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9-毛泽东早年读书生活-第3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毛早年的诗作,现在看得到的,还有一首1918年4月写的《送纵宇一郎东行》。“纵宇一郎”即新民学会会员罗章龙,那时学会赞助他赴日本留学,毛作此七古长诗送别: 云开衡岳积阴止,天马凤凰春树里。 年少峥嵘屈贾才,山川奇气曾钟此。 君行吾为发浩歌,鲲鹏击浪从兹始。 洞庭湘水涨连天,艟艨巨舰直东指。 无端散出一天愁,幸被东风吹万里。 丈夫何事足萦怀,要将宇宙看米。 沧海横流安足虑,世事纷纭从君理。 管却自家身与心,胸中日月常新美。 名世于今五百年,诸公碌碌皆馀子。 平浪宫前友谊多,崇明对马衣带水。 东瀛濯剑有书还,我返自崖君去矣。 罗章龙在《回忆新民学会》中,谈到这首诗的“本事”: “当时留学最流行的是到日本,因为那时有种看法,认为日本是辛亥革命的策源地,孙中山先生组织兴中会、同盟会和武昌起义都受到日本的影响;其次日本是东方和西方科学文化的桥梁地带,维新早,接受西方的科学技术早。当时在日本留学的有上万人,湖南人就不少,因此新民学会干事会开会决定派人到日本去。并决定傅昌钰、周晓三、罗章龙等三人去日本(傅昌钰是先一年去的)。我是愿意去的,但家庭经济条件困难,而又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会后我同何叔衡和润之谈了。润之说:这不是你个人的事,有困难大家想办法。何先生说:你有困难是实情,我们几个人一定设法送你去。其他同志也从道义上、经济上支援我,我自己也筹积了一些钱,会员们帮了一半,就决定动身了。在作准备时,我说我有个老师周频卿,到过日本。润之说那我们去见见他吧!于是我们一块去见周,他是同盟会的第一批会员。他说日本搞革命的人很多,他去那里深受影响,他是反袁的,是湖南派去炸袁世凯的几个人中的一个,只是由于他们投弹技术不熟练,没有把袁炸死。润之听了这些很感动。在我临行前,他说,相信前面会有困难,但如果有充分的准备就会好些。为了送我远行,学会在长沙北门外的平浪宫举行聚餐,大家鼓励我,消除顾虑,润之还用‘二十八画生’的笔名为我写了一首诗相赠。”① 诗一开头就写衡岳云开,这可以是写气象,也可以是写心境,而且也回顾了自己和罗章龙的交情。为什么呢。罗在他的回忆录《椿园载记》中说,毛一次游南岳衡山,登上祝融峰,下山在一个小饭铺中,给罗写了一封长信,可惜此信及信中所附游南岳的诗,都没有保存下来。只记得第一句话是:“诚大山也”,以《海赋》格调相似的文风向罗叙说山中见闻感触,还谈到了古今名人志士笔下的南岳,特别提到韩愈的诗《谒衡岳庙遂宿岳寺题门楼》。那一回韩愈游南岳时天气不好:“我来正逢秋雨节,阴气晦昧无清风”,于是“潜心默祷”,果然“须臾静扫众峰出,仰见突兀撑青空”,看到了好景致,“紫盖连延接天柱,石廪腾掷堆祝融”。罗动身前那几天也正是连日阴雨,启程时却积阴转晴,诗就正好开头了。 屈原和贾谊都是同湖南有关系的历史著名人物,其故居遗迹两人都去访问过,他们定交之初,就愿结管鲍之谊,毛自不会忘记罗送的五律中的那四句:“策喜长沙傅,骚怀楚屈平,风流期共赏,同证此时情。”这正是“年少峥嵘屈贾才”的双关语意。毛以为罗这次去国远行,是伟大事业的开端:“鲲鹏击浪从兹始。”《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毛早年有两句诗:“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晚年的“鲲鹏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都用的此典。