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2-清代宫廷政变-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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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札”,为极其重要的晚清史料,谈辛酉政变者皆必提到。密札的发信人和收信人是谁,虽经专家考释,至今尚不能全部确定,其中还有许多隐语、代号,如“宫灯”,有时指肃顺,因“肃”字形如宫灯;有时指恭王奕NFEB2,因宫、恭同音。密札作者,前十一札当是恭王一派,第十二札当是肃顺一派。
一九三二年,日军侵略上海,东方图书馆被毁,密札成为灰烬。黄濬《花随人圣庵摭忆》曾抄录《东方杂志》所载之密札,并略加注释。北京中华书局的《近代史资料》第一期,又据《摭忆》转载。
下面举第一札为例:
玄宰折请明降垂帘旨,或另简亲王一二辅政。发之太早,拟旨痛驳,皆桂翁手笔。递上,折旨俱留。又叫有两时许,老郑等始出,仍未带下,但觉怒甚。次早仍发下。复探知是日见面大争。老杜尤肆挺撞,有“若听信人言,臣不能奉命”语。太后气得手颤。发下后,怡等笑声彻远近。此事不久大变,八人断难免祸,其在回城乎。密之密之。
玄宰指上垂帘疏的御史董元醇。“另简亲王一二”指恭王等。桂翁指焦祐瀛字桂樵。“拟旨痛驳”的旨是肃顺一派拟的,所以递上后,折与旨都被“留中”。“叫”为“起叫”的省称,即召见。老郑指郑亲王端华。怡等指怡亲王载垣等人。这几句指痛驳的拟旨,经过载垣等和太后的面争,终于发下,故而得意狂笑。这是双方冲突的开始,但发信人已料到“八人断难免祸”。
密札的第十二通很重要,但字数较多,摘录于下:
诸事母后颇有主见(实际上东太后是无主见的人),垂帘辅政,盖兼有之。……风闻两宫不甚惬洽,所争在礼节细故,似易于调停也。
夫己氏声势大减,诸所钻求,不敢轻诺,六兄来,颇觉隆重。单起请见,谈之许久,同辈亦极尊敬之。已定拿车二百辆,于八月初十日齐备。主位先行陆续回家,以免临时阙乏。……此处恭理约四十余人,大约行在有劳绩者均已列入,以便并案出保,以省头绪。
母后指东太后钮祜禄氏,她比西太后圆通谨慎,札中所谓“垂帘辅政盖兼有之”,即是对两宫对八大臣都照顾到了,俗语所谓“摆平”。“风闻两宫”这三句,当是指祭文宗之灵奠酒时,有皇后而不及懿贵妃事(参见前篇《西太后初露锋芒》),也见得东西两太后的矛盾早就存在了。
“夫己氏”(典出《左传》)犹言某甲,不明指其人,常寓贬斥之意,这里指西太后,透示了八大臣对两太后的态度(这一通密札作者是八人派)。六兄指恭王,他的排行是第六。“单起请见”事详见前一篇。“恭理”指护送文宗灵枢回京事,其中即有肃顺,故下文接以“行在有劳绩者”。
全部密札的重心在垂帘,而垂帘之制,并非晚清才开始,今天又应当怎样看待?
《谕内阁汇纂历代垂帘事迹》。
老王死了,嗣君年幼,由太后督导听政,听取大臣的奏报,审阅重要的文件,就今天的观点来看,有什么争论的余地呢?然而在中国的封建社会里,由于政委妇寺(寺指寺人,即太监)、牝鸡司晨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等等一些偏见野话的影响,士大夫一闻垂帘,惶惶然如见不祥之兆。所谓垂帘,就是在皇太后座位前垂列八扇黄色纱屏《清宫述闻》引《翁文恭日记》:帘用纱屏八扇,黄色。同治帝在帘前御榻坐。一说垂帘听政时,太后坐于大殿,座前以黄丝帘障之。召见人员,皆不能见,诸臣若有失仪,两宫皆可窥见。,这一制度本身就体现了对女性的歧视,为什么皇帝临朝时用不着垂帘呢?
