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秦记 作者:黄易-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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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少龙喘着气道:“你这么懂拍马屁,不过我只是说着玩儿,并非真要干她,更不值得如此冒险玩命。唉!那样把她当作□愤□欲的对象,终是有点不妥。”
滕翼强忍着笑道:“不过那种叫‘情种’的草树汁,搽一点也无妨,那你就算和赵雅亲热些都没有问题,我立即着手泡制。”
乌果一呆道:“竟有个这么香艳的名字。”
滕翼自得了善兰后,人变得开朗随和多了,伸手过去拍了拍他肩头,叹道:“小子可学得东西了,这种情汁有轻微的催情效用,女人都很喜欢嗅,乡间小子如荆俊之辈,约会人家闺女时都爱涂在身上,不过必须以米水中和,否则会惹来全身斑点疹痕。你要试试吗?”
乌果兴奋地道:“回咸阳后定要找个美人儿试试。”项少龙道:“还有什么事?”
乌果道:“武士行馆的赵馆主遣人送帖来,说明天的论剑会改在后天午时举行,请三爷务要出席。”
项少龙向滕翼道:“那另一个奸鬼李园太可恶了,说不定我真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这时有人进来道:“龙阳君来见三爷,正在外厅等候。”
项少龙愕然,苦着脸向滕翼道:“有没有什么叫‘驱妖’的汁液,让他一嗅便要避往天脚底去。”
滕翼哑然失笑道:“今次是老哥第一次不会□慕三弟的艳福了!”
见到威武的董马痴大步走出来,龙阳君以一个“他”以为最美的姿态盈盈起立,还照足女性仪态对他□衽为礼。
项少龙看得啼笑皆非,又是暗自叫苦,笑着迎上去道:“君上大驾光临,鄙人真是受宠若惊。”
龙阳君那对也似会说话的眼睛往他飘来,从容笑道:“本君今天来找董先生,实有事耿耿于怀,不吐不快。”
今天他回复男装打扮,不过衣饰仍然彩色□纷,若他真是女子,项少龙定要赞她妩媚动人,现在则是心颤胆跳,若他的不吐不快是一箩箩的绵绵情话,天才晓得怎样去应付。
两人坐好后,龙阳君正容道:“本君认为董先生回归赵国的决定,实在太莽撞了。”
项少龙为之愕然,但也暗中松了一口气,不解道:“君上何有此言?”
龙阳君见左右无人,才柔情似水道:“我是爱惜董先生的人才,方不顾一切说出心中想法,赵国现在好比一口接近干枯的水井,无论先生的力气有多大,盛水的器皿和淘井的工具是多么完善充足,若只死守着这口井,最终仍难逃井枯人亡的结果。”
项少龙心中一震,一向以来,他都不大看得起这以男色迷惑魏王而得居高位的家伙,现在听他比喻生动,一针见血指出赵国的形势,不由对他刮目相看。故作讶然道:“赵国新近才大胜燕人,怎会是一口快将枯竭的水井?”
龙阳君微笑道:“垂死的人,也有回光反照的时候,太阳下山前,更最是艳丽。而这全因为赵国仍有两大名将,硬撑着大局。若此二人一去,你说赵国还能拿得出什么灵丹妙药来续命?”
项少龙道:“君上说的话是否廉颇和李牧?”
龙阳君道:“正是此二人,廉颇年事已高,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近日便有谣言说他攻燕不力,孝成王一向和他心病甚重,所以目下邯郸正有阵前易将之说,谁都不知会否重演长平以赵括换廉颇的旧事。”
不容他插话,龙阳君口若悬河续下去道:“至于李牧则忠直而不懂逢迎,做人不够圆滑,若遇上明主,此乃能得天下的猛将,可惜遇上孝成王这多疑善忌,好大喜功的人,又有巨鹿侯左右他的意向,最终也不会有好结果,只可惜他漠视生死,仍恋栈不去,否则我大魏上下君臣,必会倒屣相迎。”
他这么一说项少龙立知魏人定曾与这两名大将接触过,李牧拒绝了,却不知廉颇如何。这龙阳君真厉害,若只凭一番说话便去了赵国这军方两大台柱,赵国还不是任魏人鱼肉吗?”
