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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新诗库-第2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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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满100分的青年,其意义是零
少女心中蚊蝇的嗡嗡声响成一片
生活的顶点在何处?天空正鼓励腐败

就是这天空要说你的忧伤象大雾
大雾已散尽,而你的忧伤更深
是的,有人把国家变成了天堂
有人把天堂变成了地狱
而我只不过是个野生思想家飘荡在四季的风雨中
我的表情象游泳池起了大火,人们在赤身裸体中惊叫
剧变就在这里,羞耻已退居其次,首要的是夺得生命
当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皮毛中活着,那就是伪诗时代

就是这样的时代,淘汰了最优秀的人
可笑的不是权力和技术在制造怪物
可笑的是精英们也在随波逐流
可笑的是歌唱也未能产生奇迹
我全部的诗歌有如一个妓女
被一次次剽窃、纂改
而全部的妓女有如一首星光闪闪的诗
被传唱、追忆,被捧上了天

最槽糕的时代,将出现最激动人心的图景
将出现一个能使太阳弯腰的人
那个人,始终被巨人们视为巨人
那个人,始终被小人们视为小人
那个人追求过李丫,而世上并没有李丫这个人
世上只有一个李丫的同学,世上只有那个人爱这个人
那个人就是传神的人;我们刚刚认识他
而谁想真正认识他,不知要用多少度电、多少张飞机票

即使用去整个阿拉伯油田也远远不够
最容易认识的事物是先来认识物质的王冠
它象基辅的赞美诗升起在绚丽的城邦之上
少女们在唱:是物质擦亮了精神,是金钱带来了春天
而我们不再追问,也不再回答
我们继续在梦想中梦想
我们在现实中拒绝了现实
我在我之中证明了我就是我

我还将证明建筑系的女生都在海上建筑
那建筑无形、无结构,不留下地址
那变正在变,为了一座不变的碑文
除了见到那不可见的,我们不曾见到那可见的
因此今生今世,我们永远得不到安慰
今生今世,永远地焚烧诗稿
今生今世,永远这么年轻,永远这么绝望
今生今世,啊亲爱的,小心我死灰复燃

再见,亲爱的,我要去过一过死者的生活
带着两千颗星星,三千个邓肯和安娜
带着一个李丫,是的,这世上并没有李丫这个女孩
世上只有一个李丫的同学,她纠缠我全部疯狂而虚无的言辞
她说岸就是爱情,岸已经白茫茫看不见
她说桥就是诗人,桥已经一处处断裂
就在这白茫茫的地方,就在这断裂处
谁还敢生活,谁就能创造出李丫和她的同学

1995.7.16.清华园

2. 在这里他受伤最轻

总有人要把我刺痛,在那幽暗的半途中
树与机器、那个度、那个本质
那个神、神就在那里,神就象一架永远打不通的电话
镝铃铃的响声中季节在落叶中翻脸
生活在欢呼,因为我们节节败退
生活太轻松,因为生活已无须向诗歌看齐
生活象一包假烟,在落日中被退回
正是需要黑暗的时候,黑暗实在是太少了

正是需要用鲜血来前进,这凌晨4点的雨
雨中那高楼还在长高,这里是和平里的弧形饭店
从波涛上有人的确看到李丫向灾难轻轻闭上眼睛
这里是春秋友好医院的急诊室
雪白的墙壁上贴满樱花的微笑
耐心、持续、向流血不止的人追问:钱钱钱钱
待手续齐全、公章盖满,垂危者才被推进手术室
这里多美丽,美丽而茂盛的枝叶保护了潜逃的地痞

这里月亮弯弯,象那架老式电话机上摘下的话筒
从收割的小市场,有人从庄稼汉被提升为刽子手
向谁求饶?当我摇着一船自己的血奔向那月亮中的冤魂
蔚蓝无边的波涛被白纱布一层层包扎
这里,谁的鲜血献给盗贼
谁把流干了血的躯体留给爱人
而我的血只流了三大碗,因此大海只被染红两英里
逃亡还来得及!可我不知道该怎样逃亡

