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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弧上的舞者-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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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吊起“她”的,当然不是倩女,是替身。替身当然也没那么大的神力。替身背后,剩余着老长的一段绳子,有剧组的男人和翟村的男人们帮着使暗劲儿……
  那时刻天是苍灰的。
  那时刻天上只有一颗星是启明星。
  那时刻“她”没有哞哞地叫。也没有像别的牛一样淌泪。“她”只是尽了“她”对“她”的生命的最后之本分,四蹄蹬地,与众多的男人拔河。
  男人们那一时刻也很奇怪。按说他们应该喊号子。就像人和人拔河一样喊号子。他们却没有。他们都紧拽大绳,紧咬牙根,身体一致地朝后倾倒。都默不出声地使出他们全身的气力……
  女人们中也没有替男人们喊号子鼓动情绪的。她们全都站在两旁默默地看。有的看男人们,有的看牛……
  那是静悄悄的一场较量。
  终于,“她”的两只前蹄离开了地。越离越高,越离越高。而两只后蹄,仍深深蹬在土中,那样子似人立。
  翟村的女人们,有些曾见过马人立时的情形,却谁也没见过牛人立时的情形。
  那一刻她们目瞪口呆,大开眼界……
  终于,“她”的两只后蹄也离开了地。“她”的整个躯体,越悬越高,越悬越高。“她”四腿平伸,牛尾直垂。腰背有些弯曲。分明的,还有一股不小的牛劲儿,勒窒在“她”的躯体里,在躯体里为生命作最后的一次顽强……
  衬着苍灰的天幕,一头皮毛黑缎子也似的牛,被高高吊在井台上方,吊在一株老皮斑驳的树上……
  那真是一幅看了足以使人思维停止的画啊!
  吊死个人只怕也达不到那么一种难以描述之效果的!
  所有的人,翟村的男人、女人、孩子、倩女等众,皆仰望着。皆很肃然的样子。如同仰望万世一现的神明,心中默默祷告什么……
  “把那半边树的叶子全削了!连细枝细杈一齐砍!只保留那两根粗干!……”
  把握着摄像机的男人突然有所灵悟,大喊起来……
  “对!对!……”
  观察着监视器的应声附和……
  “砍!砍!还都愣着干什么?上树去砍呀!……”
  倩女导演点兵点将,命令人上树……
  树枝树叶纷纷落地……
  翟村的男人女人,不待吩咐,帮着抱走……
  于是忙坏了摄像的那个男人——一忽儿躺在地上,举着摄像机拍;一忽儿骑在别人肩上,平端着摄像机拍;一忽儿凑近拍;一忽儿退远拍;一忽儿左拍;一忽儿右拍;一忽儿蹲拍;一忽儿卧拍……
  观察监视器的男人,不时地赞叹:“好!好!这画面,真他妈的镇啦!……”
  于是倩女等众,于是翟村的男人、女人、孩子,拥至监视器前,你推我,我挤你,踮脚碰头,将那九英寸电视机大小的东西围得里三匝外三层,水泄不通。
  方寸之屏上,苍天寂地、虬干老井、瘦树悬牛。一只乌鸦流矢般飞来,也凑热闹,哇的一声怪叫自天而落。落下就啄牛眼……
  倩女为之惊奇。替身交口称绝。
  观察监视器的男人,激动得都快哭了,指着方寸之屏说:“这画面不算经典,就没经典了!……”
  翟村的男女,虽看不出所以,却都啧啧咂咂,接趣捧场……
