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2-手术刀就是武器--白求恩传-第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心里的种种不快使他做出了没理性的行为,弗朗西丝感到害怕,因此就更加矜持。他们的关系成为一串吵架与和好、气恼与温存、责骂与悔恨的不幸的循环。他们曾分离过无数次,结果总是又回到一起,发誓说两人绝对不能分开生活。他一向急躁,而这种不幸的关系又惹起新的急躁、对她爱情的幼稚的考验,以及围绕种种真正的和想象的隔膜而产生的痛苦思量。有一次他在狂风暴雨中跳进了英吉利海峡,险些给淹死。他很难为情地向她解释说,他一直就想要在暴风雨来临时在这个海峡里游泳。而在她看来,他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毁灭自己。
还有一次,他激她跳过一个很宽的峡谷,如果她失足的话,可能会受重伤或者送命。她跳了过去,然后就跑回旅馆,搭了最早的船去伦敦。他写信给她,求她原谅,对那一件他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古怪行为表示惊愕。她回来以后,两人亲热了一个星期,接着又因为每天闹别扭和吵架而闹翻了。
又有一次,在意大利,看着觉陀①画的《圣芳济的一生》的时候,他得到一种他说是近乎天启的感觉,于是决定要修道。到维也纳以后,他的心情变了。他在那儿跟几个著名的外科医生学习,那时候他肯定他非做外科医生不可。
①觉陀,十四世纪意大利佛罗伦萨城著名画家、建筑家兼雕刻家。——译注
两三个星期以后,他觉得需要活动和刺激,于是他们就到瑞士去滑雪。他滑雪滑得很不错,但是他对刺激和活动的需要发挥得太过火了,以至于心脏机能疲劳,不得不在床上休息了三个星期,那是他在欧洲度过的日子里最安静的三星期。
他拼命喝酒,拼命进修,拼命过奢华的生活,这样在一年之内把弗朗西丝的遗产差不多都花光了。
《手术刀就是武器——白求恩传》第一部分第一部 死与生(6)
这一年并没有虚度,因为他在巴黎、维也纳和柏林观摩了欧洲外科名医的手术,但是他总不愿意记起这一年。“我像一只对着一盏灯乱扑翅膀的蝴蝶,晃得头昏眼花,糊里糊涂地转圈子,生活没有目的,死也没有目的。”①
①给弗朗西丝的信。——原注
他的蜜月是一场胡闹。他的婚姻是一场胡闹。他的生活是一场胡闹。当他们结束在欧洲的东奔西窜时,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五
一年过去了,弗朗西丝的遗产只剩下了两百镑。他们用这笔钱回到伦敦,从伦敦到加拿大,又从加拿大到密执安州底特律城。
为什么去底特律呢?白求恩有他的道理……
图片6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底特律城。
当时那个紧接加拿大边界的城市已经非常活跃了。那儿已经是汽车工业的都城,美国大规模生产工业的蓬勃发展的中心,冒险家的乐园,满心相信亨利·福特预言的人们的圣地。美国富极了,而它的大量财富像一股洪流经过底特律。美国正在走向以前连做梦也没想到的繁荣,而底特律正是无限前途的摇篮。在底特律有的是钱,有的是工作,只要在那儿肯干,肯努力。他告诉自己,在那儿他不必对任何人低声下气,不必对任何英国上流社会的贵族老妇人折腰。那儿是美国灿烂前途的人为新疆界。他说:“我们要在底特律开设第一个诊所。”
于是1924年暮冬,诺尔曼·白求恩大夫夫妇在卡斯街和塞尔登街拐角处租了一套小公寓房子,两人总共只有二十四元钱,还有在欧洲买的旧锡蜡器皿和零散的古董,以及各式各样的艺术品和路易十四时期的椅子①。在弗朗西丝看来,底特律很沉闷、肮脏、讨厌,使人局促不安。而在白求恩看来,底特律就是二十世纪,就是一个机器时代的堡垒,在那儿机会敲着每一扇大门。
图片5白求恩与弗朗西丝在一起的幸福时光。
①路易十四,法国国王,1643—1715年在位。当时法国家具以雕镂富丽著称。——译注
他挂出了祖父的行医招牌,等机会来敲门。他等了一年,机会只是很轻微地敲了一下门。
白求恩当初选择了卡斯街和塞尔登街的拐角处,因为那儿似乎是城里的闹区。不久,那儿果真比他所想象的还要热闹。
当时那儿是妓院区的中心。他借了一张桌子,买了一条褥子,开起业来以后,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希波克拉底②,医治着历史悠久的马德琳③。在城里其他地区,工商业正在突飞猛进地发展;在卡斯街和塞尔登街附近,卖淫随着时代盛行了起来。他的诊所里逐渐有病人来了,而其中出得起钱的多半是妓女。
②希波克拉底(公元前460—359),古希腊名医,西方医学鼻祖。——译注
③马德琳,《路加福音》第七、八两章中提到的淫妇,耶稣曾为她治病。通常用作妓女的代名词。——译注
在他简陋的诊所里。他发现了一个事实,那是他在多伦多、伦敦、维也纳和柏林学的医学课程中所很少提起的:最需要医疗的人,正是最出不起医疗费的人。
