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个天堂-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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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个天堂》第四章消失帝王生涯(2)
小天鹅姿势没变,但是睡着了。我笑了,我有点羡慕她,一挨枕头就扯呼了,多好,做一个孩子多好,做一个傻孩子更好!我突然发现我有事做了,我不摸自己了,我收回自己的手,它立刻变成一只小偷的手,变得无比灵敏起来,它轻轻地按在小天鹅的屁股上时,就像蜻蜓落在了花瓣上。它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轻重适度地摸了一圈,这一圈下来它还是安静的,它似乎不明白刚才摸了什么?这个半实半虚、半睡半醒、半人半兽、半圆半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带着这个疑问,它翻过去了,掉在了一下温暖而狭窄的地方,这时它还是安静的,它有些进退两难,它想伸展开来,却遇到了麻烦,它就稍稍加了些力!小天鹅的身子果然动了动,双腿变得比刚才松弛多了,它就像小狗一样趁机扑过去,快快地趴在那儿,趴着不动。它觉得,它趴在刀刃上,柔软的美妙无比的刀刃,它始终那么谨小慎微,似乎担心被刀刃拉伤。后来,我把它抽了回来。立刻,我闻见了那股子酽酽的湿葵花的味道!但是,这味道也没能把我刺激起来,我还是死人一个。我非常绝望,非常不安!最后,我懒洋洋地摸着小天鹅的奶头——它们现在失去保护了。它们闷头闷脑地垂在那儿,下面一个,上面一个,就像被主人忘在架上的蔫茄子。我摸着它们时,反而奇怪地想起了一个忘却很久的感觉,抚摸着母亲奶头时的感觉。很快我就没一点儿耐心了。
我后来就睡着了。天快亮时,我醒了。刚醒来时,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在上湾?在下湾?在韬河县城的家里?在乡下的舅舅家?把每一个地方都想到了,惟独没想起自己在蝴蝶谷。我摇了摇头,听见了小天鹅的鼾声,闻见了岩羊皮的酸味,才明白自己在这儿。去外面撒尿时顺便在蝴蝶门上听了听,里面鼾声正酣。回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后来,我听见小木屋上方的崖顶上有个声音,是从一个不变的位置传下来的,很简短,很微弱,间隔的时间忽长忽短,像一个哭乏了的女人还在哭,不是两个,也不是更多的声音,就是孤孤单单的一个,十分微弱,十分清晰。后来我发现,每天天快亮的时候都是如此。某个瞬间里毫无预兆地有了第一声,接着便是第二声第三声,直到外面渐渐发亮,门口的最后一抹夜影即将散去,这声音突然就没了,一声都没了。
我睡不着,我又开始玩自己,这一玩,发现自己好了,可以了,就有些惊喜,一瞬间内,我就变得欲壑难填。我就推醒小天鹅,让她去撒尿,她不敢去,我就陪她去。回来后,我就把她的手扳过来,她吓了一跳,急忙抽了回去。我用傻乎乎的口气说:“我要去!”她推了我一把,我就吓唬她:“你不让我去,我就去找蝴蝶。”她好像没听明白,一动不动,我就坐起来假装要走,她才把我拉住了。我还是不能动她的奶头,我想,这也无妨。我显得比前两次主动了,我好像觉得,四周的一草一木都在给我力量,我边做边想,做爱可能是我这辈子惟一可做的事情了,未来几十年,直到死,我惟一能做的事情可能就是做爱做爱做爱。我心想,让他们串联去、造反去、革命去,而我要做爱,我要放放心心地做爱。有时我还觉得,我们三个穿衣服都是多余的,而且是可笑的。你发现了没有,我的身体比我的思想更快地和这个空间融为一体了,它几乎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它已经完全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我的身体比我的思想更愿意待在这儿,更愿意给这些山川草木,给这两个女人做皇帝!
我的帝王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蝴蝶用野麻给我和小天鹅各织了一身衣服,织好之后是白色的,就和她穿在身上的孝服一样。她又烧了一锅水,把一大把干干的高粱穗子放进去,煮了一会儿,水就变成紫红色的了。最后把织好的衣服放进去煮,再捞出来后,衣服就由纯白色变成紫红色了。小天鹅穿着这身紫红色的衣服,要多漂亮有多漂亮。我穿上这么一身衣服,却怪里怪气的。
我把小天鹅拉在一边,悄悄对她说:“小天鹅,咱们三个以后干脆别穿衣服了,又没人看见。”她一听,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又想掐我,我早有防备,闪开她躲远了,她就撵上来,非要把我掐着才行。我躲在蝴蝶身后,蝴蝶用身子护着我,让她总是扑空。后来,可能是觉得我们两个合起来欺负她,她坐倒在地上嚎起来,两条腿子伸得长长的,嘴一直半张着,眼泪多得好像流不完,我和蝴蝶把她抬进屋里,她仍然在哭。后来我就有些不耐烦了,让蝴蝶陪着她,我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一看,劝人的人也在哭,两个人抱在一起哭。我突然觉得,给这么两个人做皇帝,做几十年皇帝,做到老,做到死,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真要这么一直待下去?待上一辈子?舒坦倒是舒坦,可是,这样的舒坦又有多少意思呢!你看,几乎从一开始我就怀疑了!
