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第一枪-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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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震判刑、红叶流放到百草洼,自个儿是如何将红叶接到北京治病等等简述了一遍。当然,白歌没有讲要紧的东西,只罗列一些表面现象应付老婆,就这样美娘也受不了啦。
“够了,甭说了。”美娘愣不丁地尖叫了一声,气得颤颤巍巍地朝后倒退了好几步,险些跌倒。她说,“真是旧情复发,贼心不死,可惜你堂堂一大首长,竟然恬不知耻地玩弄起一个杀人犯的老婆来了,呸!”
美娘用枪瞄准红叶,冷笑着,“有句老话叫作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叫你做鬼去吧。”说完,一扣枪机,几颗子弹擦着红叶的耳朵,打着唿哨击在浴池的墙壁上。红叶惊得大叫一声,整个身子瘫软在浴池里……
这就是红叶再度受惊吓受刺激的经过,国叔和田青哪里知道呢。
事情发生后,美娘在叶群那里狠狠地告了白歌一状,林彪也知道了这件事。林彪大骂起白歌来,“你怎么搞得么,放着现成的美娘不爱,却爱一个政治杀人犯的老婆,你的阶级立场跑哪去了?你可要当心哪,千万别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哟。”
面对林副主席的训斥,白歌哪敢滋猫儿,只得唯唯喏喏应道,“岂敢,岂敢。”心里却恨透了老婆美娘。
红叶从白歌那儿还乡后的一个月内,精神始终是恍恍惚惚,说话颠三倒四,逢人便说,“真的,当初我要和白歌结婚就好了……你别笑,你不晓得我那白歌长得有多漂亮……”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66)
敝庄人听了就觉得好笑,白歌漂亮不漂亮跟我们有啥关系呢?
“你不相信?真的,那白歌确实漂亮极了,当初我要和他结婚就好了……”红叶不管走到哪儿,不管是大人小孩儿,张口就是这么一句,弄得敝庄人都说,别理睬她,神经病!
那天下午,红叶有些发烧,田田叫来国叔给妈妈打退烧针。红叶高低不让,她瞪着眼问,“你是谁?”
田田说,“妈妈,你咋忘啦,这不是经常给你瞧病的国叔嘛”。
红叶不听则已,一听就蹦起高来,遂大声嚷嚷,“什么国叔,不就是个臭看病的吗,整天价光知道给人打针吃药的,烦死人哪。”田田生怕妈妈把国叔气走了,就劝妈妈少说两句,然而国叔却一点儿都不在乎,他微笑着对田田说,”她有病,我能怪她么。”
“放屁,你才有病呢。田青,田田,你们这些蠢孩子都有病,连你们的亲爸爸在哪儿都不知道?去去去,拿着俩儿钱,到街上买点烧纸回来,我要祭奠祭奠。”
田青吓了一跳,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田青想,听妈妈的口气,好像是爸爸已经不在了,她是不是从白歌那儿得来的消息?这么想着,田青就不由地紧张起来,鼻子一酸,眼圈儿就红得像樱桃儿,眼泪啪哒啪哒往下掉。田田看见哥哥哭,便认为是真的,想想永远见不到亲爱的爸爸了,伤心极了,也嚎啕大哭起来。
红叶欲哭无泪。她下得炕来,从衣柜里翻出七、八件白褂子白裤子白手绢什么的,卷成一团,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然后点燃着它们,火苗儿滋啦滋啦地爆出声响,红叶这时眼前就出现了当年年轻英俊的白歌白参谋,她情不自禁地唱起了“战斗战斗战斗,向前向前向前”那首催人泪下的歌儿,唱着唱着,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真的,白歌,当初咱俩要结婚就好了!”说完也哭了起来。
田青这才明白妈妈哭得不是爸爸,白虚惊一场,气得上去将火使劲儿踹灭,并狠狠地瞪了妈妈一眼,“嚎丧啥呀,乱七八糟的,怪腻歪人的!”
