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范庚海]-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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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韩庚明知自己在他们两人所处的环境中或者说家庭中处于劣势,毕竟这是金基范的“地盘”,但是他还是尽可能的对一些事情产生影响,比如他要求金基范每天跟他到河中洗澡,即使在丛林中也要保持个人卫生。
对此金基范从开始就没表示过度抗议,以至于后来他很快也养成了这个让韩庚满意的好习惯。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们两个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人,却奇妙地能够互相融合彼此理解和接受。
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金基范发觉韩庚闭着眼睛皱着眉,似乎很不安,于是问他怎么了。
韩庚回答,觉得背后有些痒。说完,想伸手去抓。
金基范说别动,如果是蚊子咬的,千万不能抓。
当金基范爬起来一些,借着窗子透过的明亮月光看见一只硕大的毒蜘蛛正安静地伏在侧身而卧的韩庚后背上。他不动声色,在黑暗中伸手从自己身边摸到匕首,然后动作敏捷、干净利落的出手,将蜘蛛挑落摔到墙角去,刀尖却都没有触碰到韩庚的背心。
金基范说,我去拿草药给你擦一下就不痒了。然后轻声跃起,到墙边看到那蜘蛛已经爬出窗口,悬着丝掉落到外面的草丛中去。他拿了些驱虫草进来,放在韩庚身后——本来因为韩庚不喜欢那种味道,所以他最近都没有在屋里放过多这种植物。
可是忍受这种味道,总比被那蜘蛛咬上一口好。金基范又在韩庚身边躺下,看到他因为闻到气味而皱起鼻子,说这两天蚊子比较多,熏熏蚊子。
虽然因为韩庚的存在,许多事让金基范费心,但是他却发现自己乐此不疲。他虽然不想让韩庚皱眉抱怨草药的味道,而他不得不在屋里放置更多的驱虫草以免再有毒虫接近韩庚,半夜里醒来总是不由自主在他身上巡视一番;走在丛林里时,韩庚会因为面前有一条路过的无毒的小青蛇而惊恐万分,几乎跳上金基范的后背以求躲藏,金基范则一边嘲笑他胆小一边抱怨他把自己的脊骨都压断了,并指着快速钻入草丛的小蛇说:我看是你把它的脸都吓绿了!
韩庚说他喜欢蔬菜,可是这个地方蔬菜真的很贵。但金基范还是任由他用他们的劳动成果去换取不多的能吃的绿色植物,回家以后由韩庚亲手烹饪——明明是他喜欢吃,却把许多菜夹给金基范,然后说这有维生素。金基范不知道维生素有什么意义,他也不觉得那些植物比肉更好吃,但是看着韩庚期待的眼神,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两个人的日子似乎过的很,又或者过的很慢。金基范曾以为,也许他们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像他以前认为自己会永远独自一人生活下去一样。
但是两个月后,韩庚再次几一队经过的士兵打听情况时,对方说他们已经转移到丛林另一头去,前面的防线正在撤离。
这就意味着,前方不再有阻挡他离开的障碍。金基范看见他明亮的眼睛,忽然没由来的发火了。
10。
当时整整一天,金基范脾气都很坏,他不想跟韩庚谈话,所以不论他说什么都不理会。韩庚跟在他身后,似乎有些郁闷,又似乎在想什么。金基范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烦透了。
在丛林里韩庚要给他帮忙时,被他推开。却又一句话不说。偶然眼睛掠过,金基范看见韩庚有些生气的面孔。他没有理会,倔强地做着自己的事。甚至到晚上吃饭,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吃完饭,金基范赌气地躺到草垫上,却看见韩庚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房间——把所有的东西都摆放整齐,然后把他自己的东西全部放在一起——他,真的要走了吗。
就这么轻易离开。刚听见说可以走了,就迫不急待地要走。金基范不仅觉得愤怒,甚至伤心起来,那么,明天他走了,又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吗?
独自睡在这简陋的房子里,早晨再没有人为叫他起床而在耳边温柔呼唤或者动手动脚地呵痒,去丛林的路上再没有人唠唠叨叨地说话,再没有人因为看见蛇而趴在自己背上,再没有人抱怨豚鼠长得难看,再没有浪费一只狐狸去换取几棵菠菜,再没有让逼着自己天天洗澡再没有人说自己应该补充维生素……
当半夜睡醒的时候,习惯性地去查看他周围是否有他害怕的虫子爬过时,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那么自己会有怎样的感觉?
想到这儿,金基范发觉嘴里咸咸的味道。母亲走的时候,他没有哭过。父亲不见了,他也没哭。可是现在。为了什么。
忽然间,身后传来温暖的体温,伸过的手臂从背后抱住,在短短两个多月就已经听惯了温柔声音在耳边说:“基范,跟我一起走好吗?”