这里婴儿也懂得绝望,无数打碎的帆涌现在岸边
这里的舞蹈,把本质扭曲,一切都随风而动
这里是云朵上的婚宴,也是蛋糕一样被切割的现实
如果谁恢复记忆,他一定看到无数旋转的瓷瓶飘过水面
这里有司汤达从未写出的长篇,有我十年来遗失的作品
这里时间已经不够,时间竟允许我们说出“时间”
这里,我躺在清华园医院,身下是暗火,身上乌云密布
我昏迷着,我并不知道自己在昏迷

这里,画家们画不出我月光下的忧伤
这里,有头脑的人想不出我正在想她
她就是李丫的同学,尽管世上并没有李丫这个女孩
只有李丫的弯月举起了一个个错误而浅薄的历史
月光下富人们大摆宴席,而它的邻居是饥饿的苏丹
月光下一个老人缓缓倒向绍兴农村的水牛脚下
月光下一个狡诈的教授正在嘲笑愤怒的诗人
诗人啊,今生,你怎能快乐?此地,你怎能超脱

头又一次破了,但我岂肯向罪恶低头
心又一次碎了,但我仍然要爱,完整而毫无保留
这里,即使畜生也在为爱情活着
这里,为提高幸福的质量,我依然忧伤似海
我怎能过早宽恕,我怎能让他们带着杀机进入墓园
这里,为什么我爱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为什么不是两个而是所有的人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境界”,为什么当我开口却偏偏是“仇恨”

这里,花丛中有金钱豹,这里清泉中有响尾蛇
这里草原上上千个小天使恶向胆边生
这里大自然也学会了自私,千山万水都在招财进宝
这里展翅的全是他们的蚊蝇
沉默太久了,但开口就是吐血
读书太腻了,但出门就是抛尸街头
故乡的少女垂直不动,而香樟树黑烟滚滚
故乡的河水污浊不堪,而鱼群的白骨星空般闪烁

故乡、故乡、这里是第二故乡
这里黑暗象母亲孕育我们冒险的讲坛
在这里他只流了两小时血,只瞎了三只眼睛
这里,诗人伤害过他最心爱的人
这里,诗人保护过最不值得保护的人
他在屈辱中生活,在最荒凉的云朵上沉思
有时候他流泪了,这时候他仍然在流泪
因为他看到的森林是无根的森林

1995.7.28(宛冰生日)。清华医院

3. 我为爱情而来

我有责任把月光下平静的海面当作自己的表情
但我想起角斗士的痛苦,波涛才开始翻涌
我感谢地心引力,它让我记住人类而忘了天堂
我不想回去,回去就是做帝王,就是三千五千的宫女
我为爱情而来,我要爱得深,在人间只爱一个
川谨已经远去,李丫已经转身,小瑜也音信全无
就是这一个,只是这一个,三个只是表象
我有责任把表象一一揭穿,把一切归于一

我有责任把苏门答腊的萤火虫撒遍月光下的海面
但我坐在波涛上等待那帆一样的来信
我看得眼疼,看到岸上人类的环境略显脏乱
愿上苍把我变成扫帚,愿我的爱人不是垃圾
我为爱情而来,而爱情为金钱而去
川谨、李丫、小瑜,我不知道我在说哪一个
唉,不再说了,就让法国大革命的导师卢梭来说吧
“靠着外出赴宴”,他说,“我才摆脱在家饿死的危险”

那么为什么还要歌唱?为永远无望的爱情
作为疯人院院长,你必须把手伸向天空
但不要把星星摘给我,今生我只缺少黑暗
只缺少错上加错,今生只恨我不是恶魔
因此梦想只是梦想,但梦想必须变成现实
至少要命令自己家族的女孩,谁再不读诗就打死谁
这一切交给你来做;我已经不行了
现在紫色的海藻从舞蹈学院的大门奔涌而来

再也看不见,现在我只不过是一艘沉船的船长
分开藻类,我看到被路易十四瞪了一眼就死的拉辛
他在我们海底宣告:从未真正活过的人也不会真正死去
多可怕,现在我需要一颗星星,现在你也不行了
现在只有你在歌唱,为什么你的爱情更无望
不!你说再等等,你说爱情就是一黑到底
羊皮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星光闪闪,象骗来的金银
你已经不行了,你要爬上岸,请病人作导师

