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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新诗库-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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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连再温柔的事情
也懒得回忆
就起身穿行街道
一直走进那
毫无标记的楼房大门
他们因此而消失
同母亲!临终前
预言过的一模一样
其实在他们内心
时时都在寻找
穿插那段往事的机会
时时都在用暗语交谈
就像雪天
用轻柔的步子从雾里归来
剥喂病人桔子时的心情一样
那花房的花
透过紫红的霜雾
肯定给他们留下难忘的印象
让他们的情调
就此炽烈起来
那就让他们
再短暂地昏迷一下吧
——去
给他们一个拍节
但不要给他们以觉察
不要让他们同居的窗口
因此变得昏暗
不要让他们因此失去
眺望原野的印象力量
当他们向黎明的街心走去
他们看到了生活。生活
就是那个停住劳动
看着他们走近的清道夫
他穿着蓝色的工作服
还叨着一只烟斗,站在早晨——
                  
1976



 
给乐观者的女儿

噢,你的情节很正常
正像你订报纸
查阅自己失踪的消息一样
乐观者的女儿
请你,也来影响一下我吧
也为你的花组织一个乐队吧:
看,你已经在酒店前面的街上行走
已经随手把零钱丢给行人
还要用同样的仪态问:“哦,早晨
早晨向我问候了吗?”
还要用最宠爱别人的手势
指指路旁的花草指指
被你娇惯的那座城市
正像你在房间中走来走去
经过我,打开窗子
又随手拿起桌上的小东西
噢瞧你,先用脚尖
颤动地板,又作手势
恫吓我什么
如果有可能
还会坚持打碎一样东西
可你一定要等到晚上
再重回我的手稿
还要在无意中突然感到惧怕
你惧怕思想
但你从不说
你为心情而生活
你生活的目的
就是小心翼翼地保护它
但你从不说
我送给你的酒——你浇花了
还把擦过嘴唇的手帕
塞到我手里,就
满意地走来走去
“抚摸一切,想到一切
不经我的许可就向我开口
说出大言不惭的话
你可以使一切都重新开始
你这样相信
我这样相信吧
你就一刻也不再安静
可也并不流露出匆忙
你所做的一切都似是而非
只有你抚摸过的花
它们注定在今晚
不再开放
呵,当你经过绿水的时候
你不是闭起眼睛
不是把回忆当作一件礼物
你说你爱昨天古怪的回忆
你不是在向那所房子看呵
着呵看了很久
你可知道
你怀念的是什么
你要把记忆的洞打开
像赶出黄昏的蝙蝠那样
你要在香烟吸尽的一刹那
把电灯扭亮,你要作回忆的主人——
                 
1977



 
图画展览会

他们看守绿色的山脊
召唤初次见到阳光的女人
那冰冷削瘦的乳房
向着解放,羞涩地耸起
他们在麦田中行进
要用火红的感情的颜色
涂画夕阳沉没时
那耀眼的悲剧……
他们向更远的石头进发
为后来的孩子留下诚实的足迹
他们有意让故事停顿
像在路上休息
他们传播最早的情欲
像两个接触在一起的身体
他们强调爱与接近
还有古老的告别……
                  
1979



 
妄想是真实的主人

而我们,是嘴唇贴着嘴唇的鸟儿
在时间的故事中
与人
进行最后一次划分
:钥匙在耳朵里扭了一下
影子已脱离我们
钥匙不停地扭下去
鸟儿已降低为人
鸟儿一无相识的人。
                  
1982



 
被俘的野蛮的心永远向着太阳

但是间隔啊间隔,完全来自陪伴和抚摸
被熟知的知识间隔
被爱的和被歧视的
总是一个女人
成了羞辱我们记忆的敌人
放走,放走能被记住的痛苦
看守,看守并放走这个诺言
更弱的更加得到信任
不与时间交换的心永远在童年
每一声叫喊消除一个痛苦
必须,必须培养后天的习惯
更加复杂的人必须提醒我们
面对更加深沉的敌人
尤其不能记住得到爱抚的经验
被沟通的只是无足轻重的语言
明天,还有明天
我们没有明天的经验
明天,我们交换的礼物同样野蛮
敏感的心从不拿明天作交换
被俘的野蛮的心永远向着太阳
向着最野蛮的脸——
            