我们一起去北方。我们一起找梦想中的天堂。
那里没有战争和冷漠,那里景色分明的四季。
那里没有蜘蛛和毒蛇,那里却开着玫瑰和百合。
我们会有一间真正的房屋,我们会有很多蔬菜和水果。
冬天外面会下着洁白的雪,那时候正是快乐的圣诞节。
我会给你准备许多礼物,让你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我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工作,我们永远在一起幸福的生活。
11。
于是金基范就那样和韩庚一起上路,虽然他们对前面的路和未来都没有什么把握,去追寻的,也许真的只是梦想。可是他不在乎。
韩庚在路经的第一个城镇制作了一个写着他们姓名的牌子挂在金基范的背包上,他不想出什么意外或分散时,由于基范偶尔发作的头痛和短暂失忆让他想不起自己来——金基范什么也没说,但他想无论如何,他是不会把韩庚也忘了的。
偶尔可以搭车,大多部分时间在步行,他们走了很多路,为了去向韩庚的父亲曾经提起过的美丽的北方斯特拉斯城。
在路上的那第一个冬天,他们曾经遇到了因为汽车抛锚而滞留在积雪路边的李东海。
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五年后的一天,金基范发现他正坐在李东海面前,问他关于自己死的情况。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李东海告诉他,那是从报纸上看到的——报纸上说,高林医院被发现了对病人进行虐待和非常规疗法,某些医生的做法惊世骇俗,所以被报道揭发出来,那时正发现了头部受重伤死去的金基范。也许他是个证据,证明那些不可告人的内幕。当时李东海看到报纸上那个名字时,链子正好从桌上滑落,李东海以为正是这样注定,它的一个主人死去了。
“我是怎么受的伤?”金基范追问。
“不知道,报纸上没有提,只是说头部受了重伤。”
“也许是有人……”
“你认为,有人伤害你?但是你没死不是吗?你现在坐在这里啊?”
“不,我……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其实,是在接受治疗,一位麦考德医生的治疗……我只有在接受这种治疗时,才能到这里来,才能看到你……”
“嗯?”李东海不明所以。
“这样来说吧,他对病人进行一种刺激治疗,把他们捆绑上,绑在单架上,然后推进类似太平间的大抽屉里,很狭窄的一个空间,而且不能动。脸上方几厘米处就是顶,当然头也不能抬,然后他们对我们进行大脑皮层电疗刺激。这时我就会产生——产生一种好象幻觉一样的东西,可是又非常真实。我昨天就是在作这项治疗时,来到这时,遇见了你。今天也是。”
“你是说,你此时此刻,实际上躺在高林医院的停尸抽屉里?那是什么时候?”
“是五年前的12月24日。我昨天治疗结束时,看了日历。”
12。
现在该怎么办。李东海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相信这样离奇的故事。
“我想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死的。”金基范说。
“去找当年医院的人?”李东海灵机一动。
“对,比如麦考德医生。”
“听说揭发丑闻后他不在高林医院了,不过也许我们可以从医院那里打听到他现在的地址。”
“好,我们现在就去——你可以吗?”
“是的,这工作,有时候其实很无聊。”
李东海开着车沿着那条两侧都积雪的公路前行,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地方。那时至少我还有个亲人。后来再也没有。甚至没有朋友。对他来说,五年前在路上偶然相遇的少年,那温暖的笑容只是一瞬间,却如同相识许久。
“你的母亲——她什么时候离开的?”金基范忽然问。
“五年前。她喝多了,还在床上抽烟,把自己点着了。”李东海冷静地说,简直有点残酷。
“对不起。”
“没什么,也许这都是注定的。”银色链子在东海手腕上晃动,他总是走到哪里都带着它,“韩庚呢?他到哪里去了?”
“我听说他被送到福利院以后,就再也没消息了。我一直被关在高林医院里,那里四周都是铁丝网。”
高林医院孤伶伶地坐落在山坡上,也许因为是精神病患者医院,所以看起来那么阴森而恐怖。白色斑驳的墙壁,锈迹显露的大门。然而来往晃动的人影说明这里还没有被人抛弃。
一个医院的工作人员听取了他们的申请——金基范说他是三年前那个金基范的弟弟,来拜访一下麦考德医生。那个工作人员告诉他们,这位医生已经不在这里,他年纪大了,退休在山坡下那个小镇生活,并且给了他们一个地址。他们对他表示了感谢,走出来时,有个年纪不轻的护士看了金基范两眼,目光中有些惊讶,也许她觉得这个人如此面熟吧。
在离开医院之前,他们特意绕到了后面山坡,那里埋葬着死去的人们。其中一块不大的墓碑上写着金基范的名字。
他们看见旁边还有几块类似的,分别写着卡那多、奥斯利、艾略特等等人名。看到自己的墓碑是种什么感觉?李东海不确定。金基范则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他们为什么非说你是精神病?”下山的时候李东海问。
“不知道,他们说我开枪杀了人,我说没有。但是我承认有时我会忘记一些事,可我知道我没有杀人。本来我的年龄就不到法定年龄,他们不应当把我怎么样。但却给我安了个精神病人的帽子——有时我怀疑,是医院在寻找用来做实验的合适对象,他们可能看中了我。”
“你是说,他们为了找合适的试验者,硬把一个正常人说成精神病患?”李东海反问,这世界,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怪不得四处都是灰色的天空。
“也许。”
“找到那个医生,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金基范冰冷地笑了一下,“能怎么办,我是已经死了的人。”沉默了一下,“我只有另一个愿望,那就是知道他在哪里。”
韩庚吗?李东海没有问。他知道金基范指的人是