龙阳君见他听得入神,以为打动了他,再鼓其如簧之舌道:“董先生或者会奇怪本君为何如此斗胆,竟在赵人的首都批评他们。一来本君并不把他们放在眼内,谅他们不敢动我半根毫毛,更重要是本君对董先生非常欣赏,不忍见你将来一番心血尽付东流,还要沦为亡国之奴。况且秦王与赵人间有深仇大恨,绝不会放过他们。良禽择木而栖,若先生肯来我大魏效力,本君保证优屋礼遇非是赵国可及,至少不会因李园这么一个尚未得势,在春申君下面做个小跑腿的家伙几句说话,便慌得差点要把先生赶走。”
项少龙心叫厉害,知道龙阳君在赵王身边布有眼线,所以才懂得把握时机,乘虚而入,游说他改投魏国。
不禁佩服岳父乌应元的眼光,给了自己这马痴的身分。现时各国皆重马战,他这董匡正是各国都梦寐以求的人材。
装作感动道:“君上这番话的确发人深省,鄙人定会仔细思量,还要向族人解说,但暂时……”
龙阳君见他没有断然拒绝,喜上眉梢,送了他一个“媚眼”道:“奴家最明白男人的心事,董先生不用心急,最好能探清赵国情况,当知奴家没有半字虚语。”
项少龙也不由佩服他的游说工夫,寥寥几句话,便道尽了赵国的问题,叹了一口气道:“若董某不是赵人,这刻便可一口答应了。”
龙阳君柔声道:“对孝成王来说,除了赵家外,谁会是赵人呢?若换了不是赵穆和赵雅,于乌家一役之失利,早被他五马分□了。有才而不懂爱才,项少龙正是最好的例子,若非先生送来一千匹上等战马,不出一年,赵国再无可用之马了。”
项少龙心想你的心真够狠毒,把我拉走,等若打断了赵人的脚。
龙阳君压低声音道:“听说赵霸应李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要求,后天午时在行馆举行论剑会,只要先生点头,奴家便可使人到时挫他威风,看他还敢否这么盛气凌人。”
项少龙心中大讶,每次说起李园,龙阳君都是咬牙切齿,照计李园这么高大俊秀,没理由得不到龙阳君的青睐,看来是李园曾严词拒绝过他,才令他因爱成恨。
又或是他不喜欢李园那种斯文俊俏型的美男子,而欢喜自己这阳刚粗豪的……嘿!自己想到那里去了?
意外地龙阳君站了起来,辞别道:“先生请好好想想,有答案便告诉奴家,那时再研究细节,务使先生走得欢欢喜喜。”
项少龙给他一忽儿“本君”、一忽儿“奴家”弄得头大如斗,忙把他送出大门,看着他登上马车,在数十名随前从前呼后拥下去了,才苦笑回头。
无论如何,他再不敢小觑这不男不女的人了。
龙阳君走后,项少龙偷得浮生半日闲,独个儿在大宅的院落园林间漫步,想着当日偷入此处,初遇朱姬的醉人情景。
不论朱姬是怎样的人,但他真的感到她对他很有好感,那是装不来的。
忽然间,他有点惆怅和失落,也感到寂寞,而事实上他应比任何人都更满足才对,以一个现代人,来到这陌生又非常熟悉的古战国时代□,他的生命比任何一个时代的人至少要丰富了一个时代。
因为他经验多了一个时代。
经过这几年惊涛骇浪的日子后,他联想东西的方式,所有的措辞和文字,都大致与这时代的人相若。
昨晚他想杀人灭口,辣手摧花,正是乌卓和滕翼两人认为是最合理的做法。
幸好悬崖勒马,否则这辈子良心都要受到惩罚。想到这里,不禁暗自抹了一把泠汗。
时值深秋,天气清寒,园内铺满落叶,在黄昏的暗沉里分外有肃杀零落的气氛。
宴会有时也不错,在那些无谓的应酬和庸俗的欢乐里,很容易就可在自我麻醉中浑然忘我。
无由地,他强烈思念着远在秦国的娇妻美婢,想着她们日夕盼望他归去的情景,不由魂为之销。
忍不住随口拈来李白的名诗,念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鼓掌声在后方近处响起。
项少龙吓了一跳,猛然回过身来,见到滕翼伴着一身盛装,美得像天上明月的妃嫣然,一起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这俏佳人秀目异采连闪,美丽的小嘴正喃喃重覆□这两句千古绝诗。
项少龙大感尴尬,迎了上去道:“嫣然你这个样儿来见我,怎瞒得过别人的耳目?”
