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50-我与艺术家的私生活-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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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刘峒称为村长的房东坐在廊檐下晒太阳,见到生人,也不多问,只和善地笑,老父亲般,静得像一尊雕像,很安详。我和刘峒坐在四方院内的小板凳上,阳光落在后背上,感觉有温热的电流缓慢穿过内脏。才看得清刘峒的面容在粉质面霜下被时间侵蚀的痕迹,皮肤并非白净细嫩,隐约有高原日照下的斑点,也没有勤于美容的女人按摩出来的千人一面的特有光泽,很平常的一双手,甚至看上去稍稍有些粗糙,一点儿也不娇惯自己的一个女人,洗衣洗菜绷画框从来不多加呵护地戴上塑胶手套。在接下来的讲述过程中,除了讲到片山和宝宝嬉戏时笑得很开心,鼻根近眼角处的皮肤皱成一团,似顽童可爱的劣习,刘峒的表情始终平静地没有起伏。在我听到某一处而眼圈发潮时,她也依然。只是有几个段落,刘峒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抖。我是怀宝宝两个月的时候回贵阳老家的。片山把我送上火车之后也搭乘当天北京去包头的火车,然后转车去青海,参加密宗的瑜伽师伽那切兰上师所在寺庙举行的一个法会。一个多月后,片山从青海回到贵阳。等待宝宝降生的那段生活还是很幸福的。
宝宝来得特别巧,2003年的1月31号,正好是大年三十那天,是个女孩,小名莲子。从我怀孕到宝宝出生的整个过程片山一直都有纪录,当时凤凰卫视有个分钟的纪录片栏目还播放了这个片子。在贵阳那一年多时间,片山就靠拍纪录片赚一些钱。宝宝生下来以后,坐完月子,我就和片山另外租了一套房子,之前我们一直住在我父母那里。宝宝特别乖,不哭不闹,一点儿也不挑嘴,两家人都喜欢得不得了。片山也特别喜欢宝宝,每天抱着宝宝亲啊。白天我们都给宝宝用沙布做的尿布,晚上才用“尿不湿”,虽然麻烦,但对宝宝好,比较透气,每天,片山都要洗一大盆尿布,还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不过,宝宝生下来以后,片山就很少和我们一起睡,那时候,他经常一个人在书房里读佛经,一读读很久,困了就自己在书房里睡。
每天晚上我和宝宝临睡前,片山都坚持给宝宝念藏传佛教里面一段很长的咒语祝福宝宝,而且常常开着念佛机和莲花生心咒放给宝宝听,片山特别希望在宝宝很小的时候就在她的意识里种下佛法的种子。宝宝7个月的时候,贵阳的居士请慈法师来说法,当时有几个居士在花溪有一个很大的旅馆,就专门拿出一层给师父和信众住,我和片山抱着宝宝也在花溪住了几天。做完开示,师父要去年龙谷,片山特别想跟随师父一起去,顺便拍一些资料。片山第一次见师父,就是2002年师父在天津传法的时候,就开始拍师父的纪录片。片山走了一个月的时候,有一天,片山的哥哥叫我赶快打电话给师父,说小兵(片山的小名)好像有什么事。
我就觉得哪儿不对,当时正和爸妈在吃饭,我就跑去另一间屋子给师父打电话。师父说,片山已经在年龙上师那儿剃度了。我打电话给片山,他说,他出家并不是舍弃我和孩子,让我静下心来好好画画,不要再浪费时间纠缠在感情里面,该对生死问题做好准备了。当时对我的冲击特别大,但我能接受,真的,很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没有哭,声音有点抖。放下电话,我继续回屋吃饭,我不知道该怎么对父母开口,他们一定会受不了的。其实,片山临走那天我隐隐地就有预感。那天,他抱着宝宝在院子里玩了很久。我也没有问,还是让他走了。也不是忽略,宝宝出生以后,我还是对他挺关心的,但是宝宝的确分了很大一部分精力。其实,自从皈依之后片山就跟我说过出家的事儿,那时候,我刚怀孕不久,他说,他想老了以后出家,问我支不支持,我说好,我肯定支持你,我当时想,那是老了以后的事情嘛,而且,那时候我们还计划等宝宝会走路了就搬到丽江去生活。