毛泽东希望罗章龙、希望新民学会的会友们,都担当起整顿乾坤的责任。因此,“沧海横流安足虑,世事纷纭从君理”。他认为现在又到了产生伟大人物的时代了,孟子说:“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这名世者,“江山代有才人出”,可以是指罗,也可以是指新民学会的同道们。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反正不是那些当权的肉食者吧。后汉狂士祢衡常说的,“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馀子碌碌,莫足数也。”可见当时新民学会会员的抱负和气概了。 轮船停泊处在长沙北门外平浪宫,这天新民学会会员和同窗好友四五十人,都来为罗送行,大家情绪很高,不少人赋诗惜别。毛的这首诗,是在轮船启程前,装在信封内交给罗的。应该说明的是,罗章龙到达上海之后不久,正好听到日本发生了迫害中国留学生事件,一些人被迫回国。罗当然也就不去日本,进了北京大学。事后毛告诉罗,这首诗费了三四个夜晚,才脱稿的。1927年秋收起义之后,这两位朋友就没有再见过面了。罗章龙是中国共产党早期的党员之一,领导过北方的工人运动,在党中央担任过负责的工作,1931年1月,六届四中全会以后同党分了手。其间的是非此处不必去说。1979年他在《回忆新民学会》中发表这首诗的时候,大约是觉得有负故人的厚望,就把“世事纷纭从君理”一句,改做“世事纷纭何足理”①, 把诗人对他的付托改为自负的态度了。“世事纷纭从君理”,是全诗关键之句,应当恢复诗人的原意。
第四部分:读社会这一本大书爱好诗词(4)
从现在幸存的这两首长诗来看,不论内容、风格、意境、练字、用典,就已显出毛泽东在一师求学时的不平凡诗才了;他在这方面也是很用过功的,已熟读楚辞、汉赋、乐府、古诗,直到唐诗。《送纵宇一郎东行》这首七古,几乎句句有典故,有来历,这些典故运用自如,且极有气势。如“山川奇气曾钟此”,古人称山川灵秀之气所聚集,便产生人才。曾国藩题湘乡东皋书院联云:“涟水湘山俱有灵,其秀气必钟英哲;圣贤豪杰本天种,在儒生自识指归。”同岳麓、湘江有关的历史显赫人物,为这两位朋友谈论过的,有大禹、屈原、贾谊、杜甫、韩愈、辛弃疾(长沙营盘街为其练兵遗址)、朱熹、张载,还有王夫之、曾国藩、谭嗣同、梁启超、黄兴……以栋梁之材自许的新民学会会员,也应当属于这一类。“无端散出一天愁,幸被东风吹万里。”罗章龙说,这两句是诗人才气的表现,也是写实情的。再过两个月,到1918年6月,毛泽东等一批会员就要毕业了,学会要向外发展,就业、升学、出国,怎么办呢?还不知道有赴法勤工俭学机会时,何叔衡首先提出留学日本的主张,大家讨论,推罗章龙先行。因此,这不是罗个人的抉择,实负有学会的使命。“管却自家身与心”,语自朱熹,这也是杨昌济的思想。心与身的关系,朱熹已解释,如“夫心者,人之所以主乎身者也”;“必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治国、平天下,与诚意、正心、修身、齐家只是一理。”“胸中日月常新美”,罗说,这句里有一典故,毛本人解释过,现在记不起了。总之,这两首长诗,可以代表毛泽东学生时代作为诗人的水平。 遵从古训,毛泽东常说,“诗言志”。毛是政治家诗人,又是诗人政治家。他喜好感情丰富、意气风发、幻想无边的浪漫豪放诗人,因此,他最喜欢屈原、曹操、李白、李商隐、苏轼、辛弃疾等的诗词,以及庄子和李贺的仙气与鬼气,而认为杜甫和白居易的诗多哭哭啼啼。诗人是自由的,可以任情浪漫幻想;而政治家是不自由的,不能随意脱俗驰骋。毛泽东晚年的悲剧,似乎也同这两者的关系没有处理好有关。