滕翼道:“嫣然现在到王宫赴赵王的宴会,路过行馆忍不住进来看你,根本没打算瞒人。嘿!你刚才作出来那两句诗歌真是精彩绝伦,好了!你们谈谈吧!”识趣地避开了。
纪嫣然妩媚一笑,纵体入怀,赞叹道:u今天李园拿了他作的诗歌出来给我看,嫣然已非常惊异他的天份,甚为赞赏,可是比起你刚才那两句,李园的就像小孩子的无聊玩意,有谁比你剖划得更深刻动人呢?嫣然甘拜下风了。”
项少龙老脸一红,幸好纪嫣然看不见,紧接着她的话道:“不要夸奖我了,这叫情人眼□出西施。”
纪嫣然剧震一下,离开了他怀抱,定神看着他道:“天啊!你随口说出来的话总是这么精彩奇特,还记得你那句‘绝对的权力使人绝对的腐化’,一句话道尽了现今所有国家的问题,连韩非公子都没有这么的警句。”
说罢情不自禁献上热吻,差点把他溶化了。
分开后,纪嫣然神魂颠倒地道:“项郎啊!作一首诗歌送给人家吧!由人家配上乐章,势将成千古绝唱。”
项少龙心中苦笑,他能由头念到尾的恐怕没有那首诗,怎能拿来应酬这美女,而且据别人的创作为己有,等同侵犯版权,用口说说也还罢了,若真传诵千古,岂非预先盗了别人的创作权,苦笑道:“这世上无一物事不是过眼云烟,千古传诵又怎样呢?”
纪嫣然娇叹一声,伏倒他身上,喜嗔道:“少龙呀!你真害死人家了,今晚嫣然除了想着你外,还有什么好想呢?偏又不可和你在一起。人家不理你了,由明天开始,你要来公开追求我,让嫣然正式向你投降和屈服,这事你绝不可当作是过眼云烟。”
再叹道:“过眼云烟!多么凄美迷人,只有你才能如此一出口便成天然妙句。”
项少龙心中叫苦,这叫愈弄愈糟,异日她迫自己不断作诗作词,自己岂非成了文坛大盗。
纪嫣然戚然道:“嫣然要走了,邹先生在马车上等我,这样吧!你若作好诗文,我便配乐只唱给你一个人听,我知嫣然的夫婿既不好名也不好利。唉!名利确教人烦恼,若没有人认识纪嫣然,我便可终日缠在你身旁了。”
又微微一笑道:“不准动!”
蜻蜓点水般吻了他一下,翩然去了,还不忘回眸一笑,教项少龙三魂七魄全部离窍至不知所踪的地步。
回到内宅,滕翼道:“现在我才明白为何纪才女都给你手到拿来,那两句实是无可比拟的杰作,比之《诗经》更教人感动。那些诗歌你定然很熟悉了。”
项少龙暗忖除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两句外,老子就对《诗经》一窍不通,只好唯唯诺诺应了。
滕翼道:“孝成王这昏君真教人心灰,若你真是马痴董匡,现在便应立即溜掉。你看他因怕了李园,今晚宴请嫣然,差点有点头脸的人都在邀请之列,独把你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