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大师大结局-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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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有句老话“养女不过二十六”。朱家便开始频频向周家施压,鲁迅的母亲本来就喜欢任劳任怨、对人体贴大度、有点逆来顺受的准儿媳,加之如果再拖延下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于是,她断然做出主张,一面通知朱家将婚期订在1906年7月26日,一面令人拍发电报给儿子,慌称自己病危。心急如焚的鲁迅归来了。
鲁迅提着一只皮箱,足登一双马靴,穿着一套整洁的学生装,神情忧郁中却掩饰不住风华正茂。当他踏着熟悉的石板路闯回家时,出乎意料,一种异样的热情迎面扑来,全家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母亲正为他的婚事忙里忙外。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很快,鲁迅轻松的心情变得沉重了。他将无奈地接受一个事实,与28岁的朱安马上成亲。看着家人忙进忙出,看着乡亲们争相与母亲说些吉利的好话,鲁迅似乎完全置身事外,有人和他谈及婚事,他苦着脸冷冷地说:“这是母亲要娶媳妇。”
结婚那天,鲁迅木然地听从大家的安排,居然戴上了他深恶痛绝的假辫子,自始至终,不发一言,脸上丝毫看不到一丝喜色。朱安乘坐的花轿抬进门后,在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轿夫轻轻放下轿子,有两位妇女忙上前,小心翼翼搀扶下新娘,准备送至洞房。不知是由于激动还是害怕,朱安的鞋居然从轿中跌落了下来。朱家知道鲁迅有让女儿放足的意思,为权宜计,临上轿时,特地做了一双大鞋,可朱安因脚太小穿不上,只得填充进棉花,使外人看上去有一双大足。岂料,情急之下,弄巧成拙。
鲁瑞在旁边看在眼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中顿觉不快。依照乡俗,新娘掉鞋可不是好兆头,一群妇女也悄悄议论了起来,说不定将来两人只能凑合着过,生活不会幸福。
拜完天地和祖宗,鲁迅由本家兄弟周冠五和周明山扶着进了洞房。其他人走了,朱安羞涩而局促地挪坐在床边的木椅上,两只手下意识地摆弄着衣角,不时掀开盖头偷望一眼对她来讲永远是一个传说的新郎。
鲁迅早已气恼地将假辫子扯落下来,掷在一边,然后坐在床沿上。望着墙上的大红喜字、两根硕大的红烛,鲁迅如同置身于一个苦海汪洋里,心有不甘却无力抗争。这难道真的是天命难违?他缓缓起身,沉重嗟叹过后,伏在枕上嘤嘤啜泣了起来,朱安惊骇地望着新郎,一时手足无措。次日黎明,鲁迅逃也似的冲出洞房,人们看见,他疲惫而又略显浮肿的脸上,被染上了一片淡淡的青蓝色。那是他头晚哭时,沾了枕头的蓝彩。朱安呢?她注定是个悲剧人物,没了鲁迅,她不会青史留名;同样没了鲁迅,她的生活也许会是另一番景象。作为这出“婚姻悲剧”的另一主角,也许她比鲁迅更有痛哭的理由,只不过她强忍住泪,因为在新婚之夜痛哭是最坏的兆头。
婚后第二个晚上,鲁迅睡到母亲房间里去,三天后,他就迫不及待地离开绍兴,再次去了日本。据说,这期间,他与朱安连话都未能叙上一句。
