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网络杂集电子书 > 2980-衰与荣 >

第54章

2980-衰与荣-第54章

小说: 2980-衰与荣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简直是衰竭至极的消耗战。咱们肯定上不去了。黄平平满嘴白沫地喘着说。李向南也觉得自己再也迈不出一步了。但是,他们歇歇,咬咬牙,又接着上。爬了不到十分之一,已经是第五次休息了。靠着石壁呼哧哧拉着“风箱”,腿开始在原地发抖,还上吗?黄平平连问的力气都快没了。上。他也仅有回答的力气。当再一次在石头上坐下休息时,黄平平双手吊着他的肩膀,梦呓般地问:咱们还上吗?他确实感到没有力量了,但因为她在问,因为要考验自己的毅力,因为向他人发布了“声明”,他说:上。这几乎不是他的回答,而是另一个人的回答。歇息了一会儿,他竟然站不起来了。及至站起来拉黄平平时,她半天才起来。她的脸枕靠在他的手上,我真的不行了,向南,我认输了。他因为身边有个弱者又增添一些力量:咱们再咬咬牙,接着上吧。两个人停止了讨论,一步一步向上挪着。脚没劲了,双手抓住石头、树枝、草根爬着。一切色彩、兴致都不再出现,只知道一点点向上爬。累,苦,渴,热,生命在意志的支撑下做着机械的挣扎,麻木了。不敢往上看,越看越遥远。只知道上一步,少一步。山下面有没有人眺望他们?对这个问题已无动于衷;要百折不挠,这样的人生格言也显得淡弱无力,甚至可笑;到了如此境地,爱情都会熄灭。哲人们常讲,心理的痛苦远甚于生理的痛苦,精神的折磨比肉体的折磨更难忍受,这不过是故弄玄虚。生理上的痛苦如果达到极限,任何精神上的痛苦都会显得奢侈了。    
    我一辈子都将记住这一天。当他们终于第二次登上山顶时,黄平平抓住李向南的胳膊说道。人的潜力真大,真要拼一拼,简直能创造奇迹。黄平平又说。他们已经像面条一样软着滑着,手拉手下了山,已经吃了些东西,歇了一阵,把身体散了架又收起来,已经骑上车,离开香山沿着贴山的公路往回走了。    
    李向南沉默不语地骑着车,两边是村落田舍,一头猪哼着横过公路。    
    “你在想什么?”黄平平问。    
    李向南放慢速度,扶着路边树干坐在车上停住了。    
    “怎么了?”黄平平停住车。    
    “我在想,如果现在骑回去再上一次,我有没有这样的意志?”    
    “我相信你有。”    
    他蹙着眉摇了摇头:“不一定。平平,你先回吧,我要再骑回去,再上一次。”    
    “你疯了,你会瘫在那儿的。”    
    “不,我要彻底清洗自己,我发现自己的意志品质不够强。”说罢,他调转方向往回骑。    
    天晚了,太阳渐渐下山了,人几乎没有一丝力气了。他到了香山公园门口。这里已经冷落,暮色在降落,最后一些游人三三两两走出公园。突然,他发现黄平平疲惫不堪地立在面前。“你怎么来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出话来,觉出心中的感动。    
    她走到他面前,轻声说道:“你应该相信自己了,你是能再一次上去的……可我想让你陪我回去,我太累了……”    
