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库-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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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到我父亲头油的气味
他身上的烟草味
还有他的结核,照亮了一匹马的左肺
我读到一个男孩子的疑问
从一片金色的玉米地里升起
我读到在我懂事的年龄
晾晒壳粒的红房屋顶开始下雨
种麦季节的犁下托着四条死马的腿
马皮像撑开的伞,还有散于四处的马牙
我读到一张张被时间带走的脸
我读到我父亲的历史在地下静静腐烂
我父亲身上的蝗虫,正独自存在下去
像一个白发理发师搂抱着一株衰老的柿子树
我读到我父亲把我重新放回到一匹马腹中去
当我就要变成伦敦雾中的一条石凳
当我的目光越过在银行大道散步的男人……
1991
在墓地
在墓地,而没有回忆
有叹息,但是被推迟
蒙着脸,跪下去
唱
没人要我们,我们在一起
是我们背后的云,要我们靠在一起
我们背后的树,彼此靠得更近
唱
因为受辱
雪从天上来,因为祝福
风在此地,此地便是遗忘
越是远离麦地,便越是孤独
收听
然后收割,寒冷,才播种
忍受,所以经久
相信,于是读出;
有
有一个飞翔的家——在找我们。
1992
它们
——纪念西尔维亚·普拉斯
裸露,是它们的阴影
像鸟的呼吸
它们在这个世界之外
在海底,像牡蛎
吐露,然后自行闭会
留下孤独
可以孕育出珍珠的孤独
留在它们的阴影之内
在那里,回忆是冰山
是鲨鱼头做的纪念馆
是航行,让大海变为灰色
像伦敦,一把撑开的黑伞
在你的死亡里存留着
是雪花,盲文,一些数字
但不会是回忆
让孤独,转变为召唤
让最孤独的彻夜搬动桌椅
让他们用吸尘器
把你留在人间的气味
全部吸光,已满三十年了。
1993
依旧是
走在额头飘雪的夜里而依旧是
从一张白纸上走过而依旧是
走进那看不见的田野而依旧是
走在词间,麦田间,走在
减价的皮鞋间,走到词
望到家乡的时刻,而依旧是
站在麦田间整理西装,而依旧是
屈下黄金盾牌铸造的膝盖,而依旧是
这世上最响亮的,最响亮的
依旧是,依旧是大地
一道秋光从割草人腿间穿过时,它是
一片金黄的玉米地里有一阵狂笑声,是它
一阵鞭炮声透出鲜红的辣椒地,它依旧是
任何排列也不能再现它的金黄
它的秩序是秋日原野的一阵奋力生长
它有无处不在的说服力,它依旧是它
一阵九月的冷牛粪被铲向空中而依旧是
十月的石头走成了队伍而依旧是
十一月的雨经过一个没有了你的地点而依旧是
依旧是七十只梨子在树上笑歪了脸
你父亲依旧是你母亲
笑声中的一阵咳嗽声
牛头向着逝去的道路颠簸
而依旧是一家人坐在牛车上看雪
被一根巨大的牛舌舔到
温暖呵,依旧是温暖
是来自记忆的雪,增加了记忆的重量
是雪欠下的,这时雪来覆盖
是雪翻过了那一页
翻过了,而依旧是
冬日的麦地和墓地已经接在一起
四棵凄凉的树就种在这里
昔日的光涌进了诉说,在话语以外崩裂
崩裂,而依旧是
你父亲用你母亲的死做他的天空
用他的死做你母亲的墓碑
你父亲的骨头从高高的山岗上走下
而依旧是
每一粒星星都在经历此生此世
埋在后园的每一块碎玻璃都在说话
为了一个不会再见的理由,说
依旧是,依旧是
1993
锁住的方向
是失业的锁匠们最先把你望到
当你飞翔的臀部穿过苹果树影
一个厨师阴沉的脸,转向田野
当舌头们跪着,渐渐跪成同一个方向
它们找不到能把你说出来的那张嘴
它们想说,但说不出口
说:还有两粒橄榄
在和你接吻时,能变得坚实
还有一根舌头,能够作打开葡萄酒瓶的螺旋锥
还有两朵明天的云,拥抱在河岸
有你和谁接过的吻,正在变为遍地生长的野草莓
舌头同意了算什么
是玉米中有谜语!历史朽烂了
而大理石咬你的脖子
两粒橄榄,谜语中的谜语
支配乌头内的磁石,动摇古老的风景
让人的虚无在两根水泥柱子间徘徊去吧
死人才有灵魂
在一条撑满黑伞的街上
有一袋沉甸甸的桔子就要被举起来了
从一只毒死的牡蛎内就要敞开另一个天空
马头内,一只大理石浴盆破裂:
绿色的时间就要降临
一只冻在冰箱里的鸡渴望着
两粒赖在烤羊腿上的葡萄干渴望着
从一个无法预报的天气中
从诱惑男孩子尿尿的滴水声中
从脱了脂的牛奶中
从最后一次手术中
渴望,与金色的沙子一道再次闯入风暴
从熏肉的汗腺和暴力的腋窝中升起的风暴
当浮冰,用孕妇的姿态继续漂流
渴望,是他们惟一留下的词
当你飞翔的臀部打开了锁不住的方向
用赤裸的肉体阻挡长夜的流逝
他们留下的词,是穿透水泥的精子——
1994
锁不住的方向
是失业的锁匠们最后把你望到
当你飞翔的臀部穿过烤栗子人的昏迷
一个厨师捂住脸,跪向田野
当舌头们跪着,渐渐跪向不同的方向