我瞒了父母一个多月,说片山又跟着师父去东北了。那段日子,大部分时间还是特别平静,我记得中间还给师父打过电话,让师父对片山严格一些,让他好好学,好像心里也挺为他感到高兴的,因为他一直想出家。我和宝宝的生活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改变,但是晚上躺在床上,一想到之前在一块的欢乐和悲伤,想到他和宝宝在一起的样子,很多感受就一下子涌到胸口,好像身上被人挖去了一块,一下子失去了很重要的一个东西,心里空得很。直到有一天爸爸打电话问我,片山是不是出家了?我说是,他出家了。
爸妈一直担心的事实还是来了。头两天,他们还挺冷静的,后来到我这儿一看到孩子,就爆发了,很绝望地,妈妈一下子瘦了很多,爸爸非常气愤。我跟他们吵,拼命为片山辩护,说他们不对,他们不理解片山。在跟爸妈的争吵中,我才开始哭出来。后来想想,我那时候太急躁了,方法也不对,没有站在他们的角度来考虑,我心里是希望父母能尽快地放下,但实际上并不是那么轻易就放下的,我那么做反而让他们更伤心。隔了不到一个月,家里收到片山寄来的一封信。
亲爱的岳父、岳母,亲爱的父亲、母亲,亲爱的家人:对于我做出的决定给大家带来的痛苦,我感到抱歉。这事发生得比较突然,事前我也没有思想准备,就好像前几天我得知一个朋友的死讯一样,这个朋友还小我一岁,正是人生中最应该享受生命的年纪,但无情的病魔就这样抓住了她,现在她的父母正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之中。亲爱的母亲,电话中听到您声嘶力竭的哭声,我也肝肠寸断,好像我们母子就要生死离别似的,但我很快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我想到这种痛苦就是佛祖告诉我们的世间八苦之一的爱别离苦吧。从前我在外飘泊,有时两三年不回家,母亲您也没有今天这样悲伤。现在一听说我出家了,就像我们母子永别了似的,看来世间人都沉浸在这种痛苦中而不能解脱啊。父母生我养我,恩重如山,我岂不知?但说来惭愧,三十而立竟未尽到应有的孝心,直到自己也成了父亲才猛然体验到父母的大恩大德。我将用什么去报恩呢?
佛祖说每一个佛子都要报四重深恩:佛恩、师恩、父母恩、国土恩,而报恩的真正意义就是去修行佛法,发菩提心,为了一切父母众生都能出离这个痛苦不堪的轮回而努力。这种报恩听上去好像挺空洞的,其实一切佛菩萨和修行人都是这样去做的,就像师父他老人家,也是抛家别子,远离自己的父母双亲而发愿出家修行的。这段时间跟在师父身边才知道自己身上有太多的烦恼习气,种种妄想纷飞,虽然身已出家,但师父说我还不够一个真正出家人的格。师父经常教训我,有时我感到无比羞愧,有时又感到自己愚痴之极,总之师父把我说得一无是处,经常被当头棒喝,现在才体验到心惊胆颤的感觉,就像在年龙寺,我出家的第二天,还在师兄的赞叹声中欢喜的时候,就被师父揍了一顿。但不管师父怎样调伏我,我心中真是充满了对师父的感恩之情。这段时间听师父开示经常掉泪,就像现在,写着写着眼睛就有点湿了。说起我的出家因缘,实在是众缘和合,因缘成熟的结果。很早以来我就有出家的念头,但我自认为这只是一个理想罢了。我很小年纪出来飘泊,为了艺术也曾非常努力地奋斗过,但事业总是出现违缘,每做一事总是在快要成功的关口就失败了,在失败之中我发现我强烈的名利心,这种为了自我的虚荣堵塞了生活的其他出口,我在佛法中找到了安慰和智慧。但我依然很痛苦,生命使我焦灼不安。就在我快绝望的时候,刘峒走进了我的生活,她使我体验到爱的存在,她总是激励我,在我面临困难的时候支持我,她的爱和脾气是无私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的出家也是她的愿望,她对我来说是一个菩萨。