    是白天。该冷静地思考与行动,不该做梦,但时而也陷入恍惚的幻想中。    
    那天在香山公园门口,他和黄平平一起推着车慢慢走了一段,然后骑上回到城里,他送她回到家。    
    可他幻想中,一切“应该”比这罗曼蒂克得多。“应该”在夜色中,他和她到了山上,相偎着过了一夜。太寒凉了,山风嗖嗖刺骨,露水纷纷降落,松涛如墨色大海,她不得不紧紧倚靠着他。远处传来狼嗥,黑魆魆的山林上是清寒的星空。她愈显得娇弱,他愈显得坚强。他搂着她柔顺的身体轻轻吻着,如梦语般讲了他的一生……    
    他走进人大会堂的一个宽敞大厅,地毯,壁画,沙发,成猛仰着高大魁伟的身体靠在沙发上抽着烟,两边月牙形依次坐着十几位高级首长,与成猛隔着茶几相对的沙发空着,那照例是外宾的座位。让他李向南就坐,他谦谨地坐下,略显出一些拘束来。成猛狠狠抽了几口烟,转过头发了话,你的“中国的社会主义”我看了,还不错。今天,我找你来谈谈,有些问题要提出来考考你,啊?这里面都是你自己的思想吗?成猛拿起一份材料掂了掂,正是他托人上交成猛的“条陈”。是。他答道。成猛弹了弹烟灰,问:现在讲开放搞活,政策放宽了,可同时就有些乱,有些无政府主义,怎么办?他答:那同时就该讲秩序,讲领导,讲计划,讲协调,讲法制。问:讲得少了,不管用,讲得太多了,就又出现“左”的倾向,限制束缚了开放搞活,怎么办?答:那就要讲得不多不少。问:界限怎么划?答:要在事物发展中来划,光在理论上划分是不解决问题的,现在的主要潮流是进一步提倡开放搞活。问:主要潮流?答:是。所以,讲计划,讲领导,讲集中,讲秩序,暂时讲讲就可以了,不要冲击了我们主要的声音,开放搞活的声音。一个时期总有一个主要的任务,等失控、乱、无政府主义倾向严重到一定程度,抓住几个典型事件严厉处理一下,震慑全国上下舆论,大家都明白了,界限就划出来了。成猛很感兴趣地露出笑容,面向左右:你们都听见了吧,很有意思的说法。又转过头:你认为界限应该这样划?答: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方法,事物的辩证运动就是这样。如果你一开始就想把社会发展完全纳入一个严格又严格的框子中,精确又精确的规划中,是不可能的,那样寸步难行。从哲学上讲,界限是在事物超越它时才能真正显示出来。问:你是说事物不过头时,就不知道头在哪儿,不过界限时,就不知道界限在哪儿?答:是。比如一个人,一个政党,一支军队,一个国家,如何知道自己力量的限度呢?是在一次次过限中,过限的失败中认识到的。聪明不在不过限,那是不可能的,聪明在于稍过限便确知限度。成猛:这个观点很有道理。你们都听见了吗?他用手环指着左右,人们都笑着应和着。成猛海阔天空又提了许多问题,他一一作了简单扼要的回答。最后,成猛问:如果派你去一个省任省委书记,你上任第一件事做什么?他想了想,回答:很普通,我召开一次省委扩大会,研究:“目前的形势和我们的任务”。问:为什么?答:这样,我首先就获得了对当前局势的明确判断,取得对当前工作的领导权;其次,我也便大概了解把握了省委的领导干部。成猛仰身笑了,对在座的诸位领导们说:这是不是个人才啊?自古以来就讲招贤纳士,讲识拔奇才,讲斥奸佞而用贤臣,如果我们今天还不知道区分真正的人才和野心家,那我们就很危险……


