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5-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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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十天前——值夜的晚上,如厕的成亲在返回时,听见有奇怪的声音。
“哟。这可怎么办呀……”
是这样一个声音。
一个沉痛的、虚弱至极的声音。
在这样的夜晚,究竟是哪里来的什么人,在说什么“怎么办”呢?
这是藤原成亲从渡殿走向清凉殿时的事。
正当他想:咦,这样的深更半夜里,会是谁呢?结果。那声音又传了过来——
“实在是太难办了……”
究竟是什么要怎么办啊,是谁在这么为难呢?
虽然还有其他值夜的人,但不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人的声音。
不知不觉间,他就像被那声音吸引过去似的,脚步朝那个方向迈去。
是紫宸殿的方向。
走在紫宸殿的外廊木地板上时,那声音自上方传来:“来者何人?”
声音并非来自紫宸殿内,而是由外面、且是从上方传来的。大概是从屋顶上传
来。
有人在这样的时刻,爬到紫宸殿顶上,在那里自言自语。
那高度并不是轻易能攀爬上去的。
肯定不是人。
想到可能是鬼的那一瞬间,成亲的身体不由得战栗起来。
他返回值夜的人那里,匆匆报告了这件事,众人随即决定:“好啊,我们就到
紫宸殿看看。”
然而,虽然这次人多势众,但来到通向紫宸殿的渡殿时,众人却止步不前了。
因为众人听说可能是鬼,都害怕起来,脚下不敢挪动了。
众人停在渡殿,成亲从檐下举目望向紫宸殿方向,只见屋顶最高处有个朦胧的
影子。
“就是它吧。”成亲说。
“在哪里?”。 “啊,真的有啊。”
“会是谁呢,在那屋顶上?”
正当此时,半边明月闪出云端,那个月光映衬下的影子似是一个人影。
似乎有人爬到屋顶最高的地方,蹲在那里不动。
“人怎么会爬到那种地方……”
“所以才说那是鬼嘛!”
就在众说纷纭之时,有人“啊”地叫了起来。
原来那个黑影动起来了。
黑影沿着屋顶的斜面“嗖”地滑下来。 当影子滑到屋檐处时,又随着惯性“呼”地弹向空中。
“哇!”
见者无不惊呼。
照理那影子要“啪”地摔落在地面上了,然而那摔倒声却不曾响起。
那影子就此消失无踪。
从那天晚上起,在宫中听见怪声的人越来越多。
“遍寻不获啊……”
“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吗?”
“唉……”
“实在没有办法。”
据说听到的是这样的声音。
又传,有一天晚上,有人在月光之下,看到一个红色的东西在宫殿上空悠然飞
舞。
偶然遭遇此事的平直继让人预备了弓箭,弯弓射出一箭。
利箭正中那红色的东西,它摇摇晃晃地掉了下来。
“咦!”
众人赶过去一看,竟是侍女穿的樱袭红衣。
又有一天晚上,在大内的北面,巡夜的人发现了一个跳着走的人影。这人影
“噗、噗”地跳起足有七尺高。
“是谁?!”
当值夜人喝问时,那人影并不回答,而是跳到附近的松树上,攀着枝干,消失
在树上。
“别让它逃啦!”
值夜人唤醒众人,围住那棵松树。
附近无树无屋,地上又有近十人围住,树上的人下树逃走应无可能。
虽然弓箭在手,但正巧月亮隐没在浓云里,树上一片漆黑,甚至无法分辨出树
枝、树叶与人影。
就在此时,有石头从上面丢了下来。
一块、两块、三块……
不知何故,松树上的人把带在身上的石头扔了过来。
“敢来这一手!”
众人弯弓搭箭,估摸着往树上射去,尽管有箭插在树枝上的声音,但没有命中
目标的感觉。
“不要着急。”
照这样一直包围到早上,等天亮了,树上是什么东西,也就真相大白了吧。
于是众人通宵等待,到天大亮了一看,树上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有。
有人爬到树上去看,只见到昨夜射出的三支箭插在树干上。
树是被十来个人团团围住的,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究竟它是怎么逃走的呢?
结果,大家得出结论:那不是人,应该是鬼吧。按理来说,人是不可能蹦起七
尺高的。
而兼家遇到的则是这么回事——有入夜访兼家,来者是藤原友则。
友则来告:女儿的病情越发沉重了。
三天前,兼家和友则在宫中碰过头。
当时谈到了友则女儿的事。友则的女儿名叫赖子,今年十七岁。
“前不久,赖子就患了疝气。”
据说情况不妙。
“不吃东西,一按肚子周围就很痛苦的样子。”
“那是因为疝气的虫子进去了吧。”
“我也是那么想,便从典药寮取了药让她服下,但完全不见效。”
“噢,我倒是有好药。”
说着,兼家把随身带着的药给了友则。
三天后的晚上,友则来到了兼家的家里。
“怎么样?赖子姑娘的情况有好转吗?”
“唉,她的病情还是完全没有……”
“让她服药了吗?”
“让她服了,但不见好转。”
“没有好转?”
“啊,疝气虫子倒是治住了,但这回又得了别的病。”
“别的什么病?”
“是狂躁之症。”
“狂躁之症?!”