  翟文勉欣赏不了那等经典画面。这几天他夜里常做噩梦。梦见那些惨死的牛。吊牛时他并未袖手旁观,也帮着拽大绳,不遗余力。投身入伍之际,觉得不过似拔河。这会儿,心中竟怀了几分恻隐。心中想着倩女导演大姐之托,岂敢敷衍塞责?事事关注,连日操劳,今天又起得过早,感到有些头晕。从人墙里层突围而出,见婉儿穿着一身丫环戏服,独自仰首睇视那头吊着的牛……
鬼畜(21)
  他走到婉儿跟前,说:“都看,你怎么不也过去看看?我替你挤出个地方?……
  婉儿瞅了他片刻,呸地一口唾沫啐在他脸上,一扭身跑了……
  望着婉儿背影,他觉得太对不起她——几天来,副导演领受了倩女导演大姐的旨意,从上午到下午,总喋喋不休地给婉儿讲戏。一讲就讲得眉飞色舞起来,嘴角螃蟹似的冒白沫儿。本是子虚乌有的个角儿,现编现讲。编到哪儿讲到哪儿。今儿这样,明儿那样,后儿全不对了。从头编起,随心所欲,信口开河,越编越乱。令婉儿吞涩含苦,不堪忍受,如遭折磨。刚明白了自己是好人,正面形象,“心灵美”。无缘无故的,又变成了坏人,反面客串,蛇毒蝎狠个小女人。请求进一步指点迷津,说是“好在表面,坏在肚里,阴险狡诈,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善中夹恶。怎么演,你得自个儿去悟。这么个角色演好了,你就一夜成名,跨入明星行列啦!到那时,就等着东西南北中都来争着跟你签合同吧!但愿别忘了谁是你的启蒙老师,引路先生……”
  搞得个婉儿至今忘了自己本是谁?究竟好人还是坏人……
  而他知道——不过是为的稳住婉儿,哄骗她个一时高兴罢了……
  倩女导演大姐倒是真将他视为心腹,这等机密,除了副导演,只向他一个人透露……
  他真是从内心里觉得太对不起婉儿了!
  ……
  当晚,村中大设宴席,为倩女导演等众庆功祝捷。东邻置案,西舍搭棚,主殷客爽,谈笑风生,喜气洋洋,欢洽融融,男人豪饮,女子善劝;遗老竞尊,顽童赛哆,口中尽啖,釜内皆烹,美羹佳肴,鲜汤嫩肉,七盘八碗,巨盆小碟,全出在牛身上——炖牛排,烧牛尾,焖牛肘,煨牛鞭,炒的是牛心,拌的是牛耳,连锅端上来的是清蒸牛脑子……
  这一方说多多搅扰,那一方道小小意思。醉倒了遗老,撑饱了顽童。不胜应酬的是男人,乐于周旋的是女子,天翻地覆慨而慷!
  翟文勉始终不见婉儿,高兴不大起来。吐了一回,尿了两泡,借故不适,悄悄地就离了席。
  没走几步,背后柔语轻唤。回头一看,却是倩女导演大姐。
  “文勉,你哪儿去?”
  “我……回家……”
  “不是回家吧?”
  “是……”
  “我看你不太开心的样子。”
  “开心啊……”
  她左右四顾,见并无人注意他们,朝他丢了个迷魂眼色:“随我来,我有事儿和你商议!”
  他犹豫了一下,本想托词不随她去,内心怕她又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使自己不诺为难,诺也为难。但觉她那眼色,异于往常,不比一般,似乎包含着更明确更丰富的内容,脚不由人的,心猿意马的,想入非非的,一声不吭地就跟随了去……
  他随她来到了她的住屋——他堂叔翟玉兴那幢新房子的东厢一间。
  “你坐。”
  没把椅子,他只有坐在“床”沿——那“床”,不过是一块旧门板担在两罗土坯上。
  “你喝茶不?不喝?喝吧。我也喝……”摸着黑,她涮杯子。瞥见他想拉灯绳,低声制止了他:“别开灯,兴许人们正找我,逼我喝酒呢!你一开灯,不是把他们引来了?”
  他那手,乖乖地松开了灯绳。
  她沏了两杯茶,凉在窗台上。走近他,俯视他,问:“你想对大姐说什么?说吧!”
  他十分纳闷儿她怎么就看出了他想对她说话——屋里这么黑,她也没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呀!