北宋的宣仁太后高氏是垂帘的先驱人物,曾有“女中尧舜”之称。她固然是旧党的后台,但为人还是正派的,因而得到许多正直的士大夫的拥护,这说明垂帘并非什么大缺德的坏事情,否则,即使属于同一集团的司马光,以他的倔强固
第四部分 一朝天子一朝臣垂帘与女权(2)
垂帘听政之纱帘。
执,也会拼死力争的。
外国的女王时代,人民对他们的评价,只在政治倾向或个人行为上,而不在性别上,不因她们是女性而予以额外的负荷。署名赘漫野叟的《庚申夷氛纪略》中有这样一段话:“英之国王皆女主,进御男夷,不一而足。生男则出赘,生女留以嗣位,洋钱所镌人头,即其国王之像,是女形也。”此处的庚申,即英法联军时的一八六〇年,也即辛酉政变的前一年。文中寥寥数语,已足暴露当时士大夫的眼界、学识和心态:由于这时正值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王时代,便武断说“英之国王皆女主”,而引起作者那种歧视鄙视、大惊小怪的心理的原因,就因国王是女性的缘故。
后人曾以清初的孝庄与晚清的孝钦对比:孝庄生前未垂帘,孝钦则反之。孝庄和孝钦的功过,史家已有定评,但垂帘与否,不能以此作为两人优劣的依据。而且顺治、康熙两朝,孝庄对朝政实质上是干预的,过问的,所以胜保疏中说孝庄“无垂帘之名,有听政之实”。
总之,问题不在是否垂帘,而在由什么人垂帘,孝钦的垂帘,就成为家门不幸了。辛酉之变,固有权力上的争夺,也有性别上的冲突。
还要指出,无论是北宋的高氏或晚清的那拉氏,她们的垂帘听政,并非自觉地为了维护女权,争取女权,相反,她们自身还是不能摆脱对男性的人格依附,但历代士大夫的反对垂帘,仅仅因为垂帘的皇太后是个妇女的缘故,一见女权露了头,总要找出种种理由来压制。中国的历史多了一重复杂性,这一重就是在性别问题上老是纠缠不休。
第四部分 一朝天子一朝臣恭王与慈禧(1)
文宗奕NFEB0和恭王奕NFEB2都是宣宗儿子,都有做嗣君的资格。奕NFEB0是第四子,孝全皇后钮祜禄氏所生。奕NFEB2是第六子,孝静皇后博尔济吉特氏所生。宣宗于道光二十六年(一八四六)六月十六日,于“封名NFEC3匣”时有两谕,一立奕NFEB0为皇太子,一封奕NFEB2为亲王,开清朝建储家法未有之例。奕NFEB0即位,即封奕NFEB2为恭亲王,并将宣宗朱谕宣示,命编入《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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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忠王母,文宗慈母也,全太后以托康慈贵妃(即博尔济吉特氏,当时尚为贵妃),贵妃舍其子而乳文宗,故与王如亲昆弟。即位之日,即命王入军机,恩礼有加,而册贵妃为太贵妃,王心慊焉,频以宜尊号太后为言,上默不应。会太妃疾,王日省视,帝亦省视。一日,太妃寝,未觉。上问安至,宫监将告,上摇手令勿惊。妃见床前影,以为恭王,即问曰:“汝何尚在此,我所有,尽予汝矣,他(指文宗)性情不易知,勿生嫌疑也。”(不要恭王常进宫,免得引起文宗猜忌)帝知其误,即呼“额娘”(满语,即娘、妈),太妃觉焉。回面一视,仍向内卧不言。自此始有猜,而王不知也。又一日,上问安,入,遇恭王自内而出,上问病如何,王跪,泣言已笃,意待封号以瞑,上但曰“哦”!“哦”!王至军机,遂传旨令具册礼。
