一是《红楼梦》,一是《鲁迅全集》。这道出了中国读书人的心里话。鲁迅的文字尽管面带血气,但浓浓的书香味,是内化于其间的。旧时的文人,因在故纸堆里陷得太深,不过匠气而已。而现在的“新新人类”们,才气和感觉,或许都有进化,惟独缺少纸墨间的精魂。“五四”之后,几千年的传统轰然断裂,其中消失的,便有古诗文的韵律。于是学者便是学者,斗士只是斗士,集二者于一身的人,很少看到了。我每读当下一些走红作家的作品,常觉得缺少了些什么。细想一下,便是学识与智慧的叙事语态吧?当代作家中,惟汪曾祺、阿城等人,注意了此点,可惜旧习过深,新锐不够,仿佛停在老路上。鲁迅的文字是动感的,它不拘泥于一点,仿佛从古老的荒野流来的巨浪,历千年风雨,且惊涛拍岸,让人为之心动。智者的文字就是这样,在凝视它的一刻,会感受到哲思的力量。    
    我对鲁迅的点点认识,大多是从生活与书本间的相互参照而来的。旧书中好的东西,与生活中原本的东西,他都抓住了,并且在自己那儿形成一个合力。而现在的文人,仅在一点上有所作为,缺少的,便是综合的潜能。我相信新世纪的作家,应出现这类复合型的人物,那样的文化,是有力度的。20世纪的中国,造就了许多“单向度的人”,我自己便是其中的一员。我们总在狭窄的时空中把握实在,确属于“只知有汉,无论魏晋”的人。“单向度的人”,是现代社会必然的产物,但它异化了人的本质,把本属于我们的棱角,统统磨光了。鲁迅的可贵不仅在于他的勇猛、强悍,还在于他的博杂与大气。中国文化,需有杂家的目光,方可钩稽,单一的思维,只是管窥而已。鲁迅的文字,处处显示了它的丰富:古文、洋文、美术、音韵……他的文字,像古雅书斋里吹来的风,又沐浴在夏天的日光之中,炽烈里透着沉郁、苍冷。我们在新文化的作家那里,怎么能看到这些呢?在当下走红的文人中,也难找到类似的感觉的。    
    有一次,赵园女士对我说,研究文学的人,不妨关注一下文字背后的历史。那其中,可找出许多话题的。我后来注意到了这一点,在细细的品味中发现,“五四”之后,能以自己的文字唤起读者丰厚想象的,惟鲁迅而已。而我们却很少在这个视角去审视他。中国人似乎没有谁把表达看成什么问题,但我们今天的人,恰恰在表达上出现了障碍。对照一下鲁迅,我有时想,我们这些自命清醒的人,其实离人本的东西是很远的。2000。6。24。于天坛南门二十一世纪:鲁迅和我们鲁迅脱掉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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