《我与艺术家的私生活》 Ⅳ在北京家中
亲爱的岳父、岳母,还记得前年12月28日在北京家中吗?那天夜里正是狮子座爆发流星雨,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仰望着幽蓝的天空,心中一片悲凉,宇宙何其大,人生何其短,生老病死,痛苦无常,想到这些,心中生起强烈的出离心,都说看着流星发愿很灵,于是我向着天空发下4个愿:“愿我今生必定往生极乐世界。”“愿一切众生都能趋于解脱轮回大道。”“愿我速见到我真正的师父。”“愿今生凡是和我结缘的众生都能往生极乐净土。”这个愿一发,开春我就见到了师父。可能是前世的因缘,见到师父的第一眼,我就生起猛烈的欢喜心,第一个念206 》头就认定了他是我真正的师父,当天就向师父求皈依,正式成了三宝弟子。后来,母亲、大哥、刘峒都相继皈依三宝,每个人都欢喜无比。师父的出现就像茫茫黑暗中的火炬温暖了我的生命,点燃了我的智慧,每一天都觉得那么美好。在天津,在北京,无数的人来见师父,无不被师父的智慧和辩才折服,纷纷皈依,当时我就想如果将来我有机会出家,就一定要像师父那样做一个真正的出家人,真正的无我利他,普渡众生。去年6月,刘峒怀孕的时候,我又有了一个机缘和我的另一个上师——迦那上师去了一趟藏地,接触到了藏传佛教。在藏地,出家人很多,他们的生命没有浪费在世俗的生计中,而是为了众生在努力修行,他们的生活快乐、充实,我所接触到的出家人都有一幅灿烂的笑脸。
那一次和上师一起游历了差不多整个西部,最后来到迦那上师的上师的寺院——四川色达年龙寺。年龙上师的父母是藏地赫赫有名的大成就者,他们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也许是前世的宿缘,我们一帮人见到上师就感动得落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我们去的时候,佛母已经圆寂了,从年龙上师脸上我们却看不到一丝悲伤,有的只是慈悲的眼神和平静的微笑,他微笑的样子让人感到一种深深的宁静和信任。作为一个密宗大瑜伽士,他有许多法,在大家的祈请下,我们全部领受了大圆满前行深道六法的灌顶,受了密乘戒并发了愿,不舍弃三宝和上师。由于这些殊胜的因缘和我的思考,我认识到一个人如果具备这些条件而放弃修行或者不去求解脱真是对人生的彻底浪费,从那时起我出家的念头就越来越强了。有了这个念头,生活也开始发生变化,甚至有时刘峒发脾气都叫我赶快和师父出家去算了。家人也经常有这种说法,这次去鸡足山请师父,在昆明的时候就有居士误认为我是出家人。和师父一行6人到藏地以后,师父就一直在观察我,看到我对出家人这么欢喜赞叹,师父就推了我一把,让我出家。
说了几次之后我就慌了,心里乱成了一团,觉得有这个想法真是对不起孩子和刘峒,我陷入痛苦之中。在年龙寺,我大哭了几次,心里悲欣交集,最后师父叫我向年龙上师讨一个决定。上师谨慎地问了我的情况,最后上师说出家是个大事,你如果自己决定不了,可以祈请本师释伽牟尼佛给你决疑,你去诚心念一万遍佛祖名号,自然就会有个答案了。于是我开始念,在年龙寺一所转经轮的塔中一边念佛一边转经轮,一直念到深夜,在一片漆黑中,我突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