它们找到了能把你说出来的嘴
却不再说。说,它们把它废除了
据说:还有两粒橄榄
在和你接吻时,可以变得坚实
据说有一根舌头,可以代替打开葡萄酒瓶的螺旋锥
谁说有两朵明天的云,曾拥抱在河岸
是谁和谁接过的吻,已变为遍地生长的野草萄
玉米同意了不算什么
是影子中有玉米。历史朽烂了
有大理石的影子咬你的脖子
两粒橄榄的影子,影子中的影子
拆开鸟头内的磁石,支配鸟嗉囊中的沙粒
让人的虚无停滞于两根水泥柱子间吧
死人也不再有灵魂
在一条曾经撑满黑伞的街上
有一袋沉甸甸的桔子到底被举起来了
灰色的天空,从一只毒死的牡蛎内翻开了一个大剧场
马头内的思想,像电灯丝一样清晰:
绿色的时间在演出中到临
一只冻在冰箱里的鸡醒来了
两粒赖在烤羊腿上的葡萄干醒来了
从一个已被预报的天气中
从抑制男孩子尿尿的滴水声中
从脱了脂的精液中
从一次无力完成的手术中
醒来,与金色的沙子一道再次闯入风暴
从淋浴喷头中喷出的风暴
当孕妇,用浮冰的姿态继续漂流
漂流,是他们最后留下的词
当你飞翔的臀部锁住那锁不住的方向
用赤裸的坦白供认长夜的流逝
他们留下的精子,是被水泥砌死的词。
1994
为了
拖着一双红鞋越过满地的啤酒盖
为了双腿间有一个永恒的敌意
肿胀的腿伸入水中搅动
为了骨头在肉里受气
为了脚趾间游动的小鱼
为了有一种教育
从黑皮肤中流走了柏油
为了土地,在这双脚下受了伤
为了它,要永无止境地铸造里程
用失去指头的手指着
为了众民族赤身裸体地迁移
为了没有死亡的地点,也不会再有季节
为了有哭声,而这哭声并没有价格
为了所有的,而不是仅有的
为了那永不磨灭的
已被歪曲,为了那个歪曲
已扩张为一张完整的地图
从,从血污中取出每日的图画吧——
1993
那些岛屿
是一些真正离开鞋的脚趾
它们在逃避中形成,而它们留驻了土地
它们是脑子中存留的真正的瘤子
而它们留驻了时间
在不动的风景中经历变迁
在海浪的每一次冲击中说:不
它们的孤独来自海底
来自被鱼吃剩的水手的脸
来自留恋惊涛骇浪的人
没有牙齿人的喊声曾经到达那里
孤独,曾在那里被判为拯救
当我随同旅游者,像假珠子一样
泻到它们的码头上,我
望到我投向海底的影子
一张挂满珍珠的犁
犁开了存留于脑子中的墓地;
在那里,在海军基地大笑的沙子底下
尚有,尚有供词生长的有益的荒地。
1993
归来
从甲板上认识大海
瞬间,就认出它巨大的徘徊
从海上认识犁,瞬间
就认出我们有过的勇气
在每一个瞬间,仅来自
每一个独个的恐惧
从额头顶着额头,站在门坎上
说再见,瞬间就是五年
从手攥着手攥得紧紧地,说松开
瞬间,鞋里的沙子已全部来自大海
刚刚,在烛光下学会阅读
瞬间,背囊里的重量就减轻了
刚刚,在咽下粗面包时体会
瞬间,瓶中的水已被放回大海
被来自故乡的牛瞪着,云
叫我流泪,瞬间我就流
但我朝任何方向走
瞬间,就变成漂流
刷洗被单托管麻痹的牛背
记忆,瞬间就找到源头
词,瞬间就走回词典
但在词语之内,航行
让从未开始航行的人
永生——都不得归来。
1994
从不作梦
隔着人世做饼,用
烤面包上孩子留下的齿痕
做床,接过另一只奶嘴
作只管飞翔的鸟
不哭,不买保险
不是祈祷出来的
不在这秩序里
从不作梦
作无风的夜里熄灭的腊烛
作星光,照耀骑马人的后颈
作只生一季的草,作诗
作冻在树上的犁
作黑麦,在风中忍受沉思
从不作梦
作风,大声吆喝土地
作一滴水,无声滴下
作马背上掠过的痉挛
作可能孵化出父亲的卵
从夺来的时间里
失眠的时间里,纪念星辰
在头顶聚敛谜语的好时光
1994
没有
没有表情,所以支配,从
再也没有来由的方向,没有的
秩序,就是吸走,逻辑
没有止境,没有的
就在增加,有船,但是空着
但是还在渡,就得有人伏于河底
挺住石头,供一条大河
遇到高处时向上,再流进
那留不住的,河,就会有金属的
平面,冰的透明,再不掺血
会老化,不会腐化,基石会
怀疑者的头不会,理由
会,疼不会,在它的沸点,爱会
挺住会,等待不会,挺住
就是在等待没有
拿走与它相等的那一份
之前,让挺住的人
免于只是人口,马力指的
就还是里程,沙子还会到达
它们所是的地点,没有周围
没有期限,没有锈,没有……
1998
忍受着
在几条大河同时封冻的河岸上
忍受着矗立,在后人的尿里忍受着
物并不只是物,在曾经
是人的位置上忍受着他人
也是人,在一直就是枯竭
一直就是多余的那个季节里,忍受着
一些圈牲口的柱子一直就是一些
哲学家的头,一直都在追悼
在各种语言轮流地校正中
所漏掉的那些时光,以代替
总是面有窘相的父亲们
所站立过的那些地方
在雏妓的大脚已经走惯的那条道上
忍受着道路,在思的撞墙声
被持久的训练吸走之后,忍受着
时间,就是这样给予的,由
马腿中的瘤子预报过的,可让
马粪中的铁钉弯曲的,不会
再变为酵母的,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