1982



 
那是我们不能攀登的大石

那是我们不能攀登的大石
为了造出它
我们议论了六年
我们造出它又向上攀登
你说大约还要七年
大约还要几年
一个更长的时间
还来得及得一次阑尾炎
手术进行了十年
好像刀光
一闪——
                  
1982



第二辑(1983…1988)
 
一个故事中有他全部的过去

当他敞开遍身朝向大海的窗户
向一万把钢刀碰响的声音投去
一个故事中有他全部的过去
所有的舌头都向这个声音投去
并且衔回了碰响这个声音的一万把钢刀
于是,所有的日子都挤进一个日子
于是每一年都多了一天
最后一年就翻倒在大橡树下
他的记忆来自一处牛栏,上空有一柱不散的烟
一些着火的儿童正拉着手围着厨刀歌唱
火焰在未熄灭之前
一直都在树上滚动燃烧
火焰,竟残害了他的肺
而他的眼睛是两座敌对的城市的节日
鼻孔是两只巨大的烟斗仰望夜空
女人,在用爱情向他的脸疯狂射击
使他的嘴唇留有一个空隙:
一刻,一列与死亡对开的列车将要通过
使他伸直的双臂间留有一个早晨
正把太阳的头按下去
一管无声手枪宣布了这个早晨的来临
一个比空盆子扣在地上还要冷淡的早晨
门板上
一个故事中有他全部的过去
死亡,已成为一次多余的心跳
当星星向寻找毒蛇毒液的大地飞速降临
时间也在钟表的滴嗒声外腐烂
耗子在铜棺的(锈)斑上换牙
菌类在腐败的地衣上跺着脚
蟋蟀的儿子在他身上长久地做针钱
还有邪恶,在一面鼓上撕扯他的脸
他的体内已全部都是死亡的荣耀
全部都是,一个故事中有他全部的过去
一个故事中有他全部的过去
第一次太阳在很近的地方阅读他的双眼
更近的太阳坐到他膝上
一个瘦长的男子正坐在截下的树墩上休息
太阳正在他的指间冒烟
每夜我都手拿望远镜向那里瞄准
直至太阳熄灭的一刻
一个树墩在他坐过的地方休息
比五月的白菜畦还要寂静
他赶的马在清晨走过
死亡,已碎成一堆纯粹的玻璃
太阳已变成一个滚动在送葬人回家路上的雷
而孩子细嫩的脚丫正走上常绿的橄榄枝
而我的头肿大着,像千万只马蹄在击鼓:
与粗大的弯刀相比,死亡只是一粒沙子
所以一个故事中有他全部的过去
于是,一千年也扭过脸来——看
1983



 
北方闲置的田野

有一张犁让我疼痛
北方闲置的田野有一张犁让我疼痛
当春天像一匹马倒下,从一辆
空荡荡的收尸的车上
一个石头做的头
聚集着死亡的风暴
被风暴的铁头发刷着
在一顶帽子底下
有一片空白——死后的时间
已经摘下他的脸:
一把棕红的胡子伸向前去
聚集着北方闲置已久的威严
春天,才像铃那样咬着他的心
类似孩子的头沉到井底的声音
类似滚开的火上煮着一个孩子
他的痛苦——类似一个巨人
在放倒的木材上锯着
好像锯着自己的腿
一丝比忧伤纺线还要细弱的声音
穿过停工的锯木场穿过
锯木场寂寞的仓房
那是播种者走到田野尽头的寂寞
亚麻色的农妇
没有脸孔却挥着手
向着扶犁者向前弯去的背影
一个生锈的母亲没有记忆
却挥着手——好像石头
来自遥远的祖先……
                  