  “大姐,你到咱们翟村来,是咱们翟村的荣幸,真的!让你睡门板,委屈了你啦!……
  “别说这些,为了艺术为了事业嘛。”
  款款的,她坐在了他身旁,挨他极近。他不由得心头突突撞鹿。
  “你,刚才是不是,想去找婉儿?”
  “是……”
  “想把我透露给你的机密话,告诉她?”
  他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他暗恼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说不了谎。
  “那,你不是把大姐我给卖了吗?大姐我对你一片真情实意,这一点你是心中有数的。”
  “可大姐,不能那么哄骗婉儿啊!你透露给我,我就知道了。我明明知道,却不告诉她,我觉得太对不起她了。你们走后,我如何向她解释呢?……
  “这首先怪她自己。是她把我逼得出此下策嘛!我也觉得太对不起她了。我很不安,很内疚。你助大姐办了不少事,大姐从心眼里感激你。所以呢,我才把机密也透露给你,我的不安我的内疚,需要有个人替我分担一半儿。这个人,若不是你,还能是谁呢?……”
  她的手,软软的一只手,像只小猫似的,在他不经意间,业已爬上了他的肩。她的头,一歪,稍稍那么一歪,便靠着他的头了。
  耳鬓厮磨的一对儿影子,被淡淡的月光映在地上。
  他瞅着一对儿影子似乎在发呆发愣。
  “你为大姐效劳,图的什么?”
  “我……我可以发重誓,我图的绝不是钱……”
  吃吃的,她笑了。软软的她那只手,开始抚摸他的脸颊。
  他觉得他快燃烧起来了……
  “我知道你图的不是钱。知道……那你图的又是什么呢?……”
鬼畜(22)
  “大姐,你……你得相信……我……我……我对你,内心是很……纯洁的……”
  他这么替自己辩白时,竟很相信自己的内心对这个女人是相当纯洁的了……
  然而他却猝地将她紧紧搂抱住了。
  他的双手却是再也没法儿自重了……
  “别急,别急……大姐可以做出对不起任何人的事儿,就是不愿对不起你……这儿不是扣子,是拉锁儿……”什么都忘了的那个时刻,他也没忘下意识地扭头看门……
  “门我早插上了……你得对我发个誓——今晚什么都别告诉婉儿……”
  她用双手防护着他最迫不及待要攻占的身体部位……
  完全迷乱了的是他——而她相当清醒。
  他一声不吭。
  他凶猛地进行攻占……
  于是她不再防护,移开了双手……
  她明白男人在这时候一声不吭,就是什么都答应了。
  她笑了,不是胜利地笑了,而是自嘲地笑了。某些男人可以为此一快出生入死,她所要求于他的,不过区区小事一桩,犯不着逼他发誓,他也会守口如瓶……
  心理学研究生?小老弟,整天研究心理,你却太不懂你自己的心理啦!
  她想挖苦他几句,又懒得……
  她从身旁抓过自己的牛仔裤,掏出烟,掏出打火机……
  她吸着一支烟,由于受着蹂躏,呛了一口,懒得再吸,掐灭……
  她顺手一扯枕巾蒙住脸,腿蹬在墙上,觉得舒适了许多……
  她任他兀自折腾,想像着蓝天、大海、礁石、海鸥,自己在海边入静,做瑜珈气功……
  她浮想联翩地竟想到了“一休哥”——“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休息,休息一会儿!……”
  她随他气喘吁吁,自身且作小憩……
  她真是憋不住地要笑出声儿来,认为一切一切皆是一场游戏。贯穿着她的机智而且好玩……
  村子里各处挑灯秉烛,豪饮的男人善劝的女子热闹得正难解难分……
  翌日。
  中午,翟村仍静悄悄的。
  醉男们拥着乏女们,朦胧在被窝里欲醒还眠。
  公鸡们似乎昨夜也全体醉了,都不曾啼。
  这般的一种静悄悄,首先使翟文勉觉着不大对劲儿。并非知识分子更敏感,乃因昨夜全村顶数他喝的少,他见他家的狗趴在窝旁那样子也不大对劲儿。走过去踢狗一脚,狗身软软的,这狗眼皮都不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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