此时的田青恨透了白歌白叔叔。有关妈妈和白叔叔年轻时相爱的一段经历田青不想作评论。
因为那个时候妈妈还没和爸爸结婚,在革命队伍里,一对青年男女自由恋爱是无可非议的。问题是,当妈妈和爸爸结婚后,白歌还死乞白赖地纠缠妈妈,以致弄得爸妈关系不和,吵架吵得差点儿出了人命。作为儿子,田青没有任何权力去指责妈妈和白叔叔的来往,但心中却替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爸爸忿忿不平。
田田的看法正好与哥哥相反。她不但不恨白歌,而且还同情他和妈妈曲折的爱情遭遇。她爱妈妈,她觉得妈妈太美了,美得如同水中的月、雪中的花,那双明眸更是令春天增色、夏天增辉,使女人妒忌、男人魂牵梦绕。田田也有这么一双迷人的眼睛,那是妈妈遗传给自己的,每当狗蛋儿哥和那些臭男人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时,田田就自豪地说,“我的眼睛迷惑了他们。”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67)
妈妈的眼睛也迷惑了白歌白叔叔。
在田田看来,其实白叔叔那明亮的眼睛里亦时刻刻打动着妈妈的心。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白叔叔的眼神如同秋波一般传递着爱的呼唤、情的炽烈、心的颤动和性的疯狂。难怪妈妈与白叔叔四目相对时,就酥软了身子,心甘情愿地任凭白叔叔摆弄,这是媚之眼爱之神的力量啊!
然而,田田想,就是这么好的一对恋人,生生的被姨姥爷给拆散了,这公平么?假如当年妈和白叔叔不被拆散的话,那将是一个多么美好的结局呀。美丽的妈妈决不会得这种病,我们也不会从省城跑到百草洼来受罪呀。想起这些,她恨爸爸,因为爸爸的不幸,才给家庭带来了不幸。每当看到妈妈疯疯颠颠在街上乱跑时,田田就恨爸爸;每当哥哥和自己受到敝庄人的欺侮时,田田就恨爸爸。她把所有的不幸都归罪于爸爸,要不是倒爸爸的霉,说不定这会儿自己早当上女兵了。田田打懂事起就想当女兵,这不能不说是与她的军人家庭有关,尤其是受她妈妈的影响最大。田田最喜欢妈妈十八岁时的一张照片,一身戎装,一双明眸,美艳中透着男人般的英俊,大有中帼英雄气概。当一名像妈妈那样神气的女兵,这对田田来说是做梦都想得到的事。可是,由于爸爸的缘故,使她的女兵梦彻底破碎了。田田能不恨爸爸么?同样是军队高级将领,田田想,爸色却成了罪犯,而白歌则步步高升,瞧人家那个威风劲儿,要有白叔叔这么个爸爸该多好呀。田田知道白叔叔除了喜欢妈妈外,还喜欢自己。她发现,白叔叔那双明亮而多情的眼睛总是瞅着自己没完没了。那天下午妈妈没在屋时,白叔叔用手揪着自己鲜嫩的脸蛋儿,笑嘻嘻地说,“田田越长越漂亮啦。”说着,便一把将田田抱起来,亲了好几口呢。田田还觉得白叔叔裤裆里有个硬梆梆的东西顶着自己的身子,这感觉就像狗蛋哥那个东西差不多,田田一下子就明白了,羞臊得她猛地挣脱开白叔叔的手,跑了。
有过这样一段经历的田田总觉得人世间有许多难以理解的东西,譬如白歌白叔叔这个人叫人感到很亲切,却又很可怕;尽管自己恨爸爸、怨爸爸,可心里却一直想着爸爸,挂念着爸爸……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68)
第十二章将军囹圄铁窗作证 林姗含情枯木逢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塞外的冬天确如毛主席这首词里所描写的那样,一片白雪茫茫,大兴安岭的原始森林亦被大雪覆盖。天冷极了,大概有零下四十摄氏度,猛烈的朔风撞击着高耸如云的原始森林,发生哞哞的山响。森林北边是群山叠岭,在群山叠岭包围之中有块方圆数百里的开阔地带,被称之为“塞外小平原”,而塞外第一监狱就设在这里。