1983



 
当春天的灵车

穿过开采硫磺的流放地
当春天的灵车穿过开采硫磺的流放地
黎明,竟是绿茵茵的草场中
那点鲜红的血,头颅竟是更高的山峰
当站立的才华王子解放了
所有伸向天空深处的手指
狂怒的蛇也缠住了同样狂乱的鞭子
而我要让常绿的凤凰树听到
我在抽打天上常在的敌人
当疾病夺走大地的情欲,死亡
代替黑夜隐藏不朽的食粮
犁尖也曾破出土壤,摇动
记忆之子咳着血醒来:
我的哭声,竟是命运的哭声
当漂送木材的川流也漂送着棺木
我的青春竟是在纪念
敞开的雕花棺材那冷淡的愁容
当隆冬皇帝君临玫瑰谷
为深秋主持落葬,繁星幽暗的烛火
也在为激烈的年华守灵
悲凉的雨水竟是血水
渗入潮汐世代的喧嚣也渗入竖琴
世代的哀鸣,当祭日
收回复日娇艳的风貌
装殓岁月的棺木也在装殓青春
当我的血也有着知识的血
邪恶的知识竞吞食了所有的知识
而我要让冷血的冰雪皇后听到
狂风狂暴灵魂的独白:只要
神圣的器皿中依旧盛放着被割掉的角
我就要为那只角尽力流血
我的青春就是在纪念死亡。死亡
也为死者的脸布施了不死的尊严
                  
1983



 
从死亡的方向看

从死亡的方向看总会看到
一生不应见到的人
总会随便地理到一个地点
随便嗅嗅,就把自己埋在那里
埋在让他们恨的地点
他们把铲中的土倒在你脸上
要谢谢他们。再谢一次
你的眼睛就再也看不到敌人
就会从死亡的方向传来
他们陷入敌意时的叫喊
你却再也听不见
那完全是痛苦的叫喊!
                  
1983



 
爱好哭泣的窗户

在最远的一朵云下面说话
在光的磁砖的额头上滑行
在四个季节之外闲着
闲着,寂静
是一面镜子
照我:忘记呀
是一只只迷人的梨
悬着,并且抖动:
“来,是你的”它们说
早春,在四个季节中
撕开了一个口子
“是你的,还给你,原来的
一切全都还给你”说着
说着,从树上吐掉了
四只甜蜜的孩儿
而太阳在一只盆里游着
游着,水流中的鱼群
在撞击我的头……
                  
1983



 
语言的制作来自厨房

  要是语言的制作来自厨房
内心就是卧室。他们说
内心要是卧室
 妄想,就是卧室的主人
 从鸟儿眼睛表达过的妄想里
 摆弄弱音器的男孩子
 承认;骚动
正像韵律
不会作梦的脑子
 只是一块时间的荒地
摆弄弱音器的男孩子承认
但不懂得:
被避孕的种子
并不生产形象
每一粒种子是一个原因……
想要说出的
原因,正像地址
不说。抽烟的野蛮人
不说就把核桃
按进桌面。他们说
一切一切议论
应当停止——当
四周的马匹是那样安静
当它们,在观察人的眼睛……
                  
1984



 
歌声

歌声是歌声伐光了白烨林
寂静就像大雪急下
每一棵白烨树记得我的歌声
我听到了使世界安息的歌声
是我要求它安息
全身披满大雪的奇装
是我站在寂静的中心
就像大雪停住一样寂静
就连这只梨内也是一片寂静
是我的歌声曾使满天的星星无光
我也再不会是树林上空的一片星光
                  
1984



 
冬夜女人

(节选)

A

除了过路的星星在窗上留下哈气
没有,没有任何动物折磨我
蚊虫全被装进玻璃管内
我看到它们鲜红的嘴
并且关怀它们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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