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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极刑-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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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唏嘘,都会同情,可是米端反应之强烈,却超越了常理之外。
    他一听我这样说,脸上立时现出了痛苦和屈辱交织的神情来,那种被极度的侮辱和
伤残的痛苦,是如此之强烈,彷彿接受官刑的不是司马迁,而是他本身一样。
    在那一刹那间,我只是惊骇莫名地看著他,他也立时警觉了自己的反应太过强烈,
连忙转过身去,然后,喘了好几口气,语音恢复了平静:“进去看看吧。”
    这种情形,在第一间陈列室中,我已经见过一次--米端曾现出和袁崇焕同样痛苦
的神情,这时,我简直可以肯定,我即将见到的司马迁的像,神情会和刚才米端所现出
来的一样。
    在我前面的米端推开了门,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塑像。我不详细叙述那塑像的情形了
,那是正受完了刑之后。塑像的头向上微仰著,并不望向自己的伤口,而是望向极遥远
的地方。
    自然,在刑室中,他不可能望得太远。他至多只能看到见溅满了鲜血的牢墙,可是
他双眼之中的那种空洞和绝望,却叫人感到他在望向极遥远之处,甚至超过了天空的障
碍,一直望向宇宙的深处。
    不出我所料,塑像脸上神情所表现出的被辱和痛苦的神情,和刚才米端所现出来的
,几乎是一样的。他在这样的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屈辱之中,正在想什么呢?看他的样子
,一定是在想什么。他在想以后怎么活下去?他有没有想到过结束自己那痛苦的生命?
    要是活下去,怎么活呢?一天十二个时辰,每一刻每一分,都要在身心上受无边痛
楚的煎熬,这样子的生命值得再拥有吗?
    他是不是在想:我犯了什么罪,要受这样残酷的酷刑?真的,他做了什么呢?为他
的一个好朋友辩护了几句,惹得皇帝生了气,于是,他的噩运就降临了。有一种人的身
分叫“皇帝”,他一个人动一动念,就可以决定另一个人,另十个人,另一百个人,另
一千一万十万百万人的生或死,他可以随心所欲,把种种酷刑加在其他人的身上而没有
力量可以对付他。人类单是有这种身分的人在,单是有这种事实在,人类就甚至不能算
是高等生物了!
    塑像的被侮辱感,是由于感到了他做为一个人,已经是够侮辱的了?
    我盯著塑像看了很久,才缓缓转过身来,缓缓摇著头:“够了,真的够了,我不希
望再有第五间陈列室。”
    米端苦涩地道:“第五间--”
    他只讲了三个字,就立即变了话题:“读过他所写的‘报任少卿书’的人,都可以
知道他受刑的经过,在文字之中是看不出他身受的极度的痛苦来的,或许是他故意掩饰
--身心所受的痛苦,要故意掩饰,那使痛苦的程度,又深了一层。”
    我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同时道:“我想……去透透气。”
    米端指著另一扇门:“从这里出去,是一个院子,穿过院子,就是另一条街。”
    我当时只想离开陈列室,心想,米端一定会跟出来的,所以也没有作特别的邀请,
就循他所指,急急走了出去,一到了外面,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城市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著,正是仲秋时分,风吹上来有
点清凉,把我来自内心的燥热驱散了不少。
    回想刚才在蜡像院中的那两小时,简直是做了四场可怖之极的恶梦一样。
    我在院子中站了一会,果然看到米端也推开了那道门,慢慢地来到我的身边。
    我挥了一下手:“你的艺术造诣如此之高,只做蜡像,真是太可惜了,我敢说,这
些人像,是人类艺术的无价之宝。”
    他低叹了一声:“用什么材料,是没有分别的,我觉得蜡更容易处理,所以就制造
蜡像……我不敢称自己的作品为艺术,因为它们只表达人类的痛苦,而不能表达人类的
欢乐。”
    我兴奋起来:“你能表达人类的痛苦,就一定也能表达人类的欢乐。”
    他抬起头,向我望来,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却又没有发出声音,接著,他现出一个
无可奈何的苦笑来,没有再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只是在院子中来回走动了几步,才道
:“卫先生,我看过你不少的记述。”
    这样的话,大约是我听到过最多的一句话了,我照例只是摊了摊手,微笑一下,算
是作答。
    米端却现出了犹豫不决的神情来,我看出他是想讲什么而又在踌躇,就道:“你要
说什么,只管说,我们虽然第一天认识,但是我非常高兴有你这样的朋友。”
    米端听得我这样说,神情略现激动,“呵呵”了两声:“我想请卫先生帮……一个
忙。”
    我回答得爽快:“只管说。”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要我帮什么忙,应该立刻说出来了。
    可是米端却立即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日后,我会请你帮一个忙,你答应得那么
痛快,我实在衷心感激你。”
    我心中不禁嘀咕了一下,米端的行为,实在不是令人感到十分愉快。他不把要我做
什么说出来,却又先向我道了谢,那等于说,不论何时,他提出了什么要求来,我都要
答应他了。
    不过,刚才看到他的作品,实在给我太深刻的印象,就算他的行动不近情理,倒也
不是不可以原谅的,所以我心中不快的念头,一闪即过,只是笑了笑,道:“米先生,
你是在哪里学制作蜡像的?”
