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刑-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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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请问卫斯理先生在吗?我能不能见他?”
老蔡的声音硬帮帮:“你和卫先生有约吗?”
那来客忙道:“没有……我有点事情想告诉他。”
老蔡的语调更僵硬了:“卫先生就算在,也不会见你,何况他不在。”
白素在楼梯上,暗叹了一声。我是十分喜欢认识结交各种各样朋友的人,可是实在
,莫名其妙的人找上门来的太多了,所以不得不一再吩咐老蔡,如果陌生人找上门来,
尽可能挡驾,久而久之,老蔡习以为常,而且他以明知我们不会责备他,所以他常使用
他自己的方式,使来访的陌生人知难而退,而且,绝不敢再来碰第二次钉子。
这时,老蔡的回答,已足够令人难堪的了,果然,来访者发出了两下不知所措的“
啊啊”声,可能是为了自己找回一点面子,所以道:“那我改天再来。”
老蔡却绝不给人留情面,冷冷地道:“不必来了,再多来十次,也不会见著卫先生
的。”
来访者有点生气了:“卫先生……我看也不是什么要人,你这是--”
老蔡昂起头来,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情:“卫先生本来就不是什么要人,可是偏偏就
有那么多人要见他。”
来客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老蔡用力一下将门关上,这样的关门法,来客若
是离门太近,准会吓老大一跳。
白素在楼梯上走了下来,皱著眉,老蔡转过身来,神情十分得意:“又打发了一个
。”
白素叹了一声:“其实……可以说得委婉一点。”
老蔡翻著眼,大不以为然:“委婉一点,打发得走吗?哼。”
他那一下“哼”,当真有豪气干云之概。
白素也不想和他多争议什么,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起来。这一下,老蔡更神气了
,一面转身去开门,一面撩拳揎臂,看他的样子,似是准备一开门,就兜脸给门外的人
一拳的样子。
而在门一打开之后,他的拳头,也真的立即伸了出去,白素正想阻止,却看到老蔡
的拳头陡然凝住,脸上现出了惊讶莫名的神情来,整个人如同僵硬了一样。
白素一看到这种情形,就知道有什么意外发生了,可是她还未曾来得及有任何行动
,就听得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哈哈笑著:“怎么,老蔡,不认识我了?”
白素一听到那个声音,高兴得一面跳了起来,一面高声叫著--白素绝不是那种一
直在行动上维持著少女时代天真活泼的女性,可是这时,她的行动,却和每一个正常的
少女一样,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也就在这时,老蔡也从目瞪口呆之中醒了过来,叫道:“舅少爷。”
门已完全打开,站在门口的人,身形高大,提著一只手提箱,也正走了进来,白素
奔了上去,来人放下手提箱,立时就和白素紧紧拥抱在一起。来人非别,正是白素的哥
哥白奇伟。
我一直少提及白奇伟的原因是他正在世界各地,参加大规模的水利工程建设,从埃
及的阿斯旺水坝开始,几乎没有间歇,很多情形下,根本不知道他落脚在什么地方。
像上次,白素的父亲,白老大,在法国病重进了医院,我们想找白奇伟,就不知上
哪儿去找,只找到了他去年服务的那个工程处,工程早已结束,有的说他在西非洲甘比
亚,有的说他在马来亚,找不到他;白老大自认神通广大也没有办法,只好把他的“缺
席”痛骂一番,倒楣的是我和白素,明明不是我们的错,却不能不恭聆痛骂。
白素和白奇伟,也有好久没有相见了,事实上,兄妹二人会少离多,所以,白素一
听了白奇伟的声音,自然而然,就想起兄妹二人以前在一起的情形,在刹那之间,感到
时光倒流,所以才会有少女时期的行动表现出来。兄妹二人相拥了片刻,白素后退了一
步,打量著白奇伟,白奇伟显然成熟了,眉宇间的剽悍之气,也隐藏了不少,而代之以
相当深邃的智慧,白素一面笑著,一面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白奇伟也十分高兴,恭维著:“哈,时间在你身上,好像一点也不见作用。”
白素瞪了他一眼,白奇伟忽然指著门外:“为什么怠慢了艺术大师?”
白素陡地一呆,一时之间,不知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这时,老蔡由于一开门,见
到的是白奇伟,想起自己差一点没将“舅少爷”推出门外,早已有点不知所措,门也还
没有关上。
而白奇伟这时一面说一面把门又打开了些,所以白素也立时看到门外站著一个五十
岁左右的中年人。白素一看到了这个人,立时发出了一下低呼声。可是老蔡连什么“艺
术大师”都不知道,冲那中年人一瞪眼:“你怎么还不走?”