“服用了您的药之后,她好像被什么不好的东西附了体,变得喜欢往高的地方
爬。”
“哦?”
“本来光喜欢爬高也不要紧,但赖子却还要从高处往下跳。”
“跳?”
“是的。她从庭院的石头、外廊往下跳时还行,可后来就要从树上往下跳了…
…“
“啊!”
“我们制止她她还不干。今天嘛,趁我们不注意她就爬上了屋顶,从屋顶上跳
了下来。”
“竟然会……”
“落下来时摔着头,昏过去了。”
友则不知所措地搓着两只手说:“得到这个报告,我急忙赶过去。说实话,现
在赖子还躺着不能动。”
他不满的目光望着兼家。
“你的意思是:那是我给的药造成的?”
“我没有那么说。”
“不过,疝气的虫子是治住了……我的药,和赖子姑娘的狂躁之症可是两回事
啊……”
“一来那是服了您的药之后的事,二来想请您想个法子——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我是无能为力了。这样吧,去找药师或阴阳师谈谈吧。”
二人谈到这里,友则只好回家去了。
兼家打算去睡,正从外廊木地板往寝室走时,不想遭遇了怪事。
据说他正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影,悬吊在屋檐下。
一个成人大小的东西竟然倒挂在屋檐的内侧。
“咦……”
兼家一喊出声,那个影子便在屋檐内侧走动起来。
它倒立着,轻盈地走到屋檐前,仍然照旧向空中迈出步子,仿佛摔向夜晚的天
空似的,消失无踪了。
到这个地步,兼家这才意识到,自己恐怕是遇上目前宫中议论纷纷的怪物了。
“天啊!”
他大叫一声。
“怎么啦?怎么啦?”
家人匆匆赶过来。
“遇上怪事啦,有妖怪!”
兼家跌坐在木板地上,手指向屋檐外的天空。
赶来的众人走出庭院,仰望天空,又望望屋顶上面,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三
“哎,博雅,你说是为妖怪的事而来,究竟要我办什么事呢?”晴明问。
“难道是兼家大人要我过去吗?”
“不,有事求你的不是兼家大人。”
博雅刚想接着开口,被晴明拦住了话头:“是藤原友则大人吧。”
“正是友则大人。晴明,你怎么知道的?”
“听你说的时候,我已猜出个大概。再说关于友则大人的女儿,我还要做点事
情。”
“做什么事?”
“这事稍后再说吧。先听你说。”
“明白了。”
博雅点点头,看着晴明:“其实,晴明啊,藤原友则大人是为赖子姑娘的事。
请你无论如何也要过去一趟。“
“除了你刚才所说的事,还有其他事吧?”
“对。也都是跟那妖怪有关系的……”
“哦。”
“据说,他也听见动静了。”
“说话声?”
“是的。”
于是,博雅又开始叙述起来。
四
昨夜,藤原友则守在屏风后,不眠不休地看视着赖子的情况。
赖子睡眠中的呼吸声传到坐在屏风后的友则耳朵里。
直到刚才,赖子还一直闹个不休。
疲乏终于让她坠入深度睡眠之中。
这几天,赖子的病情出现了变化。
她不但爱从高处跃下,还不住地诉说身体好痒。
“有虫子啊。”
赖子第一次提及虫子,是三天前的事。
“有虫子爬过我的身体!”
她边说边抓挠着身体。
“好痒。”
她用指甲猛抓自己的皮肤。
怎么挠都止不了痒,指甲划得沙沙响,都要抠进肉里去了。
“好痒好痒。”
她不是抓某个特定的地方,而是全身——她挠遍了整个身体,而且是像抠皮挖
肉似的挠。
手臂、胸脯、腿、脚、面颊、头部——所有的地方都要挠。
“虫子好痒!”
赖子疯狂地抓挠。
皮肤上遍布搔出的血道子,抓脱了皮,在脱皮处再挠,结果便是皮开血出。
“好痛啊。”
刚叫疼,紧接着又去挠同一个地方,边挠边喊:“好痒啊!”
赖子整个身体红肿起来,好几处还化脓了。但是,即便化脓了,也不能停手不
挠。
终于抓挠得皮破血流,全身污迹斑斑。
她还要伺机从高处往下跳。
从高处往下跳和搔痒——跟这两件无关之事,赖子提都不提。
就这样折腾了一整天之后,疲惫不堪的赖子终于沉沉睡去。
在她醒着的时候,家里人一直悬着心,只有在她入睡之后,家里人才得以稍事
休息。
但是,因为不知何时她会突然醒来,要去爬高搔痒什么的,所以即便在她睡着
的时候,也得有人陪在身边。
那天晚上,友则一直陪着赖子。
深夜,正当友则开始打瞌睡时,赖子突然喊一声“好痒”,一骨碌爬了起来。
友则惊醒,连忙绕过屏风,按住赖子的身体。
他不想再眼看着赖子虐待自己的身体。
“干什么?放开我!” 赖子暴怒起来。
她力气大得难以置信,实在按压不住。
“赖子,你要挺住呀。赖子……”
就在友则跟自己拼命挣扎的女儿纠缠不休的时候,不知何处传来了一个声音。
“友则大人……”
那声音唤道。
“友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