我不可能拯救世界,你显然找错了人
我只拯救过上帝。此事不值一提
现在重要的是人间的生活:恋爱、建筑、寻找粮食
那么什么样的恋爱紧紧连结着从未见过的人
什么样的建筑越是倾斜就越是稳固
什么样的粮食能快快撑死我们心中的魔鬼
啊我们的名字在变黑,我的仇恨深不可测
啊什么样的我才能重新做人

1995年7 月,我受了伤,住在清华医院
现在夜深了,产房传来新生儿的啼哭
我想起了川谨,象当年但丁想起非得力采
从最高处、从最底处,谁引导我重返现实
一颗懂得祈祷的心,给我以永恒的教诲
我曾经轻视神灵却从不敢亵渎危难中的爱情
象狗改不了吃屎,我最大的毛病就是爱情至上
因此归宿就是非得力采,我为无望的爱情写作直到天明

为无望的爱情在炉火旁打盹,在天明时缓缓躺下
我有责任受伤,忍住痛,“把诅咒变成葡萄园”
我有责任象叶芝追求毛特岗一样追求你
我有责任逃离人群,顶住那巨大的成功
我爱你,我受了伤,住在荷叶飘摇的清华医院
流氓只能伤害我的肉体,我的这颗心,永远只等着你的那一刀

只等着你,当我成为这个时代的落伍者
死抱着“心心相印,白头偕老”的山盟海誓
我有责任象李白那样狂傲,象莎士比亚那样自恋
我有责任在月光下把一辆坦克打成上千把锄头
我有责任变成用铅垂线和水平仪都难以丈量的风暴
等待是卓有成效的,我终于忘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我只记住:海上有众生磅礴的灵魂
那灵魂不是海上日出,而是当那一封信帆一样飘来的时候

1995.7.30.清华医院

4。 我已经跑得太远

我们一起摘过绍兴的青桑椹、成都的紫桑椹
我们的唇在天亮时变黑了,在回忆中却是玫瑰色的
我们曾经象别人一样痛苦、象自己一样幸福
一切都远去了,找不回旧时光中的你就诞生不了真正的艺术
而仅仅向奥思维辛的罪恶告别也还不是诗歌
旧时光中我们在清华园歌唱,星空下吃尽一整箱冰糕
我们阅读的行旅到过波斯舰队被消灭的地方
千年前的海浪在我右脸的疤痕上浮雕般竖立起来

啊川谨,如今为什么万物都背弃了你的形象和我在一起
往昔你曾经在香山的每一片树叶中呼吸
几年了,天堂在纷纷飘落,而我在月光下,象采石场上那个被诬陷的人
啊我们总是和不安的月光在一起,俩个黑衣人会在刀锋上向我们微笑
谁能确保下一刻发生什么?我们只能答应千年之后的归程
我不会去圣赫勒拿岛?那是抱病之岛、被弃之岛
清华园已经足够,在我的诗歌中清华园早已是汪洋大海
尽管内心已无旋律,我的钢琴在月光下象一艘偷渡的船

一定有什么是你不肯告诉汉语中的启明星的
如果你仅仅只是个名字,你的名字上怎么能千帆相竞
川谨,我已跑得太远,从清华园到清华园,回家变成了回病房
啊荷叶飘摇的清华医院,我在蔚蓝的海底沉思冥想
蔚蓝?我是否真的到过海底?真的见到过鱼眼中的水
为什么我看到你的长发从蔚蓝的天空纷纷飘落
啊有血有肉的必将失败,无情无义的必将长存
美色中必有暴力,心灵中必有墓碑

如今绍兴人天天吃药,血送来送去,多么随意
海滨公路上,眼睛象荔枝一路掉个不停
川谨,再也看不见,只要那跑到哈佛的校花
把一小碗汤药打翻,这清华园顷刻就是悲剧的汪洋大海
作为沉船的船长,我拿什么赔偿水手们的家长
身上已没有完好无损的东西,血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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