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婚-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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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23岁。”
“老公大你几岁?”刚一发问,我便后悔,自己像个公安在盘查户口,让人讨厌。
“20多岁!”阿婷并不在意,甚至还往深里说,看上去是个没心没肺的单纯女子。“我17岁来深圳打工,后来,一位同乡的老公是在那边开货柜车的,她介绍了老公的朋友给我认识,1997年8月1日,我们就结婚了。”
“真有意思,香港回归了,你们一家也回归了。”阿姨笑着说。
“你老公也是货车司机吗?”我的兴趣越来越浓。
“在香港当建筑工人。”
(二)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阳光熨帖而脉脉温情,如同情人的手掌。
“你现在是一个人?”阿婷和我并排坐着晒太阳,在我差不多问过她“十万个为什么”之后,她也很关心地问我。
我点头称是,将刚才讲给阿姨听的自己被人“抛弃”的故事有鼻子有眼地又讲述了一番。我讲漏了的,或者说编得不够圆的地方,阿姨不时插话修正或补充。
“那你手中有没有攒些钱?这个年头,什么都没用,钱是最重要的。”年纪轻轻的阿婷一副老于世故的样子。
“你老公一个月给你多少家用?”还是少说自己为妙,我巧妙地把话题转到她身上,仿佛有些漫不经心地问她。
“5000块。”阿婷很自豪。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村中“二奶”群落里被包养的最高价钱。5000元家用还不包括房租。像比赛一样,阿姨赶紧表明:“我女儿也有5000块,房租也和阿婷一样,是老公交。”阿姨的脸上,有些得意之色。
我问她们,村中已“嫁”女人的每月家用到底有多少?阿婷很肯定地说,从1000元至5000元不等。在村尽头那两栋楼住的都是打工妹型“二奶”,包她们只需花1000元。
我很吃惊:“1000元能干什么?不过刚够饱肚而已?”
阿婷却觉得很合算:“在工厂打工,一天干12小时以上,累死累活才不过400元。跟香港人生活,不用干活,又不用操心生计,有什么不好?”
这个上午,我因了女人对女人的信任,因了底层女人对“落难者”的怜恤,我不仅认识了一个“二奶”,似乎还得到了她的信任。我在兴奋之中过分热情地对阿婷说,我是个闲人,她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帮忙,我愿意陪她上医院。
“明天早晨吧!我午睡要睡很久的。我住在90栋楼的二楼,你在楼下一叫我就会听见。”
第二天上午10点,我拎着在村口买的一袋提子和芒果,站在90栋楼下叫阿婷。阿婷见我带来水果,很开心地收下了。她盘了头,整个人利索不少。大大的孕妇裙罩在她并不算大的肚皮上,有种夸张的感觉。
我像个真正的“三陪”呵护着阿婷,出人出的士费还出力气。这些天来,临盆前的阿婷竟然是一个人去看医生吗?村中出租屋里的那些外地女人生孩子,难道都没有人照顾?对于准妈妈来说,远在异地他乡,丈夫在香港那边,孤身一人,要多困难就有多困难。
第一部分第2节 阿婷老公比她大20多岁(3)
阿婷对于前方的路充满乐观情绪。她解释说,她们大多来自农村,自小农活一一历练过了,别说一人看医生,就是独自去医院生孩子,也是常有的事情。毕竟,港人的工作负担重,像她老公,为了赶工地的进度,很少请假,请假是要扣工钱的。这次生孩子,他答应提前请两天假,到时候会过来照顾她。
阿婷的几项检查指标都不错,母子都蛮健康正常的。只是没有准生证,医院会为阿婷接
生吗?那么多的“二奶”在此生儿育女,难道计生工作就没有人管?
阿婷很有把握地告诉我,这附近的每一家医院,只要肯付钱,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更别说接生了。
医院的大理石地面锃亮光滑,阿婷的平跟布鞋踩在上面悄无声息。
(三)
晚上10点25分,我的手机响了。阿婷在电话里很兴奋地说,她老公回家了,听说我陪她看医生,想谢谢我,请我消夜。
我很高兴地答应了。我所认识的那位村干部曾经告诉我,要想了解“二奶”的生活很不容易,首先要接近她们,然后结识并交朋友。接近她们的办法是在一个固定的西餐厅吃饭、固定的美发厅洗头、固定的美容院美容和固定的夜总会娱乐,那样就一定能认识你想认识的人。也算运气好,在露天休闲区,我轻易地就认识了阿婷,并且交上了朋友。更意外的是,我还能认识她的男人,也许从中可以了解到被包者与发包者之间的契约关系。
由于市区的迅速膨胀,原先田野间的自然村都变成了城中村。村口,也就是街口,有一家火锅店,阿婷的老公已经点了火锅套餐在等我。一份野鸡、一份山蛇、一份草龟拼在一块煮。香气氤氲中,阿婷的老公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惫。即便在村中看惯了对对的老夫少妻,但我还是觉得他们之间,不止相差20多岁。阿婷那张青春的脸与她老公脸上纵横的沟壑所形成的反差,看上去至少像父女俩。
“多谢,小姐贵姓?从哪里来?”阿婷的老公很客气,端起一杯“金威”敬我。
“我叫阿敏,来自江西南昌。”我篡改姓名,但是,出生地不敢乱报,毕竟还有脱不掉的江西口音。
频频举杯中,我的豪爽博得了阿婷老公的信任,他郑重地将年轻的“妻子”拜托给我,希望我有空常来看看阿婷。当他听完我的“悲惨”故事后,他说等年后,他会想法给我介绍一个香港男人,鼓励我不要对生活担忧,毕竟,好人好心有好报。
逼近旧历年底的寒夜。火锅。海鲜。阿婷幸福的脸庞。香港男人的托付。望着杯中琥珀色的啤酒,想到阿婷肚子里的孩子,揣测着身边这位看上去还算有责任感的香港男人,我不由得反问自己:作为“二奶”的阿婷将来一定不会幸福吗?如果将幸福仅仅界定为有人关心,有一定的物质基础这两项呢?