等白素和白奇伟齐声阻止时,老蔡那一句,已经说出来了。
门外那中年人的神情,刹那之间变得尴尬之极,可是白素在事后说,她的神情一定
比门外那人还要尴尬几分。
门外的那个中年人,衣著不是很时髦,头发也相当凌乱,而且又显然几天没有刮胡
子了,看起来有点不怎么起眼,可是他神情之中自有一股轩昂自信,而且,那种不著意
的、自然流露出来的高雅气质,也不是普通人所能具有的。
事实上,白素一看到了他,就认出他是什么人来了,白奇伟称他为“艺术大师”,
一点也不夸张,他的确是大师级的艺术家,举世公认的大师级艺术家。
正确一点说,他是一位雕塑大师,专攻人像雕塑,加在他身上的各种美誉不知多少
,什么“现代的罗丹”、“东方彻里尼”等等,他的人像雕塑作品,使用各种各样的材
料,每一件作品,都赢得艺术评论家的击节赞赏,自然也成为世界各地的艺术博物馆搜
购的对象。
他的创作态度十分严谨,一件雕像,就算已经接近了完成的阶段,只要他自己发现
有一点点不满意之处,他就立即将之彻底破坏销毁。所以,在超过二十年的艺术生涯之
中,他的人像作品,只有六十七件。
他还有一个怪脾气,就是坚持他的人像雕塑,要和真人一样大小。他早期的作品“
耶稣基督像”,在动工之前,邀请了许多专家,来考证研究耶稣的身高究竟多少,结果
,据说误差绝不会超过一公厘云云。
他另一种震动世界艺术界的行动,是有一位摄影家,把他的十几件作品,拍摄成了
十分精美的照片,出版了一本他作品的专集,说明文字之中,把他捧得极高,甚至有“
上帝创造了人,他根据上帝的创造,复制了人”这样的句子。
可是这本集子一出,却使得这位艺术大师赫然震怒,告将官里去,要求天文数字的
赔偿,他的理由是:他的作品是雕塑,绝不能转化为照片,一旦变成平面的、大小和原
作不同的相片,是对他的创作最大的歪曲,最大的侮辱云云,要知道他创作的艺术成就
,必须面对他的原作来欣赏……等等,理由一大堆。
而他的理由在几经缠讼之后,都被各级法院接纳,非但出版那本集子的大规模出版
社因之破产,而所有已售出的画集,也不准流通。而他在得了巨额赔偿之后,全数捐给
了当年在长期旱灾之中,饿殍遍野,亟需救济的东非洲灾民,而且,同年又创作出一座
题为“饥饿”的人像雕塑,再次震惊艺坛。
我书房中,就有一本当年引起打官司的画集在,画集之首,有他的巨幅照片,所以
白素一眼就可以认出他来。白奇伟也未曾见过他本人,自然也是看过他的照片,所以才
认识他的。
这位艺术大师是东方人--只知道他是东方人,可能在他身上,有中国人血统,也
有印度或日本人的血统,他有一个十分中国化的名字:刘巨。
人总是有点势利的,老蔡用这么粗鲁的态度,得罪了一个流浪汉,或是得罪了一个
如刘巨那样的艺术大师,自然大不相同。
白素立时充满了歉意的神情和语调,趋前说:“真对不起,刘巨先生,不知道是你
,真的不知道是你。”
老蔡在一边翻著眼,他自然弄不清这个看来并不起眼的中年人是什么来头。在白素
说话之间,他还用相当高的声音咕哝著:“人家兄妹好久没见了,不知道有多少话要说
,总要自己识趣才好。”
白奇伟忙推著他,连声道:“去!去!去!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等白奇伟把老蔡推了进去,门外的刘巨才吁了一口气:“贵管家--”
白奇伟忙笑道:“老人家有点悖时,刘大师别见怪!”
刘巨缓缓摇了摇头,在白素的邀请下,走了进来。
白素自然十分欢迎刘巨来访,但恰好白奇伟来了,兄妹之间的确有许多话要说,但
刚才已经得罪了人家,这时自然不能怠慢,所以她只好暂时把白奇伟放在一边,先作了
自我介绍,再介绍了白奇伟,然后道:“卫斯理真的不在,刘先生有什么事,可以对我
说的话,也是一样的!”
白素一点也想不到像刘巨这样的艺术大师来找我会有什么事,但循例总要这样问上
一问的。
白奇伟已走过去,取了酒和酒杯来,倒了一杯酒,递给了刘巨。刘巨接了过来,一
饮而尽,白奇伟忙又替他倒了第二杯。
刘巨这才开口:“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认识卫先生,听他讲起过卫先生在探索
许多不可思议的现象上的种种成就--”
他顿了一顿,又道:“自然,卫先生的许多成就,实际上就是卫夫人的成就!”
白素微笑了一下,白奇伟笑道:“看来大师不但善于塑造人,也很擅于恭维人!”
白奇伟的话,本来应该是可以令得谈话的气氛轻松很多的,白素听了也很高兴,觉
得白奇伟成熟了,也相当通人情世故了。
可是,刘巨在听了之后,却紧蹙著双眉,叹了一声,有点像自言自语地道:“我善
于塑造人像?在……有了那次经历之后,我对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
白素和白奇伟,都不知道这个在世界艺坛上有著如此崇高地位的大师,受到了什么
打击,以致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互相错愕地望了一眼,等著他说下去。
他略呆了片刻,才道:“不可能的,这其中一定有不可理解的怪异在,所以我在自
己想了三天,全然想不通之后,决定来向卫先生请教,我来得是冒昧了一些……”
白素忙道:“不,不,欢迎光临!”
刘巨又叹了一声,再呷了一口酒,才道:“三天之前,我去参观了一间蜡像院。”
他这句话一出口,白奇伟首先挺了挺身子,表示惊愕。一个举世崇仰的雕塑家,又
是专从事人像雕塑的,怎么可能会对蜡像院产生兴趣呢?蜡像院中的陈列品,绝大多数
都是庸俗不堪,根本不能称之为艺术品的。
作为一个如此出色的人像雕塑家,刘巨当然善于捕捉人体的每一个动作,也知道这
些动作,代表了什么。
所以白素和白奇伟两人,虽然没有说什么,刘巨也可以知道自己的话,引起了对方
的惊愕和不解。
所以,他解释道:“本来我是绝不会对蜡像院有兴趣的,可是我有两个学生去看过
--我到这里来,应大学艺术系的邀请,来作一个短时间的授课的。”
白素忙道:“是,是,报章上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