有一天,他侥幸地被附近食品杂货店的老板请去给他妻子看病。那妇女有一条腿肿得非常难看。她丈夫急得要命地说,有一个医生断言那条腿非截断不可。白求恩切开了脓肿的地方,在他细心监督下不断地放脓,几天之内病人就脱离了危险。老板心里万分感激,而他的“出纳机”里却空无一文。“大夫,我只能在买卖当中来酬谢您,”他低声下气地说,“您给治了病,以后您需要的杂货都请到我这儿来拿,一概不收钱,随您拿到什么时候都可以。”这样就解决了大部分的食品问题。其余的问题是由对门一个卖肉的给解决了。很侥幸,那个人喜欢孩子。
他来到白求恩诊所,在楼梯上把皮鞋上的锯屑抖掉,吞吞吐吐地说:“我有一屋的孩子。你给我孩子瞧病,我给你送肉,尽你吃。”
“至少,”白求恩跟弗朗西丝说,“我们的伙食现在可以荤素平衡了。”
一家五金和家具店的老板领着病病歪歪的妻子来加入的时候,什么都齐全了。他们的褥子下面有了床,厨房里有了锅盘,路易十四时期的椅子和大瀑布市①的家具不伦不类地挤在一起。
①大瀑布市,底特律以西的城市。——译注
他等了一阵——又等了一阵——可是他的境遇仍然和他的病人们一样。到他诊所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但是许多人的贫穷并没有比少数人的贫穷使他增加什么收入。有些病人惹他生气。他们到诊所来,或者派人请他到家里去,往往已经病得很重,而他们的病如果在初期是很容易医治的。要么是当初有点疼痛不在意,而现在已经发展成穿孔的阑尾了;要么就是有点不舒服没有理它,其实已经是晚期性病了;还有疝气现在发展成箝闭性的了;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病,由于疏忽弄得十分棘手。
“你为什么等了这么久才请医生?”他往往生气地嚷起来。而病人,一个斯拉夫人,或者匈牙利人,或者土生土长的汽车工人,因为穷觉得很难为情,往往会弄得语无伦次。
在富庶的美国的这个新兴城市里,破烂的小公寓房子、欠付的账单、莫名其妙地普遍患有的疾病,开始使白求恩忧闷起来。“这不是医疗,”他往往对弗朗西丝说。“这就像在木头腿上涂芥泥一样。他们需要治疗的时候,要么自己并不知道,要么就害怕出不起钱。最后当他们还是来的时候,往往又太迟,或是健康已经完全给糟蹋了。妓女的真正问题并不在于有病,而在于当了妓女,这样的话,我对妓女有什么用处?”他把责任推给世界,在这种时候他往往对自己说,这实在和他没关系,他是医生,而世界就是那副老样子,他只能把断了的腿接起来,医治疝气和内脏,并且在“玛丽”掉进“职业上的风险”的罗网以后把她送进医院。
他一个月一个月地挨了过去,一种新的恐惧侵入了他的单调不堪的生活和工作。他发觉自己比以前容易疲倦并且需要更多的睡眠。他担心自己会失去以前一向充沛的干劲和精力。于是随着愈来愈厉害的疲劳,他更加疑虑,更加喜怒无常,更加愤懑。
后来他又常常出诊看病。他往往发现病人已经快死了,他就和毁坏身心的无名威胁作顽强的斗争。他一心一意地诊治,使病人起死回生。他因为自己的成就又感到踌躇满志,精神振奋起来,恢复了旧日的希望和自豪。他的知识和技术像一线温暖的光芒照耀着他的内心,疑虑和喜怒无常消失了。他重新成为充满了信心的外科医生,相信自己一定有前途,他等待着时机,并不因为贫穷而气馁。
突然间,一夜工夫,他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就一跃而成名了——而且有钱了。
他曾在一家州立医院弄到一个兼职,做普通的手术。有一天他从手术室里出来,在走廊上被一个衣着整齐、彬彬有礼的人拦住了。那人介绍自己是格兰特·马丁大夫①,白求恩曾听人说起他是底特律最有成就的开业医生之一。
①假名字。——原注
《手术刀就是武器——白求恩传》第一部分第一部 死与生(7)
“我很佩服你的技术,”马丁大夫对他说,“我想提议把我的外科病人送到你哪儿去……哪天晚上你和你夫人请到我家里来,我们再详谈,好不好?”
“那好极了。”
他们握了握手。“我觉得我们合作起来一定不错,”马丁大夫恳切地说。
寥寥几句话——而一切都改变了。
在马丁家里,白求恩和弗朗西丝会见了其他名医和社会名流。有钱的和有地位的男女人士现在开始到卡斯街和寒尔登街的诊所来了。其他医生也效法马丁,把病人转给这位大家突然谈论起来的外科医生。在马丁的鼓吹之下,话给传开了——白求恩是该去见的大夫。
钱现在源源而来了。他邻近的病人只有万不得已的时候才来找他,来了又哭穷,而新来的病人看最轻的病也准备付很贵的诊金。在医院里,他在外科方面也开始有进展,应用了他跟欧洲名医学来的技术。两三个月之内,他们搬到头等住宅区的一座豪华的房子里去。可是他还是不肯搬诊所,虽然现在他的病人大多数都是大阔佬了。
成功是可喜的,不过有时候,他坐在新装潢的诊所里,不禁看着手想: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呢?他的手还是这双手。难道它们今天有了昨天没有的魔力吗?他找到答案了:它们昨天治的是穷人,今天治的是富人。
他现在要的是钱。他需要钱!不过在挣钱的过程中,他对挣钱的那些方法憎恶起来。他成名以后,已经不是旧日的白求恩大夫了。他发觉自己现在成了一个严密的制度的俘虏,这是一个“大家互相照顾”的制度,普通医生给他送病人来,他给他们送回扣去。专科医生要按这些病人的力量尽量多收费用,然后把“利润”分出去,这样“敲”病人来维持这个制度。
钱是开端,也是尽头。他尽可能弄够了钱,然后回到原先的贫民区病人当中去,找回失去了的平静的心境,找回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