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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原形-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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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只为了一个养鸡女子,这是从何说起?”
    我也感到别扭:“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打紧。”
    黄堂苦笑了一下:“你常说,在一件莫名其妙的事之中,往往可以发掘出一桩古怪
之至的事来,这件事,也有这个机会?”
    我吸了一口气:“这件事,一开始已经够古怪的了  要是那位何小姐的精神状况
正常的话,那么她心中的秘密,一定有我们意想不到的情况在。”
    经我如此一说,黄堂总算松了一口气。由于不少警务人员纷纷去找那只悬有重赏的
鸡,黄堂大发雷霆,他早已把一切资料调了来,也有何可人的个人资料,他把一份文件
给我,道:“你看。”
    我这才是第一次看到这位何可人姑娘的照片。照片上看来,确然是一位美丽可爱,
青春热情兼而有之的女子,眉宇之间,有一股英爽之气,很具巾帼英雄的气概,颇惹人
喜爱。
    至于她的个人资料,很是简单。
    她是孤儿,自小在一间教会主持下的孤儿院中长大,也在教会主持下的中学求学。
不过在这一部分,从孤儿院到学校,对她的评语,都不怎么样。除说她活泼好动之外,
都说她好生事,太活跃,与人相处不是很融洽,常制造事端等等。
    总之,这样行为的人,可以统称为“麻烦份子”。
    我对这些评语,很不以为然,尤其是青少年,往往被成年人视为“麻烦份子”。其
实,青少年并没有做错甚么,只不过是行为未能尽如成年人之意而已,就被归入“难以
管教”这一类了。
    何可人多半也是这一类人,尤其教会的管教加倍严格,所以何可人在“无心向学”
之下,中学没有毕业,就进入了一个养鸡场工作。直到如今,从十四岁到二十二岁,在
养鸡场工作了八年。
    这一段时间中,何可人的生活过得自由自在,想来绝不会有“九时熄灯,不得讲话
”等规章制度拘束她了。因为那养鸡场只有一个老年场主,所有的工作,全落在何可人
一个人身上。
    可以想像,一个女子单独管理一个养鸡场,是十分辛苦的工作。可是,何可人显然
很满意辛劳的工作,她把养鸡场管理得很好,所生产的鸡只,很受市场欢迎,那老场主
也把她当成自己女儿一样。
    若不是有了丁真这样的冒失鬼,因为失恋而喝多了酒,在大雨之中,站在马路上,
令得她运鸡的车子出了车祸,那么,何可人就和许多普通人一样,绝对不会引起甚么特
别的注意。
    当时,我一面看资料,一面确然是如此想的。可是后来,白素却不同意,她道:“
你没想到她很美丽吗?在大城市中,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的一生遭遇,必然和普通
人不同,不论处在甚么样的环境之中,都会冒出头来,各自精采的。”
    白素说的话,我无法不同意,因为太多这样的例子了。可惜我没有生花妙笔,不然
,效法曹雪芹,为这些由于貌美而在生活之中高潮迭起的女孩子,一一作传,倒也是可
以流传千古。
    却说我看完了资料,黄堂问我:“你准备如何著手?”
    我吸了一口气:“你密切注意那只鸡的下落,一旦找到了,先别给丁真和何可人知
道。我,少不得要到那鸡场去走一趟。”
    黄堂现出很是同情的神色,点了点头。
    不但黄堂同情我,连我自己也很同情自己,上天入地,甚么事没做过的卫斯理,到
一个小小的养鸡场去,会有甚么发现呢?
    我肯去,自然是由于白素的态度很是执著,而我对白素有信心,可以肯定在这件事
中,一定另有古怪。
    那养鸡场在郊外,地方很是偏僻,有一条勉强可以行车的路通过去。到了门口一看
,却很令人意外,不见破败,大是整齐,有一道拱门通进去,拱门之上有招牌,写著“
何氏鸡场”四个字。
    那四个字,居然苍劲有力。我在门口停了车,推门而入,一面大声叫“有人吗”,
一面向内走去,打量四周围的环境。
    只见鸡舍整齐,反倒是要来住人的几间房子,相当残旧。我才一走近鸡舍,便听得
鸡声嘈杂,极之震耳,且令人有心惊之感。我从来也未曾想到过,鸡只也会发出如此惊
人的声响,愈是走近,愈是震耳。我试著推开一间鸡舍的门,只见鸡舍中上千只鸡,个
个发出怪声,简直如同一群妖魔一般。
    而且,在笼中的鸡,一见了我,动作也大是异常,竟然一面发出怪声,一面争先恐
后,向前扑来!
五、鸡场老人
    看那情势,若不是有铁线笼子阻挡著,只怕上千只躁动的鸡,会把我活埋了。
    那种情景,说不上恐怖,可是却诡异之至。
    我只在门口站了一站,立时退了开去,又大声叫:“有人吗?”
    我的叫声被鸡群的嘈杂声,完全遮掩了,所以我来到那一列房子前,又叫了几声。
    这才听到,自一间屋子中,传出了一个苍老而又有气无力的声音在反问:“甚么人
?”
    我循声走过去,推开门,只见在陈设简单的屋子中,有一个老人正吃力地挣扎著,
想藉一根竹杖之助,自一张竹椅中起身。
    我忙道:“你坐著,不碍事。”
    那老人在问“甚么人”时,我已听出他的话中带有浓重的胶东口音(山东省东部,
胶州湾一带的方言),所以我也用同样的方言回答他。
    那老人一听,一松劲,又跌坐入竹椅之中,抬头向我望来。
    只见他眼眶深陷,双眼混浊,颧骨高耸,皱纹满面,双手之上,更是青筋盘虬。一
望而知,是已临风烛残年,行将就木。
    他望著我,喘了一口气,才道:“你是  ”
    我忙道:“有一位何可人小姐,是在这里工作的吗?”