这时,我自然想起我随身带来的红星牌收音机,包括那本《毛主席语录》,竟然有些怦然心动,我很想看看它们!我虽然有些矛盾,有些紧张,但我更想立刻看到它们,好像它们能给我带来力量,能给我指明方向。
《一人一个天堂》第四章消失帝王生涯(3)
我找出它们,来在外面的核桃树下,以一种十分肃穆的心情坐在一块有荫凉的石头上。我的双手早早就抖起来了,因为我心里预先已经蓄满了羞愧和悔恨,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我近些天来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我想过当皇帝,我想过同时拥有两个女人,我想在这个地方永远躲下来,我是多么肮脏多么流氓多么不可救药啊!我用颤抖的双手翻开《毛主席语录》,我看到了身着军装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一手扶着白色的栏杆,一手微握着,笑容无比亲切、无比宽广,似乎一下子把我的五脏六腑照亮了。仔细看时,又觉得他老人家是那么慈祥,好像一点都不计较我的错误,好像在用浓厚的湘潭口音说:“犯错误是难免的,只要认真改了,就好了!”这声音把我的身心一下子全打开了,我已经是泪流满面,眼泪掩没了我,我心里充满难以遏制的惭愧和忧伤,我觉得,我完全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我实在想立即带着小天鹅和蝴蝶回韬河县城,投案自首,千刀万剐,在所不惜!我发现,一滴眼泪落在毛主席的领章上了,再往上一点就掉在毛主席的嘴里了,吓得我心惊肉跳,我急忙回头看是不是被小天鹅和蝴蝶发现了?听见两个人还在里面哭,才放心了,我站起来,藏在小木屋背后,用衣襟把眼泪擦净,接着,我又拧开收音机。收音机要么是受潮了,要么是信号不好,电流声很大,每一个波段上的声音都拖得长长的,有些失真,后来终于碰到一个台,还算是字正腔圆:
现在毛主席健在,我们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毛主席已经70多岁了,身体很健康,可以活到100多岁。正因为形势好,我们不能麻痹,要采取措施,防止发生事变。有人可能搞鬼,他们现在已经在搞鬼。野心家,大有人在。他们是资产阶级的代表,想推翻我们无产阶级政权,不能让他们得逞。有一批王八蛋,他们想冒险,他们待机而动。他们想杀我们,我们就要镇压他们!他们是假革命,他们是假马克思主义,他们是假毛泽东思想,他们是背叛分子,毛主席还健在,他们就——
我听得正忘情呢,突然,有人从我手上夺走收音机,眨眼之间,收音机已经摔在坚硬的悬崖上,粉身碎骨了。你当然能猜着是谁干的。
对,是小天鹅,是她。
她自己也吓坏了,脸色苍白,向后缩着身子,目光一闪一闪,好像已经预感到我的拳头接二连三地飞过去了。我确实很生气,我觉得她砸掉的不止是一个收音机,她砸掉的是更重要更重要的东西!我甚至想起,我先前是麻风院革委会主任!伏朝阳被收拾掉之后,我不是自封为革委会主任吗?总之我气得要命,我真的生气了,我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打了她一耳光,第二个耳光正要落下去时,被蝴蝶拦住了。
蝴蝶把小天鹅领走了,我蹲在崖底下,觉得手心里辣辣的,我久久地看着发红的汗津津的手心,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但是,有一个感觉,是再清楚不过的,我觉得,这只手是脏的,很脏很脏,我真想找斧头剁掉它!
晚上,小天鹅不敢跟我睡觉了。她一看见我,眼睛里就闪着巴掌的影子,连我都能看见。我让蝴蝶陪着她,我自己去了蝴蝶的屋子。我也想一个人好好想想问题。我收敛了对蝴蝶的非分之想,我要求自己端正思想,不能让自己继续犯错误。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回韬河去,诚心诚意地向组织承认错误,如果能得到宽大处理,继续在麻风院当医生最好。如果组织上认为我一错再错,罪大恶极,毙了我,我也不后悔。小天鹅也免不了一死,到了那一世,我们再好好相爱。我爱她,我打了她,我就更发现自己从骨子里爱着她,我的右手一直脏脏的,辣辣的,就像糊上狗屎了一样,我真想把它剁掉。
我做了一夜梦,还是没一个是关于蝴蝶谷的,我不是在麻风院,就是在韬河,具体梦见了什么,大多数却说不清了,只记得一点:梦见过一个大大的门牌号,鸭子巷23号,这几个字不是一般的大,而是过分的大,门倒不大,普普通通,是韬河县城常见的斑驳的老门。我知道这是小天鹅家的门牌号,我对这个门牌号有亲切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它为什么那么大?大得有点吓人?冥冥中好像要替小天鹅出出气!是呀,我要对小天鹅好一点,我爱她,从小爱她,现在更爱她,我做出现在这个没有退路的选择虽然有一时冲动的因素,但也不能说不认真,根源还在于我爱她,不想失去她。
小天鹅到底像个孩子,天亮后,我对她笑,使鬼脸,还亲亲她脑门,她脸上马上露出又兴奋又多少带些巴结的神情来,问我:“你真的不生气啦?”我说:“好人,我没生你的气!”她拉住我,手上很用力,十分认真地问:“你不会把我送回去吧?”我丝毫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如雷贯耳,令我震惊,令我羞愧,我只好表决心一样地说:“不会的,永远不会的!”我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一遍遍发誓,决不回韬河!决不回韬河!此生誓与小天鹅在此地同生死,共命运!后来,她用力把我推开,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仔细地打量我的表情,似乎很怀疑我的决心。她的眼神还真令我心里一阵阵发虚,让我满头是汗,好像我自己都不能信任自己了!我突然想起,我母亲揭露我父亲的事实,夫妻之间都没有信任可言,那么,还有谁是可信任的?这个逻辑好像很有推下去的余地,“惟一可信任的就是自己了!”这话听着多像一个谎言?自己对自己就真的可靠吗?自己真的不会出卖自己吗?如果可充饥的东西,只剩下一样了,你怎么能保证把它留下呢?
《一人一个天堂》第四章消失帝王生涯(4)
“我想去看蝴蝶!”小天鹅说,于是我左手拉着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