第四部分:读社会这一本大书读社会这一本大书(1)
毛泽东在《讲堂录》中说: “闭门求学,其学无用,欲从天下国家万事万物而学之,则汗漫九垓,遍游四宇,尚已。” “游之为益大矣哉!登祝融之峰,一览众山小;泛黄渤之海,启瞬江湖失。马迁览潇湘,泛西湖,历昆仑,周览名山大川,而其襟怀乃益广。” “游者岂徒观览山水而已哉。当识得其名人巨子贤士大夫,所谓友天下之善士也。” 上面这些话还是1913年写的。毛泽东一直是朝这个方向努力的,除了每天仔细看几种报纸外,平时上街都注意看告示,以了解社会情况。学习不只是读书、游历和考察,接触种种人和种种事,同样是很重要的学习。自古以来,中国文化传统中还有这样一种观念:不游历名山大川,孤陋寡闻,是写不出大文章的。颜习斋和严复都强调要读无字之书,尤其颜习斋最反对闭门读死书的书呆子。这都对青年毛泽东有深刻的影响。1915年9月6日,毛致萧子升的信中,谈到博学、通识之重要,说王安石变法失败的原因:“欲行其意而托于古,注《周礼》、作《字说》,其文章亦傲睨汉唐,如此可谓有专门之学者矣,而卒以败者,无通识,并不周知社会之故,而行不适之策也。” 一次,毛泽东在翻阅旧《民报》时,看到一篇文章,记述两个学生旅行全国的故事,他们一直走到四川靠近西藏边境的打箭炉(今康定)。从这件事受到鼓舞,很希望自己也能够这样去旅行。 有志者,事竟成。不久他就实现了这个愿望。那是1917年暑假将要来临的时候,他同在楚怡小学当教员的好朋友萧子升商量,怎样度过漫长的假期。他们定出的度假计划是十分奇特的:去当叫化子(湖南方言:乞丐)!身上一个钱不带,去作长途旅行,靠着乞讨解决吃和住的问题。这样,从社会的最底层来看社会,来看人情世态,必定能够看到许多平日看不到的东西。旧时有穷苦的读书人或失业塾师,到处给大户商号送对联或恭维话,做游学先生,以解饥困,社会上叫做“打秋风”。 萧子升的回忆录中几乎有一半篇幅记录了这次“行乞游记”。这一部分是50年代最先脱稿的,可信的程度较大。以下所述,主要根据此书。 楚怡学校先放暑假。不久第一师范也放暑假了,一大早,毛泽东就赶到楚怡来了。他剃了一个大兵式的光头,穿一身已经破旧的白裤褂,带着一把旧雨伞和一个小包袱,包袱里只是一套换洗衣服、洗脸巾、笔记簿,还有毛笔和墨盒。萧子升脱下日常教员穿着的长衫,换上了同毛一样的装束,只不过包袱里多了一些信纸信封和一本《诗韵集成》,以备诗兴发了两人可以吟诗唱和。 萧子升去跟校长告别。校长陈润霖大吃一惊,问道:“萧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穿得这个样子呀?” 萧子升解释说:“我只不过要作一次徒步旅行,穿着这样的衣裳走起路来方便些。”萧并告诉他:有毛泽东同行。说起毛泽东,陈润霖是有印象的,毛是他在第四师范当校长时的学生,他曾夸奖过毛的作文,当教员的有几个能写得出。他说:“一个奇怪的小伙子,两个奇怪的小伙子!” 出了校门,是向东还是向西呢?他们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对于乞讨生涯来说,横竖都是一样。如果说有一点分别的话,向东,十分钟便可以出浏阳门(长沙东面的一个城门),来到旷野之中。向西,十分钟之内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