1909年夏,鲁迅最后一次从日本归来了。这着实令朱安高兴不已,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总该为周家生个一男半女,省得乡邻流言飞语,说长道短。但归国的鲁迅很快又离开了家,主要是为一家的经济作考虑。二弟周作人已在日本娶妻生子,需要用度。孀居的老母和已长大成人的幼弟都需要他的照顾。为此,鲁迅归国后在杭州谋得一份教职,赚钱补贴家用。
但他与朱安的婚姻生活仍旧停留在名义上,形同死水。杭州距绍兴很近,每次回家,鲁迅只简短逗留一阵,既不与朱安说话,更不进她的房间。1911年11月,满清王朝被推翻后,鲁迅在教育部谋得一份公职,次年五月便迁往北京。朱安虽觉伤感,但也能坦然面对这一切。一则小叔子周作人带着日本夫人羽太信子归国了,她平生头一次接触到外国人,体会到了丈夫进出自如的另一方天地。二弟夫妇是自由恋爱成婚的,这一点,让朱安隐隐感受到,自己从小受到的正统的封建礼教教育,已经受到了挑战。再则鲁迅去了北京,丈夫不在身边,正好掩饰了她婚姻生活的不正常状态。而当时流行做法是做官的人让夫人留在老家,侍奉公婆。两年后,鲁迅除了一纸家书和不菲的汇款外,对朱安的态度丝毫未变。1914年11月,朱安回娘家省亲时不知听从了谁的劝说,居然主动给鲁迅写了一封信,建议丈夫纳妾,一来可照顾他的生活,二来也希望能有个一男半女,给周家承续香火。鲁迅接信后,反感异常,除了在日记中斥之为“颇谬”,连信也没回。
1916年冬,鲁瑞老人年满花甲。事母至孝的鲁迅约好周作人夫妇同回故里绍兴,给母亲体体面面办了寿礼。朱安作为长媳,里里外外,忙碌应酬,得心应手。婆婆鲁瑞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对这位儿媳,她愈加心满意足,生活上依赖她,儿媳成了她身边的一根拐杖。
鲁迅当然明白这一点。他除了一种深深的苦闷和挥之不去的愁绪外,似乎无可奈何地承认了朱安的现实地位。1919年,鲁迅举家北迁,朱安随之进京。
名义上的夫妻第一次正式生活在了一个屋檐下,朱安也得以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丈夫的工作、生活和一些表象情况。此时的鲁迅自从在《新青年》上发表了《狂人日记》,并大声疾呼、身体力行地推动一场前所未有的文化革命,已然成为了新文化运动的中坚。他在学术界、思想界矗立起了一座丰碑。家中访客川流不息,令朱安慰藉的是,她虽是一名无足轻重的旁观角色,但年轻人仍尊称她为“师母”。
兄弟失和后,鲁迅被迫迁出八道湾。心中郁闷痛苦的鲁迅决心挣脱身上的枷锁,情急之中,他让朱安选择,一是留在八道湾,一是回绍兴娘家。
朱安闻知后,顿时涕泪交加。
鲁瑞老人当即责问儿子道:“她能搬到哪里去?”鲁迅猛然清醒过来。
留在八道湾,何以为凭?兄弟既已失和,岂有嫂子留住的道理。回绍兴娘家更不可行,一个不能见容于夫家的弃妇,怎能立足于封建礼教浓厚的乡里?
朱安鼓足勇气,脸上淌着泪,几近是哀求丈夫道:“我不识字,又是小脚,我知道给大先生丢了脸。但大先生的生活总得有人照顾,我愿意侍奉堂上(老母)和大先生一辈子。”
听着朱安谦卑真诚而又无助的话语,鲁迅只能是一声叹息。搬出八道湾宅第不久,鲁迅因肺病复发,病倒了,只能食流质食物。朱安端汤侍药,缝洗浆补,全力照顾卧病在床的丈夫,这在他们17年的婚姻生活中,有了一个相对的单独相处的二人世界。鲁迅病愈后,对朱安有了一些感激和客套,但两人仍分房而卧。平日里,鲁迅则把朱安的卧房用做书房,完成了《祝福》,整理出版了第一本小说集《呐喊》。