在这里服刑的大多数是死缓和无期徒刑犯人,看守得特别严,方圆数百里全是铁丝网,驻守在这里的解放军某骑兵团日夜巡逻,犯人要想从此逃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座监狱规模挺大,有工厂、农场,在押犯也有数千人,田震将军就被关押在这里,而且是被秘密地押到这来的。这个时候的田震已没有了往日的威严,一头乌头被剃度成和尚模样,灰色的狱衣上一律打着犯人的编号,田震的编号是2087。由于案件的特殊,田震被关进一间收拾得挺干净的牢房里,牢房里有简易办公室,桌上摆着几十本马恩列斯和毛主席著作,专门供犯人改造世界观用的。屋内靠西墙壁有一张床,床上放着一套被褥,很整洁。屋内很宽敞也很暖和,可能是大兴安岭一带冬季烧火墙火炕的缘故,屋外屋内温度反差挺大,这就是北方人冬天生存的特点。田震瞧了瞧这间条件尚可的牢房,心想,要不是那方窄窄的铁窗作证,还真看不出这是间牢房的样子。即使如此,田震也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他记起在北京的那天晚上,红叶带着田田从千里之外的古城风尘仆仆赶到北京给他送行,瞧着自己乌亮的手铐和沉重的脚镣,她当时就昏过去了,田田扑到自己身上又哭又闹,那情景,使田震想起来就痛断肝肠。红叶不相信曾经为革命出生入死的将军,眨眼之间就沦为阶下囚,这也太残忍啦!可这怪谁呢?怪这场文化大革命,怪那个丧心病狂的“卫东彪”,抑或是怪自己?田震心说现在看来一切都晚了,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红叶和两个孩子,尽管他和红叶在感情方面并不融洽,但二人是有过同床共枕二十余年的夫妻呀。那个时候二人吵吵闹闹,甚至动手动脚,这会儿想来……忒伤感,忒痛苦。也许人毕竟是一种高级动物,并非超凡超尘的神仙,不是被柴米油盐醋茶所困,就是被七情六欲所伤,田震是人不是神,想起红叶的许多好处来,自然是潸然泪下。
自个儿遭了罪,还连累妻子儿女跟着遭罪,田震能好受么?他最疼爱他的小女儿田田,那么乖巧,那么可爱,那么俊气,精鼻子精眼儿的,长得忒像自己;而田青除了性格跟自己一样,五官相貌哪一点也不像自己。田田比哥哥差个五、六岁,撒起娇来总是折腾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一会儿嚷着讲打鬼子的故事,一会儿非要骑在自己背上,一会儿叫着闹着,拽着自己的衣角跑到院子里去。红叶就说,“别把田田宠坏了!”每当听到红叶说这话时,自己就嘎嘎地笑起来。现在回想起来,这笑声依然回荡在耳畔,田田那张红苹果似的脸蛋儿就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一对圆圆的大眼睛在不错眼珠儿地瞅着自己,那眼神分明在说,爸,你走了,谁来管我、妈妈和哥哥呀。田震就难过极了,仿佛看见自己家被抄,一群红卫兵挥舞着拳头,高喊着打倒政治杀人犯田震的口号,追着红叶,红叶领着田田冒着大雪在街上疲于奔命的情景,而田田的手和脚都被冻僵了。田震想,完了,彻底地完了,在这个世界上,一个死缓囚犯的家属会有好结果么?这时,田震望着铁窗外冰冷的天空,紧张的心快要蹦出来了。他又想起了儿子田青,几个月以前在自己奉调京城保卫中南海时,这孩子已经去江西井冈山串联过去了,不知现在他回来了没有?“哎——”田震一阵长吁短叹之后便是一段难熬的沉默,沉默之后他又想了老首长、老岳父高健将军。田震不会忘记,自己这次遭难,要没有老岳父和许司令员的鼎力搭救,自己这条命早没了。为了自己的事,老岳父已经被林彪逐出京门到新疆建设兵团劳改去了……想起这些,田震落泪了,他感到自己是个天大的罪人。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69)
夜深了,大雪覆盖下的塞外第一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