这有一种危险:我是不是把“二奶”的商品属性看得过于简单了?
“阿敏,明天带你去打麻将,好不好?”阿婷看了看老公的眼色说,“我带你去玩,陪你看一看,省得你一个人在家太闷。”
“你不许上哦!”阿婷老公笑着同意她的安排,只是增加了一个条件。
“OK!”我为自己“卧底”所迈出的第一步而感到庆幸。
夜读笔记(二)
在多妻制时代,拥有成群妻妾的“吉尼斯世界纪录”的创造者和保持者,当然是皇帝老儿了。白居易《长恨歌》说唐玄宗“后宫佳丽三千人”,杜甫在《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并序》中说“先帝侍女八千人”。一个男人,拥有3000到8000个老婆,吓人不吓人?中国自有封建社会之后,封建君王不仅继承了奴隶主的多妾制,还变本加厉地加以扩充、壮大。可是,以夸张和浪漫为能事的诗人往往落在现实的后面。那个唐玄宗,在晚唐诗人、宋代佚名作者邺所写的《梅妃传》中,说他后宫有4万之众。《新唐书》说,当时宫嫔大约有4万。南宋洪迈《容斋笔记》也说他后宫多达4万人。当时妇女总人数大约是2600多万,宫廷妇女大约占全部妇女人数的1/600,即每600个妇女中便有一个进入宫廷。我读书有限,不知道这是不是个人拥有妻妾数量的世界之最?反正,白居易说后宫三千是大大地缩水了。
第一部分第2节 阿婷老公比她大20多岁(4)
封建帝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既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把天下美女归于己有也是很容易办到的事情。
西晋泰始八年和九年,即公元273年和274年这两年,篡夺了曹魏政权的晋武帝司马炎,大权在握,号令天下,两次下诏书要全国民众从大小官员到平民百姓都停止结婚,让他从容地选美。待把天下美女都搜进自家后宫,官员和百姓才能拣“残次品”结婚。两次选妃,使
后宫妃嫔多达5000余人。在这之前,他把曹魏皇朝的上千妃嫔、宫女早已收归己有。太康元年(公元280年),西晋灭吴,他又把东吴后宫的5000多人全部接收下来。这样一来,后宫美女多达万人,在中国创造了前无古人、后有来者的纪录。问题是,这么多女人,让他常常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到哪里去过夜才好,只好坐在羊车里,羊儿把他拉到哪里就在哪里留宿。后宫的妃嫔们为了得到皇帝的垂幸,纷纷在住所前的竹枝嫩叶上洒些盐水,引诱拉车的羊儿把也许一辈子都见不上面的皇帝送过来。
既然皇帝有大量的妃嫔、宫女,那些达官贵人和富家子弟,也都竞相大批地蓄妾养妓,虽然各朝各代的律令对亲王、郡王和各级官僚纳妾的数量都有限定,实际上,打破限令广蓄姬妾的人举不胜举,侍妾成百上千者并不罕见。
西晋时,石崇靠着以官经商、贪污和劫持而成豪富。另一位巨富王恺,在外甥晋武帝帮助下与石崇斗富,比来比去还是石崇获胜,因为此人不仅钱财多,妻妾也比王恺多。《晋书》记石崇的豪奢说:“后房百数,皆曳纨绣,珥(耳环)金翠。”他的美妾充塞庞大的金谷园,甚至厕所里都有“丽服藻饰”的“十余婢侍列(拉屎都有十来个衣着华丽的婢妾围着侍候)”,可见其婢妾之多。
《世说新语》记载着石崇任意残杀美妾的凶残行径——
石崇每要客燕(宴)集,常令美人行酒。客饮酒不尽者,使黄门交斩美人。王丞相与大将军尝共诣崇。丞相不能饮,辄自勉强,至于沉醉。每至大将军,固(特意)不饮,以观其变。已斩三人,颜色如故,尚不肯饮。丞相让之,大将军曰:“自杀依(他)家人,何预卿事?”
王恺也不是好东西:“王恺尝置酒,女伎吹笛,小失声,便令黄门殴杀之,一座改容。”
第一部分第3节 地下麻将馆(1)
在入住海湾村之前,为了充分搜集有关“二奶”的资料,我在互联网上鏖战过3天。当我在雅虎上的“搜索”一栏中打入“二奶”两个字,查出相关资料的篇数竟然有46000多篇。2004年4月初,我开始整理,重写这篇“二奶群落”的调查报告时,又在网上搜索,“二奶”的相关资料已经达到530000篇。
一份来自广东省的资料表明:全省21个市妇联信访反映,从1992年到1996年,妇女投诉
丈夫“包二奶”的案件有20246宗;从1996年到1998年直接到省妇联投诉“包二奶”的有802宗,且逐年上升。至于大量隐蔽性的“包二奶”案件则无从统计,更无从追究。据中山市妇联的问卷调查,25%的人说自己身边有“包二奶”现象。然而,一些媒体上有关“二奶”的报道,大多语焉不详。关于“包二奶”的文学作品,也多半是闭门造车。
沉入海湾村水底,在我最初的一个星期内,几乎每天都为一般采访或调查所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