上卷:第五部分历经胜败荣辱和危机的考验

    古今中外一切大政治家都要历经胜败荣辱和危机的考验,你不行,就被淘汰了。现在不能沮丧,不能软弱,首先在精神上支撑住,然后才有智慧。聪明才智是在心理上忍受住各种打击后才能发挥出来的,脆弱的才子是成不了事的。自己够坚强了吗?他问。想了又想,他坚定地站了起来:够了。纸上,“目前的形势及我们的任务”的标题下,他只写下了两行字:    
    形势:严峻,复杂。    
    策略及任务:十倍的坦诚,忠诚,磊落,光明。    
    这就是他的方针,简单的又是真正策略的方针,大巧若拙。四面八方不是在诬陷我吗?我只有乘机把自己整个抖落出来,亮出来。我的一切,见识,主张,抱负,都展示开,任上层领导辨别,任舆论评判。我就是我,我就是要改革社会。当然,还要注意:冷静,精明。利用一切机会,避免嫌疑。再加两个字:耐心。    
    现在不需要什么花哨动作——那是最蠢的。他在家静呆了两天,把准备交成猛的“条陈”做了又一次精心删改,这是他关于中国改革的长远战略和短期战略的建议提纲。他相信自己的见解是独到的,在其后又附了一份简单申诉,有针对性地写明了自己的情况。他誊写了两份,又复印了二十份,设法通过各种途径上呈到决策层去。    
    还没出门,出版社的两位编辑来了。一本有关他的书《刚刚升起的新星》,决定不出了。那里有他几年来写的文章,也有记者的报道。两位编辑委婉地说了些原因(并非真实的原因),建议“再找其他出版社联系一下”。他自然明白怎么回事。前一阵你们抢着出我的书,把其他几家出版社挤到后头,现在你们怕沾我了?他不点明,听完对方陈述,点了点头,我能理解你们,他说,书稿我先收起来,有机会再合作吧。他信任他们,毫无怨言。实在对不起。一切都包含在他们的这句话里了。他在院门默默送走他们的背影。    
    自己应该想到:世态炎凉在政治领域是最明显不过了。昨天去商易家,这位“联络官”一见自己,锐利的鹰眼照例露出亲热,交谈时也依然推心置腹。可是后来又有人摁响门铃,是张老的秘书邢笠(正是梁君的丈夫,诬告自己的“十签名”之一)等人。商易径直把他们领进那边屋去了,临走拉上这里的房门:向南,我去支应一下,把他们支应走了,咱们再接着好好聊。自己一下敏感到:商易怕邢笠看见自己在他家中,连最好的朋友也避嫌了。房门紧闭,独自一人坐在屋里,听着那边一群人有说有笑,他感到不是滋味。他可以站起来不辞而别,但他没有,依然很平静地坐等着,为着使自己有高度的克制力,脸上还浮着若无其事的微笑——好像商易已经又坐在面前,他还将毫无芥蒂地把商易当作最可信赖的朋友,和他深谈……    
    经过几番周折,晚上他来到靳一峰家。大客厅里宾客满座,有许多领导,有不少政界活跃的年轻人,权力总使客厅盈实,靳一峰在满屋烟气中很爽朗地笑着。这位精神矍铄的矮瘦老头,笑声却相当洪亮。他有见识,有胆略,通天,在经济决策中有很大的发言权,又赏识自己,对见他,自己是怀有很大期望的。    
    他踏进了客厅。看见他,靳一峰目光辨认着,没有什么反应。他站在门口,稍有些窘促。倒是一位年轻人站起来介绍说:这是李向南,他不是找过您?还和鲁贝尔谈过话。噢,靳一峰似乎想起来了,略点点头,示意他找个地方坐下,便继续和满屋人聊起来。最后,人们纷纷站起来告辞,他一一握别,也和李向南握别,并无任何特殊的表示。李向南鼓了鼓勇气,站立了几秒钟,待人们纷纷往院外走时,他对靳一峰说道:“我想和您谈谈。”“好,好,咱们有时间再谈。”靳一峰点点头,同时挥手向着大家:“有时间再谈。”然后站住,含笑目送众人,目光并不看面前的李向南,慢慢转身回客厅去了。    
    是自己没有选择好时机,还是他也避嫌?他不是说“咱们有时间再谈”吗?这难道不明确?不禁想起《西游记》,孙悟空在菩提祖师前修行学道时,有一天祖师恼他“无礼”,将其当头打了三下,倒背着手走入洞中,将中门关上,撇下大众而去。吓得那一班听讲的人人惊惧。唯有悟空猜透中谜:祖师打他三下,是教他三更时存心,倒背手入内,将中门关上,是暗示他从后门进,将道秘传于他也。当晚三更,他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