    老人的身子,陡然发起抖来:“这孩子,去了一天多,不知到哪里去了,我……自
己行动不便,也一天多没水没米进口,那些鸡已饿了……”
    他愈说愈是有气无力,我这才明白何以鸡一见人就如此躁动的原因,原来是由于饥
饿。看来,这里除了何可人一个人之外,再也没有别人打理;要是我不来,非但鸡群会
饿死,连这个老人,只怕也难以幸免。
    我知道现在不是多说话的时候,忙道:“你先甚么也别说,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那老人却道:“你……劳你驾……也喂喂……鸡……可人这孩子怎么了?”
    我匆忙答了一句:“她车翻了,受了伤,在医院,没大碍。”
    我先替老人弄了吃的喝的,再提上大袋的杂粮去喂那些鸡。
    我估计,鸡场之中,至少有五千只鸡以上。我一生中古怪经历颇多,甚至曾接近过
上万只小蝙蝠的尸体,走向通往阴间之路,可是也未曾面对过几千只饥饿的鸡只。
    等我把近二十大包鸡粮倒进食槽,退了出来之后,一头一脸,都沾满了鸡毛,几乎
使我疑心自己也变成了一只鸡。
    而且,我禁不住地伸手指在耳中转动,好把鸡群的聒噪声驱走。
    我要把接下来和那老人的谈话,简化一下,因为那老人的话十分噜苏  这是一般
老人的通病。
    那老人姓何,照他说来,他本身也可以算是一个传奇人物。他是军人,且官拜中将
军长,打内战,打日本鬼子,再打内战,大时代的风云变幻之后,是一个典型的失败者
,还幸他有远见,早准备了一个鸡场,这才得以有生活的依靠。
    何可人由社会福利机构介绍来,一直在鸡场工作,照老人的说法,何可人能干之至
,鸡场的大小事务,全是她一人负责。近几年来,老人行动不便,便由何可人负责照顾

    所以,老人在这一天多时间内,焦急无比,不知发生了甚么事。
    老人一再强调,他和何可人可以说情如祖孙,所以很关心何可人的伤势。当然他在
谈话之中,也说了许多他往年的辉煌大事。
    我听了之后,觉得很不是味道。
    因为何可人在出事之后,只记挂著那五百六十只鸡,发了疯一样,要把它们一只也
不少地追回来,却一个字也没有提到鸡场之中,还有一个饮食起居都无法自力完成的老
人。
    要不是我来,饿死了几千只鸡事小,活活饿死了一个老人,却是人间惨事了。
    这何可人不知是甚么心肠,若说她忘记了有老人的存在,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当下,我没有把这个不满的情绪说出来,在老人殷殷询问何可人的伤势之际,心中
暗叹。
    鸡场没有电话,我又问了一些何可人工作和生活的情形,发现老人对何可人根本不
是怎么了解,只说她工作十分勤力,一个人打理一个鸡场,何可人几乎没有甚么休息时
间,更别说娱乐了。
    老人一再说何可人十分爱鸡,天生是管理鸡场的,每次运鸡到市场去,她都会难过
好一阵子,舍不得鸡给卖到市场去宰杀。
    老人又说,何可人在鸡群之中,挑了几只出来特别饲养,当宠物一样,爱惜无比。
那几只鸡,不必被困在鸡舍之中,可以在鸡场之中,自由来往,所以,特别肥壮可爱。
    那几只鸡,何可人宝爱之至。有一次,老人说这样的鸡好吃,想杀一只来吃,才提
出来,何可人就和老人大吵了一场。
    那是何可人和老人之间唯一的一次冲突,所以老人的印象十分深刻。
    老人又问我,在进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几只自由自在在走动的鸡,我却并没有注
意  就算看到了,在一个鸡场中见到几只鸡,也不会放在心的。
    我答应老人,我一离去,立即设法找人来照顾他和鸡场,临走时,我问了一个问题
:“鸡场中所有的鸡,是从小就在翼尖上钉上号码的?”
    老人对我这个问题,瞠目不知所对,我也没有再说下去。在离去时,经过鸡舍,随
便抓起几只鸡来看看,翼尖上都没有号码标志。由此可知,那一车子五百六十只鸡,是
鸡场中的特殊份子。
    我此行,除了救了一个老人和几千只鸡外,对事情进展一无帮助。
    在我离开之前,我又到何可人的住所看了一下,倒是很有点值得记述之处。
    何可人住在老人后面的一列屋子,屋子的外观,也很是残旧,推门进去,屋子里收
拾得乾净之极,陈设也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
    一共是两间房间,外的一间,除了一桌一椅之外,别无他物,椅是一张泛著光的竹
椅,看来很有些年代了。
    桌上有一只杯子,还有三大叠书,书也堆放得很是整齐。
    我走近去看了看,书的种类很难,有一半是古人的小说笔记,还有一些也大都是记
述一些奇异事件的杂书。
    想不到一个养鸡场的女子,竟在繁重的劳动之余,还保持著阅读的习惯。
    进了里间,陈设也简单之至,一床一几而已。床上的被铺,摺得齐整,有一顶发了
黄的蚊帐;在床头之旁,也堆著好几叠书。
    我走近去,顺手拿起一本来看,却是《白蛇传评话》,是把《白蛇传》这个故事,
说书化了的唱本,我心中想:这何姑娘的兴趣,可真广泛。
    见没有甚么发现,我转身出了屋子。
    离开了鸡场,一面驾车,一面和黄堂联络,告诉他鸡场的情形,要他和福利部门联
络,立即派人来。
    黄堂苦笑:“派人照顾老人,没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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