所司以礼请,上不肯却奏,依而上尊号,遂愠王,令出军机,入上书房,而减杀太后丧仪,皆称遗诏减损之,自此远王,同诸王矣。
文中的“慈母”是按照古礼的一种特定称谓,指抚育自己成长的庶母,与“慈母手中线”的“慈母”是两种涵义。但“贵妃舍其子而乳文宗”一语,却与事实不符,因孝全后死时,文宗已十岁,即使是婴孩,也不可能由后宫贵妃亲自哺乳,应如《清史稿·孝静成皇后传》所载:“妃抚育有恩”。
文宗在热河病笃时,恭王希望能见一面,文宗手批奏疏云:“相见徒增伤感,不必来觐”,即是不满于恭王的表示,所以肃顺等拟遗诏时,没有将恭王列为顾命大臣,但顾命八大臣中第三名的景寿,则为康慈贵妃的女婿(即额驸)。
据《晚清宫廷生活见闻》中恽宝惠的《关于慈禧太后“垂帘听政”之因果》篇所记,咸丰五年七月,贵妃病剧,尊为康慈皇太后,越九日而逝世。文宗服缟素二十七日,青袍褂百日,
慈禧皇太后油画像。一切均按后礼办理,上谥号曰孝静,不系庙谥宣宗的庙谥为“成”,孝静若系庙谥,应作“孝静成皇后”,当时只作孝静皇后,但后来还是系上庙谥。,并于奉安东陵后,神牌回京,升袝(祭奠)奉先殿,不袝太庙。此乃情礼并尽,无可非议。而奕NFEB2力争,请既已称后,即应袝庙,并称庙谥,兄弟意见冲突。文宗特下谕,将奕NFEB2军机大臣、宗令等职务悉予开去,毋庸恭理丧仪。此为文宗与奕NFEB2失和之始。
但在辛酉政变时,慈禧因为要笼络奕NFEB2,曾授以议政王名义,食亲王双俸,并免去召对叩拜、奏事书名之礼,暗中实很猜忌。这时安得海正想恃宠弄权,而奕NFEB2则功高位尊,自遭安得海之忌,便在慈禧前进谗中伤,遂借故罢奕NFEB2议政王之位,后经惇亲王绵恺、醇亲王奕NFEB3等的力争,恢复了一部分名位,却不恢复议政王名义。这是同治四年(一八六五年)事,也是慈禧向恭王立威的第一着。
同治八年,安得海奉慈禧之命赴广东采办龙衣,沿途放荡招摇,带有女乐,品丝调竹。至山东境,被巡抚丁宝桢扣押,后即就地正法,也算替六爷出了口气。
光绪六年(一八八〇),太监违禁携物品外出,为护军拦阻殴辱,此原为数百年之门禁规例;而宫监为慈禧所遣,以赠送物品与母家,乃大怒,严谕当值护军处斩,首领革职。命下之日,盈廷骚然。张之洞、陈宝琛等皆上书力言,恭王亦以为不可,致与慈禧争辩。慈禧曰:“汝事事抗我,汝为谁耶?”恭王曰:“臣是宣宗第六子。”慈禧曰:“我革了你。”恭王曰:“革了臣的王爵,革不了臣的皇子!”慈禧无以应。(见金梁《清宫外传》引《皇室见闻录》)这又是一件和太监有关的故事,而慈禧和恭王之间的矛盾也更加深重。对于帝皇或后妃,有时臣下因政见上的纷歧而获罪受罚,有时就因触犯了他(她)们的私人细故而遭忌积怨。
第四部分 一朝天子一朝臣恭王与慈禧(2)
次年三月,慈安逝世,年四十五,谥孝贞。她的死因,后人也有一些传说,恽毓鼎《崇陵传信录》云:
相传两太后一日听政之暇,慈安忽语慈禧曰:“我有一事,久思为妹言之,今请妹观一物。”在箧中取卷纸出,乃显庙(指文宗)手敕也,略谓叶赫氏祖制不得备椒房叶赫本女真部族名,后灭纳(那)拉部,遂以那拉为氏,再后叶赫为建州女真(满洲的前身)所灭,清太祖因谕以后叶赫部的女子不得进后宫。慈禧即出叶赫一系,故云。,今既生皇子,异日母以子贵,自不能不尊为太后,惟朕实《慈安太后便服像》轴。 不能深信其人,此后如能安分守法则已,否则,汝可出此诏,命廷臣传遗命除之。慈安持示慈禧,且笑曰:“吾姊妹相处久,无间言,何必留此诏乎?”立取火焚之。慈禧面发赤,虽申谢,意怏怏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