    米端道:“我自小就喜欢,算是无师自通。”
    我又道:“像你这样的作品,应该介绍出去给全世界知道,我认识不少艺术界的朋
友--”
    我话还没有说完,他已连连摇手:“不,不必了,我不想出名……我的目的,只不
过是想借那些人像……来表达人类的苦难,在很多情形之下,正是人类自己造成的,是
由一些人强加在另一些人身上的。”
    我觉得他有点答非所问,我道:“如果你有这种想法,就应该让更多人看到你的作
品。”
    米端摇著头:“只怕看到的人,不会像你那样,有这么强烈的感受,唉,其实,几
千年了,人类都是那样生活,我做的事……实在没有意思……”
    他结结巴巴地说著,我睁大了眼睛,简直不相信那些话是从他口中讲出来的。为什
么忽然之间,他会变得这样子了?
    看起来,他像是有著极大的顾忌,可是,哪有什么顾忌呢?把那么出色的作品,公
诸于世,让更多人知道,有什么不好呢?他本来就是把那些作品公开让人参观的,只不
过参观者极少而已。
    我实在弄不懂他在弄什么玄虚,不过他既然不想照实说,这只好归于艺术家的怪脾
气一类,我也没有理由逼他非讲出来不可。
    我只是道:“当然由你自己决定,我也想不到会看到那么伟大的塑像,米先生,你
对那些历史人物的一切,一定十分熟悉了?”
    他不经意,或是故意回避地“唔”了两声,算是回答了我的话。
    我又道:“最主要的,然是你对那些人物的内心世界有极深的了解,对他们的精神
痛苦,也有极深的感受,不然就不能--”
    米端这一次,“艺术家的怪脾气”真正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地步,我自认,我所说
的话,绝没有半分得罪他之处,可是,他却不等我说完,一个转身,像是我手中握著一
根烧红了的铁枝要追杀他一样,脚步踉跄,奔了开去,一下子奔进了那扇门,立刻重重
把门关上。
    像这种情形,我真是极少遇到的。
    我错愕万分地在院中又站了几分钟,门紧闭著,看来米端再也没有出来的意思,那
自然是不愿意和我谈下去了。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虽然我惊讶于他态度之不合情理,但当然也没有自讨没趣,再
去敲门求见之理。所以,在十分有耐性地停留了几分钟之后,也就一面摇著头,一面走
出了院子。
    院子外面是一条相当僻静的街道。我沿著街边,慢慢走著,心想一定要对所有我认
识的人说起那些蜡像,请他们去看,第一个,我会要白素去看,那是寓有极深含义的艺
术精品,把人性的丑恶面,把人的精神痛苦,表现得如此彻底。
    虽然离住所相当远,但是我一面想,一面走,竟在不知不觉之中,到了住所门口。
    我取出钥匙开门,家里显然没有人,我也不开灯,倒了一杯酒,就在黑暗之中,楞
楞地坐著发呆,在经历了刚才目睹的情景之后,心头所受的震动,绝不是短时间所能平
复的。
    我闭上眼,四个陈列室中的景象,历历在目。艺术家自然都有丰富的想像力,米端
的想像自然丰富之极,每一个细节,都给人以那么真实的或觉,简直就像是那些事件发
生之际,他就在现场一样。
    而且,就算是他真的在现场,事后也不能把一切记忆得如此详尽。
    我不禁苦笑了一笑:想到哪里去了,一切细节的真实,自然都是米端是一个杰出之
至的艺术家之故。我这时,渴望找一个人讨论一下那些蜡像,本来最好的讨论对象是米
端本人,可是他显然不想和我谈论,那我就只好找向我介绍了不止一次的陈长青了。
    喝乾了杯中的酒,著亮了灯。灯光一著,我就看到茶几上有一张纸,纸上写著相当
大的字:
    “即听此卷录音带,我有事外出。
                              素  九时零三分”
    那是白素留下的字条。录音带就在纸条旁边。
    东西留在这样显眼的地方,本来我是一进来就可以看到的,可是偏偏我进来之后,
没有开灯,而且精神恍惚,所以竟到这时才看到。
    我拿起了录音带,上楼到书房去。白素要我立即听这卷录音带,自然是有道理的,
她留字的时间是九时零三分,那正是我回来之前不多久,现在已经接近十点了,如果录
音带中记录的是什么急事的话,是不是已经耽搁得太久了呢?
    我三步并作两步,一进书房,就把录音带放进了录音机,按下了按钮。
    录音带一转动,就先听到了白素的声音:“以下录音,记述的事十分有趣,你可以
听听。”
    我听到了这样的开场白,就知道不会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自然也不那么紧张了,舒
服地坐了下来,听录音机中传出来的声音。
【第二章:一个塑像艺术家的意见】
    那是一个谈话的纪录,如果只是把三个人的对话记述下来,未免单调,所以我把当
时的情形写出来,比较好些。
    虽然我当时并不在场,但是后来白素又向我讲述了当时发生的一切,白素的记忆力
十分强,叙述得又仔细,我才能把她和那位来访者见面、交谈的经过写下来。
    开门的是老蔡,我们家的老仆人,老蔡由于年纪大了,行动不是那么俐落,门铃响
了将近七遍,他才去开门。那时,白素已准备下楼去应门了,由于老蔡已经去开门,所
以她在楼梯上停留,没有立即下来。老蔡一开门,看见来客是一个陌主人,他照例不是
很友好地瞪看来人,白素看不见在门口的是什么样人,只听到了一个相当拘谨的声音在
问:“请问卫斯理先生在吗?我能不能见他?”
    老蔡的声音硬帮帮:“你和卫先生有约吗?”
    那来客忙道:“没有……我有点事情想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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