1924年初,一位仰慕鲁迅之名的青年,自称其名叫“许广平”,直接投书鲁迅,请教并交流对时局、人生、学术等包罗万象的许多问题的看法。鲁迅从对方刚劲奇崛的字体、犀利的文辞推断,此乃一位崇拜自己的“五四青年”。于是,他把对方置于一个与自己平等的地位,称之为“广平兄”。两人在书信中神交,却不曾谋面,一年多时间下来,竟然通了一百多封信,这些信件便是鲁迅与许广平之间著名的“两地书”。
1925年春,早已在信中相识、相知并引为知己的许广平突然出现在了鲁迅面前,只见她剪着齐耳的短发,上着一件天蓝色的绸衣,下穿一条黑裙子,胸前抱着一摞书籍,素面朝天。鲁迅惊得目瞪口呆!千秋家国梦,被自己口口声声呼为“广平兄”的竟是位巾帼女儿,北京女子师范学校的学生。顿时,一种异样的情愫掠过了鲁迅的心头。
许广平出生于广东一个名门望族,在她的家族里,出现了不少现代史上声名赫赫的人物。如广州国民政府的粤军总司令许崇智,便是其堂兄。当年,为了反对家里的包办婚姻,许广平毅然随兄长到天津求学,几乎被逐出了家门。
这位刚烈、自强,充满了叛逆个性的女学生转学北京后,成了北京女子师范学校的学生领袖之一。二人相晤后,彼此觉得倾慕不已,总有说不完的话、探讨不尽的课题。
朱安一如既往,默默侍于一旁,除了唯唯诺诺招呼许广平、添茶续水外,当然插不上嘴。许广平则和众多的访客一样,恭敬地唤过一声“师母”,便兴奋地进入了二人世界,对于朱安与鲁迅的婚姻状况,她是清楚的。
“三·一八”惨案,北洋军警公然弹压学潮,枪杀了刘和珍、杨德群等人,许广平和其他学生领袖受到通缉,将被依次递解回原籍,交由地方与家族管束惩戒。许广平当然不能回广东。鲁迅将她藏匿在家中,两人的感情进一步升温,终于有一天,许广平勇敢袒露出久藏在心中的渴望,愿与先生共白头。鲁迅大为惊疑。
平心而论,他也很喜欢许广平。这时已有风言风语出现,有人指斥鲁迅道貌岸然,背执人伦,搞起了师生恋。鲁迅陷入了一种新的痛苦中。反封建的斗士遇到了人生的新课题。许广平依然不改初衷,执著地追求着自己的老师。
1926年7月,由于北洋政府的迫害,鲁许二人感情的确立等诸多因素的催化,鲁迅决定接受厦门大学月薪为800大洋的聘任,离开北京。8月26日,他在家中与母亲及朱安道别后,便同许广平悄然南下。
两年后,鲁迅来到了上海,正式进入了他杂文创作的黄金时期,当上了自由撰稿人,同时,与许广平正式同居。虽然双方都没告知家人,但有关他们的种种传说,自他们离京起已流传极多。1929年5月,鲁迅回京探母,他告知母亲和一些好友,许广平已有身孕。
这个消息间接传到了朱安的耳中。尽管她从辗转得知的传闻中早已有了些许的思想准备,一旦情感风暴真的来临,其内心深处的苦涩令她顿时陷入了孤苦无助中。
拖着一双小脚,目光滞郁,带着几分无奈,朱安除了勇敢而大度地去“直面惨淡的人生”,亦无其他。一向不善于表露情感的她经历了极度的阵痛后,向她的邻居说出一段耐人寻味的话:“我好比是一只蜗牛,从墙底一点一点往上爬,爬得虽慢,总有一天会爬到墙顶的。可我现在没办法了,我没有力气爬了,我待他再好,也是没用。看来我这一辈子只好服侍娘娘一个人了,万一娘娘归了西天,从大先生一向的为人看,我以后的生活他也是会管的。”
一年后,鲁迅与许广平的独生子周海婴出生了。消息连同照片传到北京,早已悟透并看淡人生的朱安表现出了友善和高兴的态度。
1936年10月19日,朱安的天空坍塌了。鲁迅猝然逝世的消息传至北京,她和老太太悲痛欲绝。不过,早已经习惯接受残酷的命运打击的朱安最终接受了这个现实,她在客厅的饭桌上摆上鲁迅喜爱的几味小菜,点燃香烛,遥向南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